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寧公主朱秀英,身爲皇后娘娘名義上的養女,當然是要住在後宮的。而後宮除了太監,外臣一般是不準進入的。
不過,由於何瑾跟朱厚照關係很好,所以他知道下午的時候,朱秀英有時會去御林苑遊獵。
而西華門外的御林苑,何瑾是可以進去的。因爲他有教導太子的職責,而朱厚照也老往這裡跑。
巧的是,進了御林苑後,還真發現朱秀英在其中。只不過她沒有遊獵,而是帶着一羣女兵在習武。
修長筆直的腿,高挑婀娜的身材,外加英氣勃勃的面容。尤其嬌叱呼喝當中,衣袂飄飄,當真一副難得的美景。
看到女兵阻攔何瑾,朱秀英當即笑了,道:“放他進來!”
說着,當心事重重的何瑾剛踏入戰圈,她忽然放棄了那些對戰的女兵,陡然一震手中長槍:“看槍!”
這一槍氣勢如龍,迅如閃電,直衝何瑾的胸膛刺來。
然而,何瑾眼中只閃過了一絲鄙夷,猛地一錯位轉身,抓住槍身就笑了起來:“公主殿下,以後記得用劍,可千萬別用這等能讓我抓住的長槍!”
“爲什麼?......”朱秀英失口問道。
可下一瞬,她就忍不住驚呼了起來:“無賴,混蛋!......總是仗着一身的蠻力,你勝之不武!”
“不管是打架還是打仗,最終的結果就是要個輸贏,說那些個沒用的幹啥!”何瑾卻不以爲意,仍舊抓着槍身掄了個三百六十度。
可掄到二百七十度時,忽然想起今兒是來向人家打探消息的,又趕緊停了手。
可憐人家朱秀英都已飄起來了,又猛然被這麼一停,頓時身子隨着慣性的作用力,‘哎呦’一聲脫手飛了出去。
剩下何瑾孤零零地抓着一杆槍,愣愣看着朱秀英一身狼狽,面目猙獰地爬起來,忽然有種拔腿想逃的衝動。
也就是此時,他猛然又想起了什麼,在朱秀英還沒發瘋衝過來時,手一下伸入了懷裡。
怒火滔天的朱秀英見狀,心下一驚,神情立時露出戒備的表情,咬牙切齒地道:“何潤德,你羞辱本宮也就算了,竟然還想掏暗器?”
何瑾卻慌忙掏出香水瓶,上趕着伸手送過去,解釋道:“不是......公主,我要送你一個禮物,你肯定會喜歡的。”
可他在朱秀英這裡的信任度,十分之低。
一看到何瑾急急忙忙遞來一個瓶子,朱秀英幾乎想都沒想,條件反射下一個撩陰腿就踢了上去。
一瞬間,舉着香水瓶的何瑾臉色就變了,面容那叫個扭曲,臉色那叫個五彩繽紛。
下一瞬,他無力地扔了香水瓶,弓着身子強忍非人的疼痛,一瘸一拐地來到一棵隱蔽的樹下,才發出了慘絕人寰的叫聲!
而這時候,朱秀英才一臉羞愧地撿起了地上的瓷瓶,小心翼翼地揭開瓶塞後,還趕緊猛地向後一躲。
意料中的暗算並未出現,反而是一陣馥郁濃烈的香味,緩緩飄蕩在空氣中。
她立時明眸一亮,貪婪地聞着這股清新的花香味,神情驚訝無比,頓時覺得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
隨後,她還無師自通地,小心翼翼滴了兩滴香水,在手腕處慢慢氳開。
又仔細地聞了聞,整個人頓時如同快樂的小鹿,雀躍開口道:“何瑾,這就是你讓皇弟送給母后的香水?你今日前來,特意是爲了給我也送一瓶?......”
這時候何瑾就從樹後,露出了一張生無可戀的臉,先是點了點頭,隨後又痛苦地搖搖頭。
沒辦法,畢竟他這會兒,已疼得說不出話來。
朱秀英一張俏顏緋紅無比,可剛纔的誤會實在有些尷尬,她只能囁嚅地說道:“對,對不住啊......本宮以爲你還要暗算的。”
何瑾深吸了一口氣,纔算勉強壓制住了劇烈的痛感,道:“我會跟你一樣,閒得沒事兒吃飽撐的啊......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找你來是打探消息的。”
聽着何瑾的挖苦,朱秀英心下不由羞惱。
可理虧之下,她也沒有多嘴,只是適才雀躍的神色一下黯淡了不少,又恢復了清冷的氣質,道:“你想打探什麼?”
