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林森見我打累了,哭累了,眼淚沒有那麼滂沱了,他才說:“璐璐,人死不能復生,你現在就是把我打死了,也於事無補呀!
還有,你真要了我的命,小溪可怎麼辦?你以後怎麼辦?”
那刻,我不由痛苦的閉上了眼,我看着林森:“你走開,我不要你管。他們說得對,你就是一個衣冠禽獸,斯文人裡的敗類,披了一張人皮的狼!”
林森見我那樣不留情面的指責他,頓時滿臉凝重和痛苦。
好一會兒,他纔看着我:“璐璐,李果對你說了什麼,你居然情緒這麼失控?”
我不由抽噎道:“你不管別人說了什麼,這些都是你和你媽做出的下作之事情,林蘭在這個世上活着的時候,真苦!
林森,你和你媽都不是人,你們明明知道李江他喜歡的是男人,卻把林蘭活生生的嫁給他,用來掩人耳目,你和你媽的良心都被狗吃了。林蘭爲了你們林家付出了那麼多……”
林森見我那樣罵他,他頓時沒有再做聲,只是緊緊的抱住我,生怕我掙脫他的懷抱,做出什麼沒有挽回餘地的事情來。
那天,我在林森的懷裡哭得是那樣淚雨滂沱,我的悲傷也逆流成河!
以前,知道這些事情時,我只是痛苦,可是,現在,知道林蘭是我的同父異母的姐姐時,想到她的這番經歷,我就心如刀割。
那時,她被迫嫁給李江時,一定心裡充滿了深重的悲哀和痛楚,而我,那時卻把她恨得就像狗屎一樣。
在我心裡,一直把她當成了橫亙在我和林森之間的“小三”!
那時的我,分分鐘都不想看見她,分分鐘都想把她撕爛!
想到這裡,我本來已經止住的眼淚,又淚如雨下!
林蘭在這個世間時,我這個她同父異母的妹妹從來沒有對她有過真誠的關心,有的只是面面上的過得去和敷衍,甚至對她眼不見心不煩。對她做出的事情,也經常是針鋒相對,現在想來,我的心都要碎裂了。
那天,我哭了很久,最後哭累了,林森把我抱坐在沙發上,讓我倚靠着他。
然後,他對我說,都是他的錯,叫我不要這樣傷心難過。他又像以前那樣輕輕的拍打着我,安慰着我。只是,他的眼眶裡也是晶瑩閃爍,那些眼淚一滴一滴的從他那張俊逸的臉上滾落……
我看着林森悲傷成那樣,心裡也像被細線纏緊了一樣,我不再對他歇斯底里了,然後,我也不知道,我後來,竟然坐在沙發上,被他抱在懷裡睡着了。
等我一覺醒來,發現何澤修和李果卻早已連個人影已經看不見了。
林森見我那樣子,就對我說:“別找了,他們都走了!”
然後,他長長的嘆息一聲,不無遺憾的說:“我沒有想到,我姐在這個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爲他兩肋插刀的朋友,如果,當初,我知道她可以在深圳生活得很好,我真不該一時糊塗,聽憑了我媽的安排讓她回來,更不該……”
林森說到這裡,他痛苦的哽咽着不能再言語。
那刻,他的眼睛是那樣的紅,眸色是那樣的悲絕和淒涼。
我想,他那刻一定是腸子都悔青了吧。
他那樣子,真的是彷彿千年的悲傷籠罩,讓他萬劫不復!
哭夠了,發泄夠了,我的情緒也終於慢慢平靜下來,不再失控了。
儘管,想起林蘭,我的心還是心如刀絞,但是,我知道,人死不能復生,而且,她是因病離開這個世界的,總的來說,林森對她還是不錯。
儘管,他沒有如她的願娶她,但是,他在自己有能力時,還是給了林蘭很好的呵護和照顧。
人非草木,孰能無過?
想到這裡,我的內心不再像剛纔那樣苛責林森了。
我看着他,用手將他眼眶泫然欲滴的淚擦乾。
林森見我這樣,他一下子從痛苦中抽離了出來。
他看着我,聲音暗啞低沉的問:“璐璐,你該餓了吧?剛纔二嬸過來讓我們去吃飯,我看你睡着了,就沒有喊你。你看,我們這刻是去鎮上吃飯,然後,從那裡直接回錦城,還是在二嬸家裡去吃飯,在這裡留宿一晚上,明天再回錦城呢?”
