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寺山門外。
狂風勁卷,泥沙飛泄。
“除了粘杆處兩大統領,還有……”
蓮生和尚眸光轉動,臉色凝重到了極點,看向毫無顧忌展露強大氣勢,掀起漫空沙塵的四道人影。
“博延,安泰……羅網司兩位旗主。”
蓮生深吸口氣,眼中掠過一抹驚駭,以他的修爲和心性,此時也是難掩心神激盪。
僞康朝廷一次性出動了四位宗師級高手!
這股力量絕非他們所能抗衡,一瞬間蓮生心頭就有了決斷。
“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保住炎夏嫡脈,讓殿下得以逃生。”
他眼角餘光瞥見身邊大道會成員中,不少人面露恐慌,神色驚懼,心中一嘆:“他們的話,能逃出去幾個算幾個罷。”
“你們一個也逃不了,今天都得死在這裡。”
對方卻像是能猜出他的想法,納蘭彬彬那冰寒冷漠,凍徹骨髓的聲音響起。
納蘭彬彬,福祥,博延,安泰四位宗師高手身形閃爍,分割四方,將裴遠等人圍困在了中心。
狂涌的勁氣匯合着兇戾的殺意,鋪天蓋地般淹沒而去。
一衆大道會成員中,立有幾個武功稍弱者臉色慘白,額頭大顆大顆的冷汗滲出,身形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可能暈死過去。
一道森冷視線刺到了裴遠身上,其中蘊含的鋒銳之意,宛似一口千錘百煉的殺劍,要將他整個人洞穿。
福祥嘴角咧開,一抹猙獰爬上臉龐:“本座不知道你這隻臭蟲用了什麼詭計,暗害了德隆,德隆的行事手段,我也向來不喜。”
“但是……”
福祥語氣愈發寒冷,厲聲道:“無論如何,我與德隆都是四十年的交情,他是我摯愛親朋,手足兄弟。你居然敢殺他?今日我必將你碎屍萬段。”
裴遠神色平靜,沒有理睬福祥的話,目光一轉,瞧往了曲折的山道下方,視線彷彿能穿透山石,土泥乃至叢叢樹木的阻隔。
山道上,悠然自若的小順子輕‘咦’一聲,若有所覺的擡了擡眼睛,面上浮現出一個靦腆羞澀的笑容。
裴遠收回視線,同時耳中傳來蓮生的聲音:“殿下,待會動起手來,貧僧會竭力纏住他們,你尋找時機脫身……”
蓮生嘴脣微不可察的翕動着,除了裴遠之外,沒有任何人聽得他的話語,乃是以真氣束縛聲音,凝成一線直接送到裴遠耳內。
福祥伸手指向場中的蓮生,冷笑道:“博延,安泰,胡元忠交給你們解決。”
他手指輕點,又落到裴遠身上。
“這隻臭蟲,歸我了!”
納蘭彬彬眉頭微皺,看向場中神情鎮靜,面容平淡,除了身材較爲雄壯外,似乎感受不到多少修爲的青年,心底莫名浮現出一絲不好的感覺。
“福祥,不要意氣用事了,此次我等奉聖上之命辦事,絕不容有絲毫閃失,你與我一併出手擒殺此賊!”
納蘭彬彬沉聲說道。
“說完了嗎?”裴遠淡淡插言:“沒說完的話,你們還可以繼續說,我一點都不急。”
福祥獰聲道:“你當然不用急,因爲你現在呼吸的每一下,都算是多活了!”
裴遠嘆了口氣,雙手自袍袖中探出,緩緩在眼前張開手掌。
他瞧着自己一雙大掌,輕聲道:“只是恰好有所突破,心情暢快,這才容你們多活一會兒,爲何不肯領我的情呢?既然如此不懂禮數,那就……”
“上路吧!”
聲未住,音在耳,裴遠一隻手掌已驀然捏緊,五指收爲一拳。
嘩嘩!
半空中無數氣流激盪,發出激流奔騰的聲響,裴遠這一拳似乎將周遭一切勁氣都涵蓋入內,轟轟然朝着福祥一拳擊出。
兩人之間的距離,相隔起碼也在十五丈。
以裴遠現在的修爲,拳力實質足以跨過這般間距,但是拳力橫跨十五丈,力道起碼也得消減三成以上。
是以他拳頭一出,人跟着撲出。
地面狂震。
站在裴遠近前的蓮生,公孫九娘都感受到了大地顫抖得好似要翻轉過來,一些大道會成員甚至身形趔趄不已。
裴遠已化成了一道撕裂長空的閃電。
福祥只覺得眼前一花,裴遠已殺到了他面前,纏繞着黝黑之氣的鐵拳朝着他胸膛轟下。
這一式起手出自百步神拳譜,但卻融合了‘裴東來’的拳法造詣以及苦禪師太所傳《梵無寶卷》,《指玄九篇》中的不少精義,其中拳理早已超出了原版的範疇。
福祥面上獰色僵住,在這磅礴得好似能摧山裂城一般的拳勢面前,他立時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甚至遺忘了一切思考能力。
剩下的只有四十年苦修出的本能,雙臂猛地在胸前一架,體內真氣洶涌而出,化成抵禦一切的洪流。
但那一拳實在太過兇猛,真氣所形成的洪流一擊而潰,拳頭直直印在了福祥雙臂中心。
這一剎那,福祥臉孔扭曲,面上鼻子,眼睛,嘴巴好似皺成了一團,他覺得自己被一座山轟在了身上。
咔嚓!
福祥雙臂猛地撕裂開來,宣泄的拳力盡數爆發,凌厲的勁道竄入福祥雙臂之中,只聽得“嘭嘭嘭”暴響不絕,福祥兩隻手臂炸裂成漫天血花。
福祥厲嚎一聲,但劇烈的痛楚也讓他驚醒過來,失去了雙手,他還有腳。
雙腳閃電般凌空掄動,帶起咆哮的颶風,裹挾着地面上大量沙塵,掃向了裴遠頭顱。
噗!
裴遠身形突進,拳頭倏然化爲一掌,伸手一抓一拿,就捏住了福祥橫踢下來的一隻腳,反手一抖一甩,從裴遠掌心之中涌動的氣勁飛速侵入福祥體內,讓他好不容易凝聚的真氣又是一散。
同時像是掄大錘一般,福祥整個人在半空中劃出一條弧線,轟然砸在大地上。
嘭!
地面猶如遭到了雷霆霹靂的轟擊,猛然朝下一沉,陷出一個一人大的深坑,將福祥整個人吞沒了進去。
裴遠又是一拳凌空擊出,勁氣化爲實質,虛虛渺渺間凝成一隻碩大拳頭,兇猛無比的擊在坑洞內的福祥腦袋上。
顱骨爆碎的聲音隨之響起。
“這麼深厚的情誼,那我就全了你們的兄弟之情,不用謝我!”
裴遠站在泥土簌簌滾落的陷坑前,沸沸揚揚的氣勁將沙塵朝着四面八方掀起。
全場卻是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