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王倫本來想多給他些的,怕太突兀。
就這樣,已經幫了花榮大忙了。他少年時家道中落,要不是還有一些舊情,國子監武學科都進不去。
因爲沒了收入來源,他的妹妹就只能苦挨着日子,等他畢業分配個好去處。
王倫這二十五兩銀子,相當於在他最困難的時候雪中送炭。這下子,省省揀揀,到畢業前的花費都沒有問題。
只是這情分如何能還?花榮懷揣鉅款,百感交集。
自己和王倫的交往時間並不長,難得的是他對自己一見如故,那份熱情不是假的。如果不是知道王倫家中已經有了侍寢的女人並且和青樓的許多花魁都有交集,他真可能認爲對方有龍陽之癖!
王倫似是體會不到他的這種心情,而是很恬淡地和各人碰杯。
有酒豈能無美人?既然身在三陽居,還是雅間,自然要領略一下這邊的人文風景。這不,酒酣之際,王倫叫過酒博士,要請此間歌舞最好的姑娘爲兄弟們助興。
要說青樓之內的消息是最靈通的,或許也是王倫的名聲太盛的緣故,早有熟客認出他來。樓內的老鴇聽到山水郎到來,趕緊過來伺候。
“山水郎竟然光臨敝處,老身不知貴客到來,有失迎迓,恕罪!”
聽說他要聽歌看舞,立即出門,在廊間便把三陽居內正當紅的崔氏名叫念四者喚來:“念四姑娘,你日思夜想的山水郎來了!”
她這一噪子叫得甚是有水平,無疑時全樓都知道了,名震東京的山水郎也來這裡消費了,立時便把今天的檔次拉高。
崔念四大中午的被叫來,心中滿是不情不願。但聽說是山水郎在此間,眼睛一亮,立刻便把萬種柔情施展開來,款款移步近前,深深道個萬福:“奴家崔念四,謝官人捧場!”
她說王倫來捧場也沒有錯。三陽居雖然名列七十二酒樓之一,勝在菜餚豐盛、味道淳正,但在知名的姑娘方面比之樊樓、香榭樓乃至麗香院都差着好幾等。
大相國寺這邊原是商業街,是北宋最繁華的地方,按理一般的娛樂活動更有市場纔對。但是很可惜,這邊正規的娛樂反而不受歡迎,因爲和它一牆之隔的地方,還是東京有名的“錄事巷”與“繡巷”。
北宋東京將妓稱爲“錄事”,那麼自然而然,“錄事巷”是什麼,不言而喻;而“繡巷”,相信不用過多解釋,也一目瞭然。所以相國寺周邊,“妓館亦多”,是寫實,並非調侃。
雖說歷代相國寺的住持,都有由皇帝欽定的,稱得上是名僧輩出,比如贊寧、宗本等都名重一時。但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僧人不守清規的情況,也時有發生。
比如,有個叫惠明的僧人,十分善於煮肉,甚至連當時的文壇領袖楊億也時常去打個牙祭;
還有個叫澄暉的和尚,娶了一個豔娼,兩人雙宿雙飛,經常飲酒至醉,最後被人調侃,送牌匾“敕賜雙飛之寺”,像這樣的故事不勝枚舉…
誰能想到,佛門之地和煙花場所,居然交匯在相國寺的大牆外,兩者還能相安無事!
在感官刺激和精神需求之前,只要有的選,大家還是容易選擇前者。再者,這邊北有樊樓、香榭樓,南面不遠便是麗香院,都是有東京最有名的頭牌助力的。真要享受上檔次的娛樂,還得是那些地方。
所以儘管崔念四看起來姿色也是上上之選,但在東京卻是寂寂無名。就是王倫看來,和閻婆惜、孫三四都差之青澀。
當然,他不知道的是,這只是因爲自己太有名,讓崔念四患得患失了。
這段時間,因爲和王倫交好,閻婆惜與孫三四的名聲更上一層樓。特別是前者,隱隱有與李師師爭奇鬥豔之風頭。究其原因,她個人的努力和天賦是一方面,山水郎的名聲加持無疑是重要因素。
慧眼識人、讓山水郎名聲迭起的是閻婆惜,雖然她在操作上有爲自己解圍的想法,但客觀上讓王倫火了。
自然,王倫和她的交情不尋常。爲她寫詩作詞,還爲她親譜了一曲《水調歌頭》震驚天籟。
坊間已經有不少議論,說山水郎已成爲她的入幕之賓。這種事,原本對女人的名聲甚不友好,但閻婆惜卻從不置可否,更爲他們之間的關係添上一層神秘的面紗。
越如此,越有人想深挖探個究竟,於是閻婆惜在東京的名聲便越響亮,讓前來慕名聽曲的人越來越多。
這還只是山水郎戲作,如果他真想捧某個人,只怕想不紅都不行!
就連香榭樓李瓶兒姑娘,就是因爲曾經宴請了山水郎,便對外聲稱自己是“山水郎見了都讚不絕口的姑娘…”從此之後,很多人光顧香榭樓的客人,都指名想要李瓶兒相陪,據說排隊都排不過來。
有因於此,崔念四渴望得到王倫“照顧”的心情就和無數其她這個行業的姑娘們一樣,充滿渴望但又充滿絕望,畢竟東京這麼大,有名的青樓這麼多,他想照顧,也得有時間呢。
天賜機緣,他竟然光臨此間,如果不拿出渾身解數,枉費了這次良機!
在她想來,山水郎名聲響是響,但是如果是他身邊的那個年輕英俊的後生該有多好!
王倫不知道的是,在這一刻,他被鄙視了。
崔念四…
王倫想起一個典故來,莫非說的就是她?
見她長得甚是清秀,先有幾分好感,畢竟在這種地方能夠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真心不多。哪怕先前立身還能持正的,但經歷過這裡的繁華之後,難免會迷失在紅塵裡。
失足一次就夠了,有一肯定會有二,這也是他不喜歡到青樓裡玩的原因之一。看着的都是絕色美女,想着的卻都是她承歡別人身下的煞風景場景,深自不爽。
估計像閻婆惜、孫三四這樣的頭牌,也是因爲能夠一下子竄紅才因盛名而得保清白吧?即便這樣,更大牌的李師師面對徽宗皇帝的介入也還是沒有能力去抵擋。
不說了,提起來都是淚。
王倫的是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