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緗轉過身去要走,安希儂正好進來。見此情狀,她只好衝安希儂行了個禮,命令自己按捺住要甩門的慾望。但敏銳的安希儂還是察覺到了香緗漲紅的臉。她坐在安傑廉辦公室中間的沙發上,輕描淡寫地說:“你們以前認識吧。”
“噢。”安傑廉沒承認,但也沒否認。
“明天晚上出版局有個宴會,你替我去吧。”
“不去。”安傑廉一口回絕,“我最討厭那種場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出版局是管着我們的,得罪不起。”安希儂的語氣軟了下來,“明天晚上我有重要的事去不成。”
“什麼重要的事?如果是公司的事,那我替你去,你去參加宴會。”
安希儂氣得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說:“你要麼去宴會,要麼回法國,你自己挑一樣吧。”
安希儂以得勝者的姿態正要走出辦公室,安傑廉就喊住了她。他從辦公桌後面轉出來,來到安希儂的面前,問:“你和出版局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你不敢見他們?”
“有誰是我不敢見的?”
“你派我去參加宴會可以,但那裡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他們也一樣不認識我。你不覺得這是多此一舉嗎?”
“我讓香緗跟你去好了。”安希儂頗爲自豪,以爲自己找到了折中的辦法,“以往的宴會都是她跟我去的。”
安傑廉心想這世界還真是冤家路窄啊,怎麼偏偏是她呢。
“那你把她調到我這兒來吧,既然幫你辦了很多廣告業務,也能幫我辦很多。”
“如果你能說服她,我就沒意見。”
安傑廉坐在辦公室裡,面朝着落地窗外的建築羣。他本想讓安希儂替自己去找香緗的,利用她作爲上司的優勢,香緗就算不願意,也只好硬着頭皮去參加宴會;但安希儂一口回絕。他必須自己去找她。
他翻了翻抽屜,找出了一樣東西放在口袋裡,然後就起身去了編輯部。安希儂還沒來得及進辦公室,就被編輯部的些許瑣事絆住了。安傑廉來到的時候,香緗正拿着幾張材料和安希儂彙報着工作上的事情,沒有注意到他。安傑廉就在後面等着,等到她們的談話結束,他就拉住香緗的手往外走。香緗被嚇了一跳,驚呼了一聲;但安傑廉並不管她的反應,拉着她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安希儂在後面張口結舌,心想這小子也太不給自己面子了。
安傑廉拉着香緗上了電梯,來到一層的咖啡廳,要了兩杯摩卡。香緗還戴着眼鏡,頭髮挽了個花苞,用個簪子別住;耳朵上戴了兩隻圓環狀的耳環,口袋裡插着鉛筆。安傑廉看着她的這身打扮笑了笑,說:“你的這身裝扮還真適合做設計。”
“你有什麼事?剛纔社長可是在我旁邊,你就這樣把我拉出來了。”
“社長怎麼了,社長她不是我姐姐嗎?”
香緗沒說話,端起咖啡放到嘴邊抿了一口,馥郁的芳香便充盈了整個味蕾。安傑廉從口袋裡掏出個東西,塞在香緗的手裡。香緗低頭一看,是個小小的盒子,沒有包裝,上面有兩個大大的字母“CD”。
不用拆也知道,那是CD的脣膏。香緗滿不在乎地扔到桌子上,說:“怎麼,你以爲我買不起啊?”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你出招的方式我已經習慣了。這是回國時從巴黎買的,因爲想把手頭的歐元都花光,所以就買了很多免稅店的商品。結果買回來之後有很多砸在了手裡送不出去,你就當是幫我的忙讓它們都派上用場吧。”
“平白無故給我東西,一定是讓我幫你辦事吧。”
“沒有,怎麼會呢。”安傑廉還在否認,但說完之後就極其地後悔。
“那就多謝了。”說完,香緗端起咖啡喝了幾口,便打算上樓去了。安傑廉拉住她,說:“幫個忙吧。”
香緗爲了參加晚上的宴會,特意早起了半個鐘頭打扮,還穿了靴子來搭配自己的裙裝。進公司見到同事時,她得到了交口的稱讚,爲此她有些飄飄欲仙了。但見到安傑廉後,她就感覺自己從雲端摔了下來。
“你以爲是去參加派對了吧,穿成這樣。”
“那是什麼場合我心裡清楚,穿成什麼樣我也心裡有數。”
安傑廉沒有與她爭辯,但距離下班還有兩個小時時,他就到編輯部把香緗帶了出去。車開到新天地,他拉着香緗徑直走進了一家禮服店。服務員熱情地招呼,安傑廉把香緗推進了試衣間,便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第一件是米色的禮服,圓領的設計和魚尾狀的羣擺,安傑廉說遠遠看上去像沒穿衣服一樣;第二件是粉色露背的,羣擺較短,剛過膝蓋,安傑廉說她的腿太難看,還是別露出來了;第三件是紅色的,安傑廉說又不是逢年過節,沒必要這麼鮮豔;第四件是黑白格子的搭配,安傑廉說看上去就像一盤圍棋。
“你怎麼這麼挑剔啊,我就穿我自己的衣服好了。”香緗這時候就已經不耐煩了。
安傑廉揮揮手,彷彿比她還不耐煩的樣子。香緗只好又回到試衣間,心裡把他罵了千百遍。她換了一件蛋青色的,開了一個大V領,她總覺得彆扭,要伸手去遮掩,心裡盼着安傑廉一定要說不好,那麼自己就可以把它脫下來了。但事實恰恰相反,安傑廉看了第一眼就點頭同意了,讓香緗咬牙切齒,央求他換個別的。安傑廉看了看錶,說:“沒時間了,就它吧。”
她只好又返回化妝間,服務的小姐給她做了頭髮也化了妝。再出來的時候,安傑廉已經等得喝光了一壺茶水,正在屋子裡踱步。香緗出來的時候,他彷彿是被什麼東西掘住了,目不轉睛地看了她半天。香緗一直去拽那衣服胸前的部分,安傑廉這纔回過神來,說:“你就不能把它穿得高雅點嗎?”
