?博北502教室裡亂成一團,拉架的拉架,看熱鬧的看熱鬧,輔導員周興海站在講臺上,連聲喝止,臉色鐵青。
眼見他們還糾纏在一起,坐在最後排的何邦維起身走到李韻聲身邊,單手一伸,抓住他的胳膊,略一發力。
李韻聲騎在柯海華身上正揍的開心,胳膊被身後的人抓住,感覺身子一軟就使不上了力氣,從柯海華身上被拉開,扭頭一看正是今天事情的主角何邦維。
柯海華躺在地上,兩邊的臉都腫了起來,他從小到大還沒被這樣的揍過,透過捂着臉的手一看,何邦維正站在身前拉着李韻聲,他恨聲說道:“何邦維、李韻聲,你們給我等着!”
何邦維就像什麼都沒聽到似得,拉住李韻聲往後排走,周圍拉架看熱鬧的同學紛紛讓開。
柯海華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就出了教室。
輔導員周興海示意和他一個寢室的班長王子睿去拉住他,讓他冷靜不要再生事端。
教室裡漸漸靜了下來,1304宿舍的四個人都坐在了最後一排,李韻聲興奮,葉川冷靜,王偉思考,何邦維還是面無表情。
周興海壓住自己的怒氣,對着李韻聲說道:“誰讓你動手打人了,寫份檢查給我!”又讓第一排的同學打撞倒的桌椅恢復原狀。
“剛剛開學的第一天就發生這樣的事情,你們還是要相處三年的同學,怎麼一點都沒有容忍包容,對自己的同班同學大打出手,真是顯了本事!”周興海繼續對着最後排的四人訓道。
王偉低頭嘀咕了一句:“你自己什麼樣。”
講臺上的周興海又訓了幾句,青着臉快步走出了教室。
他剛一出門,旁邊的同學就湊過來,一個長相周正、身材健壯的開口對李韻聲說道:“嘿,李韻聲,揍的好啊,我早就看那傢伙不順眼了。”
李韻聲翻了翻眼:“陶健永,那你不早揍,還要我動手。”
健壯的陶建永一挺肱二頭肌,笑道:“剛纔拉你的時候我趁機踹了一腳,嘿嘿,我可沒你這麼衝。”
略微說了幾句,宿舍四人一起起身準備回宿舍。
陶健勇看着他們的背影,對同桌說了句:“李韻聲挺講義氣的,這何邦維真有點慫!”
……
這邊班長王子睿出門追上柯海華,已經是在教學樓旁的小道上。
柯海華拿出手機正要打,王子睿一拍他肩膀,沉聲道:“華哥,幹啥啊,要打給誰啊?”
一把甩開他的手,柯海華冷笑道:“要你管?”
暗罵一聲“給臉不要臉”,面上卻一團和氣,王子睿輕聲道:“不過和同學打架,多大的事,你掏手機是要打給誰,從校外找人還是怎麼着。咱倆一個寢室的,我能害你啊?”
王子睿是班長,心思比較重,平日裡想的也比較多,生怕柯海華被這一頓揍,再從別的地方找人,都是熱血青年,真是鬧大打起來了,缺胳膊斷腿的就麻煩了。
看柯海華沒說話也沒繼續按號碼,王子睿鬆了口氣,繼續說道:“你這是吃了點虧,回頭咱自己找回來,李韻聲不是幫着何邦維麼,等到十一節目,你從我們班的名額走,臺上一比,水平就都顯出來了,看誰面上掛不住。”
柯海華慢步往前走,一邊想着王子睿說的話,覺得很有道理,自己是文明人啊,找人打架算什麼事。我要從精神上讓對方痛苦!
柯海華心裡想通了,一時面上還有點過不去,冷着臉繼續往前走。
王子睿發現他腳步慢了下來,知道他已經意動,微微一笑道:“華哥,走,我請你喝酒去,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過一陣再讓他們好看。”
柯海華哼了一聲,沒有說話,這時恰好有風吹過,臉上頓時火辣辣的疼痛,真是提醒自己剛剛被人狠狠揍了一頓的事實。
雖然覺得王子睿說的有道理,但他到底還是意難平,心裡發狠:就是要找人揍李韻聲和何邦維一頓,這是要從肉體和精神上都讓對方痛苦。對了,就在十一演出前揍他們一頓!
心裡決心已下,柯海華轉頭看到王子睿一臉和氣,捂着自己的臉齜牙道:“你說的有道理,特麼的,不忙喝酒,先跟我一起去塗點藥!”
