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流城的社交網絡就像個篩子。
當梅森老爹拎着飯盒離開自己的雜貨鋪,相關消息就像穿過篩子的風,吹得到處都是。
最先察覺異常的是倉庫吧檯的酒保,因爲他的酒客一個個的離開,行色匆匆,面容冷峻又興奮。
酒保沒了生意,便去找看門的胖子。
胖子一開始還不說,但架不住逼問,把‘夜梟’凌晨出現到梅森老爹異常的情況全說了。
雖然他沒交代‘肥狼’的暗中鼓動和組織,但匆匆離開的都是些要錢不要命的傢伙。
酒保秒懂緣由,轉身就把消息繼續朝外傳,很快傳到‘黑狐狸’瑪德琳耳朵裡。
“‘夜梟’和維克多出現在碼頭?”
“有個雜貨鋪店主給他們送飯?送去了碼頭附近的修船廠?”
“已經有二三十號賞金獵人趕了過去?準備發動圍捕?”
“什麼狗屁賞金獵人?無非是些不怕死的流氓惡棍,貪圖教會開出的價碼而已。”
瑪德琳眉頭緊皺,總覺着事情哪裡不對勁?
昨晚周青峰跑來招攬,亮了一手‘審判天平’的神蹟,實現物理意義上的‘震懾’。
緊跟着便是託比兄弟的死亡,其靈魂‘被魔鬼吞噬’的消息也傳遍全城。
這樣的人咋就輕易暴露行蹤?還吸引了一大批亡命徒近乎公開的追捕。
‘夜梟’過去可是藏的嚴嚴實實,不是這樣的行事風格。
有同樣疑惑的也包括執法處的羅德。
這位探長得知託比兄弟死亡,不顧大腿疼痛,乘車趕到教會裁判所的停屍房。
聖職部的牧師沒經驗,但羅德可是刑偵老手,一眼看出託比兄弟的死有蹊蹺。
大託比瘦弱,極少正面對抗。他後腰中劍,一定是被潛伏盜賊背刺。
小託比高大壯實,現場還找到一面破損的木盾,其砍刀捲刃,一定是被同樣戰位卻更強的對手壓制。
木盾上沒有刀劈的痕跡,反而是撞擊破損,這就極少出現的狀況。
除非小託比的對手也使用盾牌,且是力量更大,盾牌更堅固。
至於砍刀捲刃,說明其對手防禦相當驚人,砍不動纔會捲刃。
“難道狼人出現了?”
“狼人確實力量大,但極少使用刀盾。嗜血的邪惡生物最喜歡用牙齒和利爪進行撕咬。”
“可小託比屍體上沒有任何被撕咬的痕跡,反而有好幾根肋骨被活生生壓斷了。”
羅德親歷‘周青峰逃獄’的全過程,見證過‘魔鬼信徒’點燃囚犯和獄卒靈魂的場面。
每次火種燒起,都會出現‘審判天平’浮現的場面,羅德整個白天都在趕現場報告。
現在報告沒寫完,類似的情況又出現了。
“我的猜測果然沒錯,黑髮小子很可能比黑暗主教更危險。”
“那小子爲了強化自己,會主動尋找獵物並設下陷阱,埋伏反殺。”
“碼頭那幫惡棍亡命徒覺着自己是賞金獵人,可誰是獵人還不一定呢。”
羅德立刻意識到這事背後暗藏殺機。
這是通緝犯露馬腳遭圍捕?分明是邪巫師拋誘餌準備開席。
“備車,喊人,立刻封鎖碼頭的修船廠,禁止無關人等進入。那裡是陷阱。”
羅德朝當隨從的魯爾大喊下令,大個子魯爾卻面露難色,
“探長,消息傳到我們這,至少花了一個小時。喊人組隊再趕過去,最快也是兩小時。”
已經遲了。
想到滿腦子賞金的蠢蛋們給對手‘餵了個飽’,羅德怒火中燒,揚手就給魯爾一個響亮耳光。
“我下命令是叫你執行,不是讓你質疑。”
魯爾嘴角又流血,眼神中終於流露出幾分怨恨。
但這大個子還是忍住,低下腦袋,扶着羅德離開停屍房,再去下令調集人手。
可這時真的遲了。
消息傳的太快,賞金又太誘人,大半夜趕到碼頭修船廠的亡命徒足有上百人。
他們各舉火把,能力參差,毫無組織,毫無統領,且彼此勾心鬥角。
不少人連目標到底是誰都不清楚,只知道教會下達五百金鎊懸賞。
而‘懸賞’躲在修船廠。
修船廠建在河邊一片灘塗,面積很大,環境複雜。
上百艘大大小小的船隻停在船廠內,大半是廢棄舊船。
爲節省造船費用,舊船拖到船廠等待拆解,拆解的木料會被收集起來。
於是進入修船廠會看到一排排被拆成龍骨狀態的船體,猶如怪物的屍骸。
舊船在水裡泡十幾二十年,船殼長滿藤壺和水草,拖上岸後必然腐爛發臭。
因此夜裡的修船廠鬼影重重,臭氣熏天,就好像一片驚悚樂園,隨時能把人嚇個半死。
梅森老爹熟悉碼頭,熟悉修船廠,他把‘獵物’誘到這預設‘陷阱’,便算完成任務。
“貪婪令人失去理智。”
老爹早年當過水手,鑽進一艘被拆解的舊船內,原想爬上桅杆。但他太老了,只能躲在船長室。
透過開洞的舷窗,能見到星星點點的火把正從外而來。
看守修船廠的工人無力阻止,得知‘懸賞’在自己地盤,反而頭前領路。
嘈雜的人聲中還能聽到狗叫,這是有人把獵犬給牽來了,妄圖搶先一步。
老爹從兜裡掏出塊懷錶,藉着微弱星光看看時間,隨後搬了幾塊爛木板當凳子,坐下慢慢觀戰。
周青峰和艾莉絲是跟在第一波亡命徒屁股後趕到的,預想計劃是把目標調動到適合伏擊的地點。
這計劃只成功一半。
只准備一桌菜,來了二三四五桌客人。
人多到什麼程度?