我不由思忖了一下,剛要開口做出決定時,林森的二嬸卻已經又走了過來。
她見我已經醒了,立刻一臉高興的招呼道:“小秦,餓壞了吧,走,二嬸家吃飯去,早就做好了,我剛過來喊你們,林森說你睡着了,所以,我就一直等你們。”
聽林森的二嬸這樣說,我立刻不好意思起來,不管怎樣,別人因爲我,居然連中午飯都還沒有吃,我哪裡還能說出口走的話。
於是,我當即站了起來,給林森的二嬸說了聲,對不起,讓她久等了,就和她一起朝她家中走去。
林森見狀,自然就站了起來,跟了過去。
林森她二嬸大概發現我和林森眼裡都有哭過的痕跡吧,她就勸我們,說人死不能復生,我們這樣對林蘭,已經很不錯了。
我不由在心裡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我和林森那樣深重的痛苦,只有我們自己心裡知道是爲什麼吧?
我痛苦的是,林蘭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而在她生前,我幾乎都是和她互看不順眼,橋歸橋、路歸路的。
我若早知道她是我的姐,不管我在大學時有多麼的喜歡林森,當我知道林蘭是那樣愛着林森,我一定會選擇全身而退的。而不是將她視爲眼中釘,肉中刺的。
林森痛苦的或許就是,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只有初中文化的林蘭,在深圳,會受到李果和何澤修那樣一看就氣質不凡,玉樹臨風的男人的青睞吧。
倘若他早知道,他姐林蘭又這麼好的市場,他一定會選擇讓她在深圳過她自己的生活吧,而不是聽憑了她媽的安排,後來,將她們兩人,不,是將我們三人,都陷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吧。
我的腳步有點沉重的走進了林森二嬸家。
一進屋,就見堂屋裡的一張大桌子上擺滿了菜,眼下這個時節,林森二嬸家只有她一人帶着一個孫女在家,家中其餘的人都外出打工去了。
她居然準備了那滿當當的一桌菜,我心裡頓時涌出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看得出來,這頓午飯,林森他二嬸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我心裡感動着。
於是,一上桌子,我就很給面子的饕餮起來。
林森看我吃得那樣津津有味,也有點詫異起來。
他哪裡明白我那刻的心思。
我只想不讓他二嬸的心思白費了。我相信,我那樣饕餮的用餐,他二嬸一定會打心眼裡的高興。
吃飯時,我們和林森他二嬸拉了家常,聽他說林森的堂哥和堂嫂在外打工的情況,還有他二叔在外幫着送貨的那些事情……
林森她二嬸說起這些,一臉的滿足。
在鄉下過日子,一個月有一兩千元的家用,真的會過得很好,所以,現在,鄉村裡雖然都是老弱病殘,但是,和他們交流起來,他們的幸福感卻很高。每一家的日子彷彿都是紅紅火火的一樣。
相比之下,我覺得我們這些物質生活相對豐富些的人,幸福感卻那麼低,每天彷彿不是這樣糾結的事情就是那樣煩惱的事情。
終其根源,或許是我們想多了,期望多了,所以,才那樣的覺得自己痛苦,過得不幸福吧!
那刻,聽着林森她二嬸興高采烈的講一些家務事,我突然覺得,人活在這個世間,有時當一下阿Q,也未嘗不好!
那天飯後,我和林森還是決定回錦城。
林森爲了感謝他二嬸對我們的盛情招待,給他二嬸拿了一千元錢。
她二嬸卻說什麼都不要,還拍拍林森的肩膀:“林森,你看我現在過得好好的,你們在城裡,站要站錢,立要立錢,買根蔥蔥蒜苗都要錢,將來還要養孩子,這些都是大筆的費用,所以,二嬸不能要你的錢。”
他們嬸侄倆走那裡你推過來,我推過去的。
那一千元錢,彷彿是燙手的山芋一樣。
最後,林森只好說了句:“二嬸,你如果不嫌少就拿着,如果嫌少,你就不拿!”
林森他二嬸頓時將手僵住了,好一會兒,她才從林森手裡拿過錢,然後客氣道:“林森,你這孩子,哎!真是的,過年回家纔給了我錢,現在又給我,我這張老臉真的不知道往哪裡放了!”
林森卻真誠的說,他小時候,也沒少讓她照顧,應該的。
她二嬸這纔將錢揣進了衣袋裡,但是,她的眼眶卻多少有點紅。
後來,我們要走時,林森的二嬸又從後院裡麻利的去逮了雞鴨,用一個蛇皮口袋裝好,然後,將蛇皮口袋戳了兩個洞,將雞鴨的嘴露在了外邊透氣。還順便在她的菜園子裡給林森採摘了一些新鮮的蔬菜,才念念不捨的將我們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