說完這話,他就要往前走,但香緗喊住了他,問:“我就這樣出去嗎?”
這時安傑廉纔想起了什麼,爲自己的失神落魄而臉紅。他脫下西服,披在香緗身上,說:“離停車場很近,走吧。”
路燈已經亮了,夜幕漸漸地降臨了。香緗坐在安傑廉的車裡,看他全神貫注開車時完美的側面輪廓。他的臉被路旁的街燈照亮,顯露出健康的顏色,隨即便隱沒在黑暗中。
“我臉上有什麼嗎,這麼看我?”
“啊,”香緗動了動身子,什麼都沒說。
“平時就應該多打扮一下嘛,像現在這樣,多漂亮。”
香緗想了半天不知道怎麼回答,面對安傑廉的誇獎,她倒是滿面緋紅。車到酒店時,安傑廉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胳膊上,小聲說:“中國的宴會也要這樣進場嗎?”
“快走吧,我都要冷死了。”
進到會場之後,安傑廉才發現眼前的一切與自己的想象大相徑庭。女士的穿着都很高雅,但大多是基本的職業裝,沒有人穿禮服。再轉頭看自己身邊的香緗,不僅穿了晚禮服,而且還性感得一塌糊塗。
而對香緗來說,她恨不得把安傑廉千刀萬剮。她挽着安傑廉胳膊的那隻手狠狠地掐他,說:“我們還是趕緊走吧。”
“你還是用手包擋一下你的心口吧。”
一整個晚上,香緗沒敢離開安傑廉的身邊,遇上熟人來打招呼,她就爲他們做介紹。結果香緗就成了當天晚上的女主角,不僅沒吃什麼東西,還要不斷地應付那些亦真亦假的讚美之辭。
宴會過半,香緗提出要走。安傑廉看得出整晚她一直很累,而這都是由自己造成的。他們起身離座,剛要走,香緗就看見了出版局的執行總經理朝自己走來。那是個35歲左右的男人,穿一身筆挺的西裝,走起路來非常有氣勢,一雙濃眉下的兩隻褐色的眼睛閃爍着成功者慣有的神采。香緗知道他的名字叫江瀚澤。
“香緗小姐今天真漂亮!”
安傑廉有些不耐煩,爲什麼每個人見到香緗都要用這句話作爲開場白呢。自己爲她選的這身衣服到底是害了她,還是幫了她呢?
“你今天換了裝束,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安傑廉一皺眉,對他說話的態度很反感,但這也只是一瞬間,隨即他便調整好了心情,將香緗的右手挽在自己的左臂上,說:“親愛的,我突然想起來出門的時候忘記鎖窗戶了,我們趕緊回家吧。”
香緗的肺要氣炸了,想甩開他的手卻被他握得更緊,只好簡單地爲安傑廉和江瀚澤做了介紹。江瀚澤本想與安傑廉攀談,但安傑廉卻擺出一副倨傲的態度,理都沒理他就走了。
“人家過來跟你說話,你怎麼都不理人家啊。社長讓你來參加宴會,不就是爲了多認識客戶嗎。”
“你是不是從來沒被男人誇獎過啊?”安傑廉不理會香緗的質問,反而沒好氣地說道,“除了我,今天在座的每個男人都過來奉承你,你是不是找不着北了。”
“什麼?奉承我?你知道那人是誰嗎?”
“我管他是誰。”
“那麼我老老實實告訴你,那個叫江瀚澤的正在追求你姐姐。你姐姐之所以派你來參加宴會,就是爲了躲着他。”
“是嗎?”安傑廉終於摸清楚一些狀況了,“在這一點上我倒是和我姐姐意見統一,認爲他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剛纔當着他的面說什麼了?”一出大廳,香緗就甩開他的手追問道。
“我忘記鎖窗戶了,這是事實。”
“我告訴你安傑廉,”香緗追到他的身前,攔住他的去路,說,“因爲你的這句話,以後如果我找不到男朋友,我就找你!”
“找我?”
“找你算帳!”香緗也意識到了自己這句話的歧義,連忙改口。
安傑廉這才拍拍胸口,長出了一口氣,故意說:“你可把我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