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刻,我已經預感到,我和凌天之間又有了裂痕,而且這個裂痕不是一般的裂痕,而是千溝萬壑……
儘管,他什麼也沒有說,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行動,但是,我感覺到了他對我的疏離。
或許,他昨夜之所以酩酊大醉還回到了這個公寓,回到了這個我住在這裡的公寓,而沒有在他家的別墅留宿,只是,因爲這些日子,他已經習慣了在他的這套公寓里居住吧。
又或許,有些東西,他還沒有想好,所以,他還是慣性使然,回到了我身邊吧。
我一邊熬着蜂蜜醒酒湯,一邊心潮翻涌,一邊雷雨滂沱……
而客廳裡,除了凌天沉重的呼吸聲外,再我其它的聲音。
他甚至沒有走到廚房來看看我這個頂着一個大皮球一樣的肚子的孕婦,在怎樣的淚雨潸然的爲他熬煮蜂蜜湯。
以往,他一看見我進廚房,準會像個跟屁蟲一樣的跟過來,然後,他會從後面抱住我,雙手環在我的腰際,把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後背上,嘴脣在我的脖頸上哈着熱氣說:“丫頭,我咋就這麼幸福。”
我沒有想到,這些幸福的時光,居然一夜之間就彌散了。
他回了一趟他家的老宅別墅,和他的父母,和他曾經的美女秘書過了一個年,吃了一頓年夜飯,居然一下子就變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這實在是我難以料及的。
那刻,我想到他曾經讓我和他好好過時,他環住我的腰際,在我的背後用他那動聽的帶着磁性的性感男音說:“丫頭,以後,我們再也不鬧了,我們一起要好好過。人生不過百年,彈指一揮就過。何況這個世間,能有幾個人能活過到百年。所以,我們要好好珍惜,以後,我們要好好過。”
這些話,那刻在我的耳邊仍然言猶在耳,可是,那個說着這世上最動聽的情話給我的人,此刻,卻坐在沙發長吁短嘆。
蜂蜜醒酒湯終於熬好了。
我用力的吸吸鼻頭,把自己的眼淚生生的逼回去,然後,我用紙巾揩乾自己的淚,纔將蜂蜜湯端了出去。
凌天依然眉頭微蹙,似有若干心事的坐在沙發上,他那樣子,真的讓我的心就像被細線纏繞,勒緊了的揪在了一起。
我的心生生的疼。
我端着那碗蜂蜜醒酒湯,一步一步的向凌天走去,彷彿我手裡端的是碗給他的毒藥那樣難受。
他終於還是將目光看在了我身上,當他看見我手上冒着騰騰熱氣的醒酒湯時,終於還是不忍,他起了身,向我走來。
那刻,我的心竟然生生的一股暖意撲來。
我想,這就是愛一個人的感受吧。
他只是向我走來,我就感覺到了一絲溫暖,渾身就想生騰出了某種希望一樣。
我在廚房裡搗鼓了半天,他那刻彷彿才如夢初醒一樣,明白了我是在廚房給他熬煮蜂蜜醒酒湯。
我明明給他說了的,可是,他那刻卻說了一句:“璐璐,其實可以不要的。”
但是,他還是接過了我晚上的蜂蜜醒酒湯,輕輕的吹了一下,然後,沿着邊緣,輕輕的呷了一口。
那句稱呼,我還是感覺到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這些日子,他一直私下都是愛憐的喊我“丫頭”,那天,他卻喊我“璐璐”。
看來,是他刻意的在開始和我保持距離了!
也好,如果註定要分開,這樣不瘟不火的距離實在太好。
他小口小口的喝完那碗醒酒湯,然後,他纔看着我,似乎記起了我這個孕婦和他還沒有吃早飯,其實,那刻已經中午十一點了。
他用他深邃的目光看了幾眼我:“璐璐,你餓了嗎?”
他依然不喊我“丫頭”,而是疏離的用看似親熱稱呼的“璐璐”呼我。
可是,我是個敏感的人,他這一小小的改變,我已經感覺到了他的心和我的心之間的距離。
我在心底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那句“世間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們人在天涯一方,而是我們近在咫尺,卻感覺不到彼此的心跳,那纔是這世間最遙遠的距離”,一下子就閃現在了我的腦海裡。
我不由苦笑了一下。
然而,我依然還是對他點點頭:“嗯,我餓了!”
“想吃什麼呢?”