當週青峰抵達修船廠,有幾個流裡流氣的地痞帶了幾根棍子從他身邊大搖大擺的走過。
天黑,不容易辨認髮色面容。
地痞們瞧見少年人少,奚落道:“小崽子,你什麼實力?也配來搶懸賞?”
周青峰也傻了,暗想:“這柴薪還有送上門的自助餐類型?”
“你們平時幹過什麼壞事嗎?比如殺人放火、姦淫擄掠、坑蒙拐騙。”
幾個地痞聞言大怒,覺着眼前這小子瞧不起自己,掄起棍棒,上前圍毆。
周青峰想啓用‘審判天平’,可律法之神居然沒反應——這些地痞罪不至死。
是了,派出所訓誡就能解決的問題,用不着最高法來出面。
艾莉絲當誘餌去找獵物了,‘殺手鐗’沒反應,動用豬頭魔像又有點小題大做。
周青峰就只能逃跑了。
這一跑不要緊,幾個地痞本就來湊熱鬧,並無目標,且心裡發虛。
一看有個比自己弱的,地痞們反而來勁,呼呼嗬嗬就追,也不管自己追的是誰。
大晚上的,進入修船廠的‘賞金獵人’們雖心頭火熱,也跟無頭蒼蠅般不知目標在哪裡?
聽到呼喊追擊的動靜,附近的人羣立馬舉着火把快速靠攏,深怕慢了半步,撈不到好處。
開始只四五人追。
不一會,追擊的人就翻幾倍,聲勢漸起。
過個四五分鐘,稀疏的火把匯聚成一條長龍,足有三四十號人緊趕慢趕的擠在一起。
這黑燈瞎火的,最前頭的周青峰看不清路,不得不將火種化作提燈照明。
這黑夜中有燈出現,更是引發整個修船廠的躁動。
‘賞金獵人’們猶如撲火的飛蛾,嗷嗷叫的圍攏上前,深怕少了自己的位置。
更有人大聲呼喝,“是不是抓到?見者有份。賞金大家分。”
這喊聲更激的人羣心頭火熱,不顧一切的追。
躲在舊船上的梅森老爹看呆了,他以爲見到黃金打造的‘審判天平’便是人生奇觀。
現在發現,黑髮小子比想象中還能整活——原本不是打算挨個偷襲嗎?
這要怎麼偷襲?
行動失敗了?
艾莉絲在別處,瞧見夜裡忽然亮起強光,就知道大大的不妙。
亮光的那傢伙還在一邊跑,一邊大呼‘救命’,聲音之悽慘,情感之真切,令人歎爲觀止。
周青峰被逼上個船臺,身後追擊的人已經超過五十,嘩啦啦的各持刀兵,將他圍成一圈。
這虎視眈眈的場面,膽小的非得腿軟。
周青峰自己也是叫苦不迭,就想着還是啓動豬頭魔像突圍。
可異變突發。
一直沒動靜的伊西斯跨越時空,發來長長嘆息——有深夜加班的疲倦,也有業績暴漲的欣喜。
更有......手下不給力,累死老大的懊惱。
律法之神沒隕落前,從來不審訊小案子。
只有逮住罪孽極度深重的犯人, 由大祭司出面,上百牧師齊聲高歌,數萬信徒跪地膜拜......
神靈纔會出場。
現在這都是啥情況?
伊西斯從滑蓋棺材板中坐起,神目一掃,就確定要審判的罪人大多是些雜魚。
小偷小摸呀,偷看女廁所啊,收點保護費啊,騙個仨瓜倆棗啊。
這場面,就像讓美國總統穿紙尿褲,他不樂意......但現實逼着他低頭。
要不是隕落了,何至於此?!
幾十號‘賞金獵人’正興奮如狂,已經在考慮是先幹掉身邊同行,還是先抓船臺上那小子......
可‘審判天平’一出,神威降臨。
以周青峰爲中心,三十米內所有敵對人員接受意志檢定。
鑑定不通過者,眩暈。
加班的伊西斯也不搞什麼儀式感,連卷宗都懶得翻,快速做出審判。
從周青峰身體裡射出一道連鎖閃電,對所有輕罪人員施加不同程度的打擊和懲罰。
藍汪汪的電流閃耀貫穿,猶如蛛網。
蛛網上飄出細小火種,附着在犯下重罪的‘賞金獵人’身上,燃燒其靈魂,添加爲柴薪。
由於場面大,人員多,周青峰消耗十皮法神力搞集體審判,收取三十皮法神力做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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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擊,四十幾人被電擊暈倒,十多人化身火炬,靈魂消失。
周青峰在船臺上,流光溢彩,如天使降臨。
梅森老爹看得清清楚楚,禁不住大叫道:“以身誘敵,玩弄人心,騙人上當。
太無恥,太卑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