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鳥鳴,那聲音在文進幾人的心中像是催命符般浮現,似是爲他們生命倒數的教堂鐘聲,又似是懸在他們脖頸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下一秒就要落下。
太近了!這唳聲彷彿就在他們頭頂響起,對着他們劈頭蓋臉地砸下,其中的怒火像是化作真的火焰在燃燒,帶來的窒息感讓文進一陣氣悶。他的額頭又痛了起來。
焰火鳥就在他們的頭頂上方盤旋!文進的神識經過定神翡翠的放大,已經能夠捕捉到它的身影,但它的身軀隱藏在凝成實質般的重重火焰內,而這火焰似乎擁有着隔絕神識的作用,使它的本體像是陰影般模糊不清。
焰火鳥盤旋不休,急切的鳴叫聲不時傳來,似乎清楚自己的目標就在下方,但又不能確定。李無明顯然也發現了它,豁然起身,打破了冰凍般的緘默:“我去將它引開,你們就在這裡等着,別跑,沒了神識屏障,你們是逃不出去的。”
“那不就是讓我們在這裡等死嗎。”文進在心中暗自嘆息,決定不再留手。他至少有三種方法破局,一種是用氣運吸取,一種是用火龍震懾,最後一種則是嘗試召喚大星犬。每種都有可能,但都像是變幻莫測的棋局,他可以落子,卻沒有必勝的把握。
“氣運吸取有距離限制,我必須足夠接近焰火鳥!”文進正琢磨着怎麼讓李無明帶他一起,忽地感到額頭一陣灼燒般的疼痛。痛!他甚至能聽見燃燒的噼啪聲響。
緊接着,像是有什麼東西爆炸了,嘭的一聲,文進整個人都爆燃起來,火焰在他的血管裡流淌,燃燒着他的血液,讓他整個人都彷彿是汽油鑄就。
是火龍印記!它再也忍受不住焰火鳥的挑釁,主動地“點燃”了它的主人,像是點燃了一束煙花。它造成的變化全部出現在文進的內裡,從外面的角度只能看見文進一聲悶哼。
在文進的識海中,額頭的火龍印記不再是靜靜地燃燒,而是肆意而狂亂地四處流竄,將他的身體化作一片火海。文進的額頭變得通紅,像是全身的血液聚集在這裡,一股沖天的傲意席捲開來。
焰火鳥的鳴叫仍在持續,但忽然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叫聲中的怒火像是被水撲滅,越來越微弱,隨即逐漸變得猶疑起來,似是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火龍印記發出的傲意像是箭一般直衝雲霄,像是要將蒼穹點燃,將整片空間化作一片血海,而在這之上,仍舊有火焰長存。焰火鳥此時竟嗚咽起來。
它感受到了生命層次上的壓制,而這讓它從頭至尾都感到徹骨的寒意。它再也無法在此處常待下去,整隻鳥化作一道彗星般的火光,朝着山脈的方向劃去。
尤嬌兒和郭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聽見焰火鳥的叫聲逐漸微弱下來,似乎越來越遠。尤嬌兒發現文進的臉色蒼白如紙,連忙關切地詢問道:“沒事吧?”
“沒事。”文進擺擺手,將詢問的目光投向李無明,“李師,焰火鳥……走了嗎?”尤嬌兒和郭可連忙也將關注的目光投來,他們就像溺水的人,急需浮上水面呼吸一口。
李無明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了文進一眼,隨即露出微笑,像是雨後初霽的天空:“如果我沒想錯的話,它應該是走了。”尤嬌兒和郭可長出一口氣,露出劫後餘生的笑容。
李無明手一揮,結界的陣眼化作一道雪芒般的銀光被他收起。幾人走出山洞,被灼人的日光照花了眼睛。睜眼看來,豔陽給紅原鍍了一層金輝,跟黑漆漆的山洞似乎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走在後面的李無明朝文進擠擠眼睛,說道:“我的金色年華啊,小文進,你似乎有很多秘密哇。”看着文進驚愕的表情,他露出陽光般的微笑,“不過,這樣更有趣一些,你說呢?”
說罷,他長笑一聲,跨步走進黃金般的耀眼天光裡。前面的尤嬌兒正朝他招手,郭可朝他露出微笑,陽光將他們的臉龐照得猶如金子一般,他們的後面是玫瑰般的廣闊紅原……文進忍不住現出笑意,一步邁進陽光中。
……
面爺和爾建徒步走在街上,金烏灑下的光芒從側面投下,勾勒出他們身後的兩道影子,影子時而分開,時而交結,像是水滴交融成一體,洋洋灑灑一大片。
“喂,你真的要聽那個人的話嗎,那個奇怪的人?”爾建雙手環胸,不滿地問道。顯然他不滿的是面爺私自同意那個人的要求,卻把他排除在外。信任呢,同伴之間金子似的信任呢?
“那你說呢?”面爺吐出一口煙霧,那煙霧像水一般蔓延開來,“他是我們的接頭人,也就是說,他的計劃是組織上已經同意的事情,輪不到我們執行人評判。”
“就算如此,我也覺得那個人很怪。”爾建隨意地踢了一腳小石塊,它於是像是受驚的麻雀般撲飛而去,“他是不是給你了一張寫滿名字的名單,刺殺名單?”
“是唄。”面爺吸了一口煙槍,從袍子中掏出一張皺皺巴巴吧的草紙,它像被捏緊的棉花般紐結在一起,“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天咧,這麼多,我要殺到什麼時候?”
“讓我看看。”爾建猴子般一跳老高,從面爺的手中一把搶過名單,迅速地瀏覽起來。修仙者超絕的記憶力讓他迅速記下這些名字,同時不忘用鄙視的語氣說道:“這都嫌多,怕不是懶吧。”
“嗯……嗯。”面爺敷衍地說道,這讓爾建的臉頰氣球般鼓起。他拿回刺殺名單,用手指點了點其中一個名字,“那麼……就從這個人開始罷。”
爾建掃了一眼,聲音中隱現凝重地說道:“這個人可不好殺。”
“是啊……這些名字我都已經記住,不需要這張紙咯。”面爺嘆息一聲,隨手將名單一丟。
風捲起了這張名單,將其吹得在空中飄舞,隨意地翻了兩圈,跌到了街邊的一處角落。
暗黃色的紙張被太陽染得愈加金黃,它不住地顫動,發出嘩啦啦的聲響,邊上的一角被風鼓起,陰影遮住了半張名單,而在那被陽光直射的紙面上,有着面爺剛剛指的一個名字——
燕紫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