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聽到衚衕外說話的聲音,楠楠就着這個機會,過來照着我迎面就是一記直拳,我趕緊把頭一偏,接着手一鬆,就閃到了邊兒上。
我抽冷看到剛纔還堵在衚衕口的人,這時候已經閃開了一個空當兒,一個穿着駝色風衣,敞着懷的人從衚衕口進來了。
而這人就是久違了的孫龍友,東大街一帶響噹噹的大耍兒。他的身後還跟着倆人,而且這倆人我好像還都見過,他們就是上次程燕帶我去找孫龍友時在小屋裡見到的其中幾個了。不過這倆人的樣子真的是不敢恭維,一個個的都長得歪瓜裂棗、其中還有個人嘴歪眼斜的,說他不像好人都擡舉他們了,簡直就跟巴黎聖母院裡的卡西莫多有一拼了。
楠楠一見來的人是孫龍友,也不打了,朝他喊了一句:“龍友哥!”
孫龍友微微點了下頭,又看了眼我,直接走到我跟前,用手一扒拉我的腦袋,說:“小雞巴孩子,出來瞎雞巴惹和嘛啊!”
我被孫龍友突然這一下,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站在衚衕口的楊明他們也都沒有跟過來。這時候,我突然有一種感覺,看意思孫龍友是來給楠楠拔闖來的,完了,本來穩贏的局勢,這下算是被孫龍友的突然出現給打破了,看來,我這回算是栽這兒了。我感覺就連楊明都不敢跟孫龍友較勁,一個是我們和孫龍友差着級別了,再有就是楊明與其說跟易慶偉的關係不錯,倒不如說他很多事情還得仗着易慶偉了,而孫龍友又是易慶偉的哥,所以,我感覺孫龍友即使對我怎麼樣,楊明也得估計下孫龍友的面子,而不跟他較勁的。
我被孫龍友一扒拉,頓時就語塞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就這麼傻呵呵的站在那兒瞅着孫龍友。
“我說你瞅嘛啊,不老實兒的蔫着,跑這兒瞎雞巴晃悠嘛來啊。”孫龍友瞪着我說。
這時候,楊明就走到了孫龍友的跟前,挺恭敬的喊了聲:“龍友哥。”
孫龍友轉身瞅了眼楊明:“嚯,寶貝兒啊,剛還沒注意,嘛意思啊,這兒還有你的事兒?”
我不知道孫龍友是真沒看見楊明,還是裝作沒看見楊明,不過看這意思,他好像沒打算買楊明的賬。
楊明嘿嘿一笑:“這不我哥們兒有事兒麼,我跟着過來看看。”
孫龍友指了下我,對楊明說:“他麼?”
“啊。”楊明點了點頭。
我這時候鼓着勇氣喊了聲:“龍友哥……”
孫龍友沒等我說完,就衝我喊:“沒你嘛事兒,給我蔫着!”接着,他兩步走到了楠楠的身邊兒,一摟他的肩膀,對楊明說:“知道這誰麼,這是我兄弟,知道這兒是哪兒麼,這是東大街的地界兒。我孫龍友還沒歇菜了,就敢上這兒拔份兒來了啊?”
孫龍友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是板着臉的,他板起臉來確實挺讓人望而生畏的,以前在飯館裡,我也看到過他這幅面孔,只不過當時不是對着我罷了。
這時候,我就見楠楠的臉上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那得意勁兒就甭提了。
楊明一看這情況,就對孫龍友說:“龍友哥,你不是也看見了麼,他倆單挑兒,這事兒要說也沒壞了規矩吧。”
孫龍友一聽,就說:“嘛規矩不規矩的?別的地界兒我也就不說嘛了,在這兒,那我就是規矩。”
這時候楠楠用手一指我,嗓門也太高了八度的問我:“小逼,你不挺牛逼的麼,來啊,過來動我!”
我擦,他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挑釁啊,你做人也太不低調了?你這麼說話小心以後沒朋友啊。
不過,我看孫龍友也沒有要攔着楠楠的意思,這形式逆轉的,太讓我糾結了。怎麼說,我也算是和孫龍友在一塊兒喝過回酒了吧,再說,你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你就是不看楊明,可畢竟還有程燕這層關係在了。
可是,我轉念又一想,也不對,可能人家根本就沒把程燕當回事兒吧,如果程燕真有我想象的面子這麼大的話,那上次我和她一起去小屋找孫龍友的時候,程燕也就不會被當時那個地痞魚眼男調戲了。雖說那個魚眼男不能完全的代表孫龍友,但是,他們經常和孫龍友待在一起,耳濡目染的,怎麼也會知道點兒情況的,所以說,上次那事兒上,也就能間接說明了,人家其實根本就沒怎麼拿程燕當回事兒,要不也就不會有魚眼男拿牌九扔程燕的狀況發生了。
而且,孫龍友憑我對他的印象,就是,這個人愛壓人,就是沒有道理的壓人,他想想着誰,那就會挺誰,你別管你多有理,都不行。只是不同的是,上次在飯店是楠楠在他面前吃了啞巴虧,而這次吃虧的人恐怕就要換做我了。
楊明也只是怔怔的站在那兒看着,被孫龍友塞了一句後,也不再說話了。
看着楠楠那充滿挑逗的眼神,和說話的囂張氣焰,我真的想過去賞給他倆大耳光,但是,我還是沒有出手,因爲,我知道,楊明都沒有辦法,那這事兒,我肯定就得壓着性子來了,不然的話,吃虧的只能是我。
這時候,孫龍友又問了楠楠一句:“嘛意思啊,你吃虧了麼?”