王子睿連忙說:“對對,先塗藥,走,去醫務室,我認識那老師。”
兩人轉了方向往校園醫務室走去。
不提這兩人,卻說1304宿舍四人慢悠悠的走在回去的路上,李韻聲正腳步輕盈的給另外三人重演剛纔一段。
“看到沒有,我一個箭步,右勾拳打倒他,再一個白鶴晾翅,又是一個千斤墜……”李韻聲洋洋得意的胡吹海吹。
他性格跳脫,倒也沒覺得自己當堂打人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一份檢查麼,能怎麼樣。
葉川看他這麼得意,微微搖頭,訓道:“到底都是同學,不該這麼衝動啊。”
微胖界人士王偉遲疑片刻,緩緩開口了:“不會有事的。”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何邦維突然說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他是融合記憶後愈發知道怎麼運用記憶裡的句子了。
李韻聲在前面蹦躂着回頭,看何邦維的表情沒有絲毫笑意,開口道:“維哥現在越來越裝酷了,越來越面癱了啊。”
何邦維沒有說話,只是在沉思,像這種小事,要不要把柯海華一把捏死。
甩了甩頭,拋棄了這個念頭,終究是小事,沒有其它緣由,法治社會裡還是不要如此殺伐的好。
宿舍另三人也不再說這個話題,說說笑笑研究一起去哪裡吃午飯,從昨天就一直琢磨着自己曲子的何邦維突然來了靈感,和他們說了一聲就直奔宿舍取了吉他,準備找個偏僻的校園角落改編曲子。
鬆園宿舍樓下,拿着吉他的何邦維走走停停,不時的在弦上彈幾下。
走到了校區體育館附近,他瞧着背面的小路挺安靜,就在路邊的草地上席地而坐。
沉浸在曲子裡的何邦維就像當初學劍階段的自己,專注的進入了一個不可名狀的狀態。
能從底層到萬衆矚目爲人所知,不論是哪個職業哪個行業,都有共通的地方。
正所謂,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韌不拔之志。
作爲一名劍客,何邦維既具前者,更有磨礪而來遠超他人的堅韌。這份堅韌習性帶來的專注狀態似乎引起了他的意識體緩緩震動,發生了奧妙的變化。
此刻深陷詛咒的何邦維還無法拿劍,無法觀想心劍,甚至無法回想曾經時時打磨的劍法,而在吉他上改編從彼位面來的曲子似乎讓他找到了一點點寄託。
這種寄託和專注如今用在改編之上,進展很快,畢竟他還學過遊吟詩人的樂理。
腦海裡對曲子的改編越來越順,沉思片刻,何邦維深吸一口氣,輕輕彈下第一音。
《諸神之上》---八弦至六絃。
夜裡混沌的星,諸神之上的光,
綻放玫瑰的紅,金甕日的包裹。
從黯淡裡走出的正途,
微笑、抽噎,勇士的歸宿。
幸運撥動的弦切割大陸的燃燒。
孕育,混沌衍化的神,
昏暗,昏暗,無可比擬的嘆息。
位面漏出光芒。
……
何邦維隨着吉他聲,輕輕用大陸通用語吟出《諸神之上》。
吉他的聲音從草地傳出,周圍少有人跡,只有從小路路過,準備從南門走的一位頗有些滄桑的中年人。
中年人皺了皺眉頭,側耳傾聽傳來的吉他聲,他並不懂音樂,只覺得彈得很好聽,頗有異域風采,隱隱勾動心緒。
聽完一曲,本想上去問問草地上的青年這首曲子,低頭看了看手錶,想着等待自己的人,趕緊往南門跑去。
剛出南門,小跑坐到等待自己的奧迪車裡,靜下來,那被勾起的心緒讓他陡然想起《天問》的幾句:
冥昭瞢暗,誰能極之?
馮翼惟象,何以識之?
明明暗暗,惟時何爲?
陰陽三合,何本何化?
“老李,想什麼呢?一上車就看你若有所思?”車裡駕駛位的一箇中年開口詢問道。
“聽到一首好曲子。”李姓中年人輕輕笑了笑,繼續說道:“走吧,去教育廳那裡。”
車子慢慢啓動,從南門駛向市裡的方向。
校門外,塗好藥的柯海華和班長王子睿正要往校外的飯店走去,看到這輛車的背影,王子睿眼神閃動,說道:“李副校長的車啊。”
柯海華不以爲意,指點江山:“都是官僚。”
他們不知一牆之隔的校園裡,有一首異世來的名副其實的“神”曲正式改編完成,可以完全由吉他彈奏了。
何邦維來回彈了兩遍,只覺心中既有改編成功後的暢快,也有這首曲子本質帶來的迷茫疑問,諸神之上還有偉力存在麼,自己又是如何跨越時空來到這裡,自己還能回家嗎?
也許永遠回不去了吧。也許再回家鄉只會成爲一個夢想。
但人總要有夢想,萬一,實現了呢?
遲滯片刻,起身彈彈灰塵,何邦維收起吉他往宿舍方向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