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峰一身舊衣服,拿着花錢買來的獎券,拎着個破提燈,像極了土包子進城,整個賭場的服務生都看低他一眼。
上四樓的安保故意把黑髮少年盤問了兩遍,先評價一番他過於‘樸素’的衣着,又指出‘皇冠’賭場的豪華住宿區從來沒接待過如此寒酸的客人。
“小子,你從哪來的?沒來過這大地方吧?是不是眼都花了?破提燈能不能扔了?拎這東西上去,太有損賭場形象。其他貴賓會抱怨的。”
安保若是不說,周青峰也想把手裡的破燈給扔了。可對方越是瞧不起他,他越是橫眉立目的要拎着破燈,彷彿拎着自己的尊嚴。
這破燈值三十銀蘇啊!
夠你個臭安保掙一年了。
周青峰越想越氣,若不是爲了上四樓,他怎麼會買這麼個破玩意?活活被雷德爾那個‘空有虛名’的傢伙嘲諷。
四樓空間開闊,上去就是一張大大的前臺長桌。穿賭場制服的艾莉絲坐在那兒,帶着職業性的微笑迎接每一位賓客。
前臺有其他服務生,住在此地的賭客也不時走過。兩人很默契的沒當場相認,但看對方平安,倒是大大鬆口氣。
“我要住宿。”
獎票遞了過去。
“歡迎,請跟我來。”艾莉絲親自辦理,招招手示意周青峰跟上,把人領到最角落的單間。
進門,關門,兩人望着對方,同時鬆口氣。
“你還好吧?”
“不好,很不好。”
沒過多寒暄,也不問太多爲什麼,默認對方已經瞭解大致情況。
艾莉絲將一側短髮攏起,露出被閃金粉沾染的耳朵和脖頸。還有她的右手,摘下手套露出金閃閃的一片。
“雷納德打鬥不行,玩這種陰招真是有一手。”
“賭場的安保是笨蛋,搜查也很疏漏,折騰一晚上也沒想到我會混在他們中間。”
“但老闆瑪德琳非常精明,很快會意識到搜查有漏洞。新的搜查隨時會再次啓動,肯定會把我搜出來。”
周青峰檢查艾莉絲的手和耳垂,發現除非把皮剝了,否則沾染的閃金粉確實無法弄乾淨。
“這東西會持續多久?”
“三到五天才會消失。你的異次元空間帶了嗎?”
“異次元打開後有個帶微光的入口,非常明顯。”
“找個東西遮蓋就行了,問題不大。”
“那麼躲藏不能超過六小時,因爲‘獨居木屋’每次只能持續這麼久。”
“瞭解,我會選擇在合適的時間展開並躲進去。”
兩人對話非常簡潔,秒懂對方意思,也給出最直接回復。
周青峰將系在手腕上的魔法裝訂線解下遞出,艾莉絲則將單間門口的一副裝飾畫摘下。
“我去找同事請個假,就說有急事換班離開,再回來躲你房間。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沒錢了。”
“我現在也沒錢,你得自己想想辦法。對了,你爲什麼要拎着個破爛提燈上來?”
艾莉絲急匆匆的,卻不忘瞧一瞧那盞過於顯眼的破提燈。但她馬上從‘獎券’聯想到‘魔法遺產’,進而是‘老侏儒和雷德爾’,忍不住大笑。
“這次花了多少?”
“三十銀蘇。”
“進步了,比前次花的多嘞。”
艾莉絲笑的臉都快抽筋。她閃身離開,一會就回來,急促道:“好危險,瑪德琳正親自帶人搜查,你再晚來一步,我鐵定被抓。”
異次元開在單間門口的牆壁上,艾莉絲跳了進去,周青峰將一人高的裝飾畫重新掛上,掩飾入口的微光。
掛裝飾畫時,客房門外已經響起急促而不耐煩敲門聲。周青峰應了幾聲想拖延,房門自己開了。
四樓住宿區的安保就在外頭,瞧見周青峰在搬弄裝飾畫,嚴厲的喝道:“住手,偷盜客房物品也是犯罪。誰讓把畫摘下來的?掛回去。”
周青峰被嚇的魂都飛了,呆呆的站在畫旁邊。
門外又響起冷哼,安保讓開身,一頭大波浪捲髮的瑪德琳走入客房,瞥了小臉發白的少年一眼,冷冷不說話,目光掃視單間各處。
周青峰的心跳狂飆,心裡驚呼:“要死了,狐狸精找到我了,她居然大白天的找過來了。”
安保像跟屁蟲般黏在瑪德琳身後,討好的彙報道:“這小子本身沒有資格上四樓,是憑獎券入住的。
女士,請放心。我們對這種有小偷小摸習慣,喜歡順走客房物品的顧客是重點盯防的。
我一會就安排把這房間的貴重物品撤走,絕不給他任何機會。”
撤走?
撤走裝飾畫,異次元入口就曝光了。
周青峰抗議道:“我也是花錢入住的,買的是高品位的客房和高質量的服務。你們憑什麼撤走房間內的物品?我又不是要住個空蕩蕩的房間。”
安保怒目而視,瑪德琳則瞧見放在少年腳邊的提燈,喜歡推理的她迅速構建整個事件的邏輯線,忍不住笑問道:“小子,你在這提燈上花了多少錢?”
周青峰臉皮掛不住了。
艾莉絲問也就算了,你個狐狸精也來問,咋個個都喜歡來揭老子瘡疤?