楠楠挺不要臉的對孫龍友說:“沒嘛事兒,哥,你說咱能吃虧嘛。”
孫龍友說:“沒事兒啊,弟弟,要是吃虧了,你就還回去,我在這兒了,我看誰能把你怎麼着了。”
“真沒事兒呢,就這小逼崽子能把我怎麼着啊,對吧。”
幸虧楠楠還屬於比較死要面子的,要不然,他只要說他吃虧了,那孫龍友還不得讓他直接扇我大耳光啊。
我這時候的腦子是在飛速轉動的,我就在想,如果這個楠楠要是看孫龍友給他撐腰了,會不會對我動手,如果動手了,我該怎麼辦?要不要忍氣吞聲,不行,絕對不行,只要他出手,我必須得打回去,就算是孫龍友在場,也不行。不過,楠楠要是不對我動手的話,那我也就暫時作罷了,我堅信“好漢不吃眼前虧”,但我更篤信“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句話。
“行,那要沒嘛事兒的話,走,跟哥喝酒去。”說着,孫龍友就摟着楠楠轉身要出衚衕,剛走了兩步,他又回過頭來問楊明:“哎,寶貝兒,走一塊兒喝點兒去麼?”
楊明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按說,你楠楠跟孫龍友出去也你走不就完了麼。可他偏不,他跟着孫龍友他們剛走了幾步,就對孫龍友說:“龍友哥,我再跟那小子說兩句的。”
我就看孫龍友點了點頭,放下了搭在楠楠肩膀上的手。
楠楠轉身走到我跟前,裝逼的對我說:“以後別你媽出來瞎搖,知道麼,就你這樣兒的還楞提玩鬧了啊?知道嘛叫玩鬧麼,那得火槍點菸,刺刀剔牙。哎,就你這樣兒的,你看你這揍性的,以後沒事兒少你媽上我們這兒逛蕩來,啊!”
我操,我聽完這個氣啊,你他媽跟我裝什麼啊?你不就是仗着孫龍友來了麼,行,小子,咱來日方長,看看是你能裝,還是我真牛逼,行麼!
我這時候牙都咬得嘎嘣響,但是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孫龍友聽到楠楠這麼對我說話,還站在那兒“咯咯”的樂了兩下。
楠楠似乎覺得裝逼裝得差不多了,看意思挺滿意的自己還笑了下,隨後一扭身就跟着孫龍友他們出了衚衕。
楊明這時候就走過來,一拍我的肩膀:“串兒……”
我一扒拉他的手:“嘛也別說了。”
我們一幫人出了衚衕,正看到孫龍友他們跟楠楠一塊兒上了土坡下一輛挺舊的藍色金盃雙排座,由於前面的車座坐不開,跟楠楠一起的那幾個小子還跳上了後面的貨箱。
魏坤這時候還在一邊兒叨叨了句:“我操,這就完了啊!”
毛毛甩了魏坤一句:“不完你上去摟他啊!”
我回過頭,就看遊戲廳門口這時候站着好幾個人都往我們這邊看,而且,我感覺他們都是帶着玩味的表情在看着我們的。
“操,這回現眼(丟人)現到姥姥家了。”魏坤還不情願的說了句。
“走,這事兒完不了。”楊明說了句,就誰也不理的自己往土坡下走。
四輩兒推了我一下:“回去吧,曉永。”
我看了他一眼,說:“回哪兒?”
四輩兒又輕推了我一下:“有嘛事兒,回去咱再說。”
這次,我雖然憋屈,但讓我更憋屈的還不是因爲楠楠,而是孫龍友,這塊壓在我頭上,更在我心上的一塊大石頭,我一直以爲在市區,只要和我們有過節的人就別想好過了。
可原來,我們的能力也就只有這點兒了,遇上像孫龍友這樣的大耍兒,即使他手裡沒有拿着噴子,即使他連動手都沒動手,只是簡單的說了幾句話,對我們來說都會形成莫大的壓力。
這就是我們這幫小玩鬧們和真正的大耍兒之間的差距,這種差距不僅僅是在年齡上的,更多的還是在心理,一種墨守成規的心理,那就是出來混是講輩分和人情的,你打算混就得遵循着這條不成文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