他的語氣非常平靜的說。
我看着他,卻心裡波瀾壯闊,彷彿有千言萬語要對他說,但是,我最終說出口的卻只是那句:“吃湯圓吧。”
儘管,已經中午了,但是,我沒有忘記,在錦城,大年初一,家家戶戶都是吃湯圓的習俗。
以往的正月初一,我們家總是我爸爸第一個早起,在廚房裡親自和麪做湯圓,等把湯圓下鍋後,他才喊我和我媽起牀。
當然,和林森結婚後,早上最先起牀的是我爸爸,而其次就是林森了。
他每次就像安了發條一樣,我爸爸只要一開門,他這邊好像就鈴聲大作般,跟着就起來了。
我記得我們結婚第一年的正月初一,我爸爸和林森在做湯圓時,特意在兩個湯圓裡放了一個一角的硬幣,然後,湯圓端上桌子後,我爸爸就會說,誰吃到裡面放了硬幣的湯圓,今年就會心想事成。
奇怪的是,那兩個湯圓居然是我和我媽兩人一人吃了一個,他們兩個一早起來忙活的大男人卻什麼也沒有撈着。
後來,林森在我的審訊逼供下,才道出原委。
原來,並不是我和我媽特麼的運氣好,而是,這兩個大男人都想在大年正月初一搏他們心愛的女人的一個好心情。
所以,他們做湯圓時,特意打了一個只有他們才知道的記號。
這樣,這兩個表面看起來無異常,其實卻非常特別的湯圓自然就落在了我和我媽的碗裡。
所以,那天中午,凌天問我吃什麼時,我不由就想起了那些美好幸福的事情。
這些事情雖然纔過去了幾年,可是,那天想來,卻感覺彷彿已經過了好幾個世紀一樣。
凌天聽我說要吃湯圓時,他居然說“好!”
然後,他就直接電話要了外賣,讓人給我們送兩碗湯圓來。
要是以前,我說要吃湯圓,凌天保證會親手給我做的。
因爲,他知道我愛吃湯圓,家裡特意讓王姨準備有做湯圓用的糯米粉。而且,家裡做湯圓的芯子也是王姨手工做好的。
她做的湯圓芯子,可是花了大功夫的。
王姨把買回來的紅湯和冰糖在裡面加上核桃仁、黑芝麻、花生仁、橘皮、玫瑰花瓣用石臼舂在一起,那芯子吃在嘴裡,立刻就能馥郁在肚子裡。
所以,每次王姨做湯圓時,我都會說特別的好吃。
而凌天,他不是不知道我愛吃王姨那樣製作的湯圓。而且,家裡面,什麼東西王姨都是準備好的。
可是,凌天那天卻不顧我的口味和愛好,直接就叫了外賣。
我的心裡又是“嗖嗖”的一涼。
或許,一個人,他對你有了什麼想法和隔膜後,他就不再考慮你的喜好,滿足你的愛好了吧。
他只是表面的敷衍一下你就行。
我長長的嘆息一聲,敷衍就敷衍吧,現在,我大腹便便的,就是想遠離這個地方,都是不行的。
因爲,不管怎樣,我要保證我的孩子安全降臨到這個世間。我不敢像以前那樣折騰了。即使我自己再委屈,我也要求全。
所以,那天,外賣送來湯圓後,我不管它吃在嘴裡是什麼味道,都囫圇的吃了下去。
說真的,那樣的心情,即使山珍海味擺在眼前,我也會味同嚼蠟的,吃不出個所以然來的。
那天,我和凌天兩人對坐在餐桌上吃外賣送來的湯圓,我們居然只聽見相互的吃的聲音,而沒有半句話。
那刻,我吃着外賣過來的湯圓,心裡就像打開了五味瓶……
我想起曾經的大年正月初一,凌天怎麼也會想法和我玩一天,他會帶我爬山,帶我和發小一起胡鬧。
特別是他知道了林森揹着我劈腿那一年,他居然帶我和發小去了雲霧山,爲了讓我開心,他帶我穿過一個他早已知道的山洞,讓我拿下了冠軍,贏了發小他們的錢。
那刻,凌天就像一座山一樣,讓我感覺,無論我的生活怎樣的悲苦,還有他這座大山可以讓我依靠。
可是,如今,兜兜轉轉,命運將我們安排在了一起,我肚子裡有了他的孩子,他居然不再爲我遮風避雨了……
我不知道他昨晚回了一趟他家的老宅別墅,到底經歷了什麼,但是,看他今天對我這麼疏離、冷漠的樣子,簡直是比把我打入十八層地獄還難受。
而我們兩人那時,明明坐在一張餐桌前,卻兩兩相對無語,更讓我難受。
我艱難的吃完那碗湯圓後,想着不管怎樣,他是我肚子裡孩子的父親。我不能再向以前那樣沒心沒肺的作了。
於是,我看着凌天,想把我們之間的這層冷漠和疏離打破道:“天哥,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們還是出去走走吧。”
他又吁了一口氣,然後,看着我:“你想去哪裡呢?”
去哪兒呢?我真的沒有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