看少年不開口,安保低喝道:“小子,女士問你話呢。你這破玩意哪來的?花了多少錢?”
“三......三銀蘇。”
瑪德琳笑了笑,再次環視空蕩蕩確實沒啥藏人地方的單間,轉身離開。
等走到客房出口,她又瞧了眼被周青峰動過卻掛歪的裝飾畫,伸手摸了摸邊框,試圖要將其扶正。
周青峰心要跳到嗓子眼——安保開門,誤以爲他要偷畫。
可他之所以耽誤老長時間,是艾莉絲展開異次元時沒放正,導致裝飾畫必須歪一點才能遮住入口微光。
這要是扶正了,傻子都會發現其中不對。
眼看瑪德琳的手指推動畫框,客房外傳來急促腳步,有人在喊:“夫人,三樓貴賓室出事了,一名賭場門童被殺,屍體被藏在賭桌下。”
“死了人?”瑪德琳的注意力迅速被吸引,跟着通報人員前往三樓。
安保緊緊跟着,臨走前惡狠狠瞪黑髮少年一眼,警告道:“小子,別自作聰明。你只是走運能在這裡住一天。
等明天你滾蛋時,我會仔細檢查房間內的一切,少了壞了任何東西,你都賠不起。”
房門一關,周青峰累癱似得坐在牀上,一摸腦門全是汗。
三樓,六號貴賓室。
室內室外擠了七八個賭場安保,門童的屍體從賭桌下拽了出來,不甘的眼睛依舊瞪着天花板。
一個服務生正在清掃摔碎的酒瓶,還有人拿來收殮袋,打算把屍體先挪到後廚。總之一切儘快恢復原狀,別影響賭場營業。
瑪德琳趕到時,現場被破壞的一塌糊塗。只有發現屍體的服務生哆哆嗦嗦的描述大致過程。
“我從這間貴賓室外走過,聽到裡頭有動靜,以爲是客人招呼,就推門問了聲。
可門還沒推開,裡頭客人喊着要酒。我去拿酒過來,客人打開條門縫把酒拿走,就讓我滾。
後來我查了下貴賓室登記,發現這間並沒被啓用,又過來瞧一眼,推門就聞到一股火焰烈酒的味道,然後是摔在地上的酒瓶。
我很奇怪是誰幹的,喊雜役來打掃。沒一會雜役慌慌亂亂的說在賭桌下發現一具屍體。”
不苟言笑的賭場經理格倫也趕來了,聽了服務生的描述,很肯定的說道:“門童剛死沒多久,服務生聽到的動靜,很可能是他被殺前的掙扎。”
貴賓室的地毯有搏鬥留下的痕跡,瑪德琳站在賭桌、屍體、酒漬中間,腦海重構不久前此地發生的一切。
“兇手很大膽,他一邊處決門童,一邊還向聽到動靜的服務生要酒。等酒送來,門童已被扼死。
他在屍體前痛飲了半瓶火焰烈酒,隨手砸瓶,藏屍後大搖大擺的離開,無所顧忌。”
“可應該站在賭場大門的門童爲什麼會在三樓的貴賓室被扼死?兇手殺他的動機是什麼?”
“或許門童撞見了藏在賭場內的‘夜梟’。”
“可以大膽猜測,但需要小心探查。去問問,門童死前跟什麼人接觸過?我想答案就在其中。”
經理格倫領命而去。
瑪德琳則回到四樓,要所有賭場服務人員集合,檢查每個人的頭臉手腳,只可惜,還是一無所獲。
“今天值班的所有人都在嗎?”
樓層管家清點了一下人數,“女士,四樓所有服務生、雜役、廚子、保鏢,UU看書 www.uukanshu.net全都在。嗯.....只有一個叫艾莉絲的女孩,她剛剛請假離開了。”
“離開了賭場?”
“應該是吧。這需要問問守在門口檢查的衛隊。艾莉絲是前兩天才來的姑娘,很漂亮,他們肯定有印象。”
派人去問守在賭場門口的衛隊長,得到的回答是——沒看見艾莉絲離開。
賭場經理格倫也來回復——門童死前,有人看見他帶着幾名賣通心粉的小販在賭場走動。其中領頭的正是剛剛入住四樓的小子,登記冊上寫着他的名字,維克多。
綜合諸多碎片信息,瑪德琳深深吸了口氣,腦海中完成諸多推理和假設,進而對着身邊的安保痛罵道:
“你們這幫笨蛋,忙了一夜卻被人耍的團團轉。目標大大方方就在面前,嘲笑你們的無能。”
賭場的安保和衛隊被罵的莫名其妙。
瑪德琳一揮手,帶了七八個精幹人員,跑去周青峰入住的客房單間——周大爺正躺在大牀上百無聊賴,房門突然被人猛然撞開。
幾名護衛打頭,狐狸精帶着嘲諷的笑容走進來,對着黑髮少年喝道:“小子,我該按登記的名字叫你維克多呢?還是按服務生花名冊叫你艾莉絲?
又或者喊出你聞名全城的綽號,‘夜梟’。”
周青峰一臉懵,“什麼?我成了‘夜梟’?”
狐狸精又輕蔑又驕傲的笑道:“小子,別裝了,我承認你僞裝的特別好,但氣味暴露了你的身份。”
“啥?”
“你身上有火焰烈酒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