“陛下是不是要將我送到邊關?”何瑾開門見山,神色也凝重了許多。
朱秀英卻不由一驚,道:“你,你已經知道了?”
頓時,何瑾的臉色更加凝重了,點頭道:“剛纔還有兩分的不確定,不過看了公主的反應,便一點懷疑都沒有了......”
說罷,他轉身就準備離去。
可一旁的朱秀英卻傻眼了,詫異問道:“何瑾,你今日來尋本宮,難道就真的是爲了打探這件事?”
何瑾聞言停步,回頭卻用更詫異的眼神,望向似乎還有些緊張的朱秀英,道:“不爲了這事兒,難道我跟你之間,還能有別的事兒?”
“我!......”朱秀英頓時氣急,甚至還有些惱羞成怒:“既然沒別的事,那你就走吧!”
“微臣告退。”何瑾聞言便行了一禮,繼續轉身離去。
直到走出御林苑後,他身後的劉火兒和陳明達都忍不住了,劉火兒率先開口道:“老大,康寧公主分明......”
“分明什麼?”何瑾還是一臉不解的模樣。
陳明達都急了,搶答道:“公主分明對老大你有意,老大實在太......”
“太不解風情了?”何瑾這時候才苦笑了一下,道:“你們兩根木頭,都能看出來的事兒,我難道還看不出?”
兩人不由一下愣住了,愕然道:“那老大你?......”
何瑾不由一副情聖的模樣,悠悠解釋道:“善解風情的確是好男人,可有時候不解風情,更是好男人。我跟她之間,註定不會有結果,又何必徒惹煩惱?”
劉火兒和陳明達這就對視一眼,隨即望着何瑾的背影,不由就覺得這少年,比他們成熟偉岸多了啊。
嗯......假如後來不是何瑾,又忍不住碎碎叨叨的話,兩人說不定真會將他當偶像的。
可惜,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何瑾,隨後就嘀嘀咕咕道:“家裡有兩個已夠頭疼的了,更不要說還有位更難伺候的老孃......”
“什麼狗屁三妻四妾的,可憐一些蠢貨還以爲是男人的夢想?錯,那是男人的墳場啊!......”
然而,何瑾自以爲他處理很好了。卻根本不知道,青春叛逆期的女孩子,到底有多麼可怕。
此時御林苑當中,康寧公主緊緊捏着手中的小瓷瓶,努力令自己的神色冷漠。可心中的不甘和屈辱感,還是讓她無聲落下淚來。
自小到大,從來沒人這樣無視過她!
養尊處優、高高在上的她,向來習慣了男人們畏懼、愛慕、恭敬的神色。卻想不到一個她曾經看不上眼的奸猾之徒,真的對自己沒一點意思。
假如這次不是整個大明,只有她能從皇后那裡,得知一點點消息的話,何瑾還根本不會來。
哪怕來了,他也拿了一瓶香水,作爲打探消息的報酬,極力跟自己劃清界限。
朱秀英覺得,自己在何瑾的心目中,非但不可能同崔氏、沈秀兒、柳清霜相比,甚至就連那位小丫鬟月兒,都要比她份量重得多!
“簡直可惡,可惡,可惡!”想到這裡,她不由撿起了地上的長槍,狠狠對着一株灌木刺去。
一旁女兵見狀,不由有些害怕,道:“公主,不過一個虛銜的錦衣衛千戶......”
“可就是這樣一個手無實權的他,剷除了京城腳下的白蓮教窩點,平抑了京城的銅價,還打消了勳貴的跋扈狂傲,一步步幫父皇爲改革軍制奠定了基礎!”
朱秀英猛然回頭大喝,扔了手中長槍道:“這麼些事兒,朝中多少足智多謀、學富五車的大臣能臣都做不到,他卻看似輕輕鬆鬆地便做到了!”
“樁樁件件都擺在眼前,你們還以爲,他只是個輕佻浮浪的無能之輩嗎?”
衆女兵一時面面相覷:我們從來不認爲何千戶無能啊,反而覺得人家挺有趣、挺招人喜歡的......
“那,那公主到底打算怎麼辦?”
“本宮一定要......”朱秀英氣怒攻心,隨即不知腦子抽了還是如何,竟脫口說道:“一定要讓她愛上本宮,然後本宮再狠狠地拒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