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飯時,胡維超和胡維文都回來了,胡維文今年正好高中畢業,此時的他臉上帶了點小興奮,還帶了點不捨,表情很豐富。
“維文哥,維超哥,你們去哪裡玩了?”
田新華和兩位表哥打招呼,他和三姑家的表哥關係是極好的,保持着通信往來,田思思也開心地和他們打招呼,胡維超性格有點活潑,他和田新華的關係最好,當然也和田思思玩得不錯了。
“我們去學校了,大哥去找班主任問下鄉的事。”
胡維超還沒說完,周雅麗也顧不上和賀學文聊天了,她急忙問道:“維文,儂有有問清楚?是不是一定要下鄉啊?難道不好豁免哉?”
“不可以,王老師說我要是獨生子女倒是可以豁免,但阿拉家裡還有兩個弟弟呢。”胡維文給奶奶解釋。
田思思一下子便來了興趣,知青下鄉啊,這可是中國六七十年代的極具特色的一個名詞,而且這段歷史的遺留問題特別多,甚至國外還有不少專門研究知青的專家。
不過田滿杏的這個大兒子當年是什麼樣的結局呢?田思思慢慢回想,前世鍾菊英倒是說了一嘴,是在看熱播劇《孽債》的時候。
這部電視劇說的是下放到雲南的知青與當地村民結合,留下的遺留子女去上海尋親的故事,當時電視劇一播出,反響極大。
鍾菊英說胡維文也是下放到了雲南西雙版納,也和當地一個傣族女孩結了婚,還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但是八十年代初他還是回上海了,把老婆孩子留在了西雙版納。
而他自己後來在家裡長輩的介紹下,與上海當地的姑娘重新組建了家庭,生了一個可愛的兒子,過得挺幸福的。
不過後來出了點事情,《孽債》播出後沒多久,胡維文雲南的兩個雙胞胎女兒和舅舅找上門來了。因爲胡維文的前妻得了癌症,家裡拿不出一點錢,他們也是受了電視劇啓發,在當地一個記者的幫助下找上門來。
當時這事鬧得很大。聽鍾菊英說電視臺都來採訪了,很多人都指責胡維文是個負心漢,搞得胡維文後來的妻子差點與他離婚,而他自己在單位也被人指指點點。
爲這事,田滿杏還回孃家住了一段時間。人也老了不少,她實在是被弄堂的街坊煩透了,出去買個菜都要被人議論,一輩子要強的田滿杏當然受不了了,只得逃回孃家住。
後來聽說胡家拿出了一筆錢給前妻治病,而那兩個女兒也留在了胡家,只不過這兩個女兒不是善茬,與胡維文妻子整天作對,家裡每天都弄得雞犬不寧。
想到這裡,田思思同情地看了眼胡維文。雖然她也看不上胡維文當時拋妻棄子的行爲,不過嚴格說起來這不算是一個人的錯誤,應該是那個時代的悲劇。
唉,看在親戚的份上,她還是幫幫這個表哥吧。
周雅麗急了,她拉着胡耀漢的袖子抹眼淚,“耀漢,儂說怎麼辦好,維文就要去那些窮山惡水的地方了,聽說那種地方沒水沒電。還有比蜜蜂大的蚊子,一年到頭沒肉吃,還沒水洗澡,牀上都是跳蚤。”
“哎呀。阿拉孫子可憐哉,這種苦他怎麼受得了啊?”
老太太低聲哭泣,看得田思思傻了眼,這眼淚怎麼說來就來啊?在她印象裡,能把田滿杏折騰得差點流產的婆婆應該是容嬤嬤那種類型的啊,可現在這畫風怎麼不對了呢?
“雅麗。儂不要難過了,我等會吃過飯去找找關係,看能不能拿到一個豁免指標,啊,儂不要哭了,還有小人兒在呢!”
胡耀漢細聲細氣地安慰老婆,還替老太太擦眼淚,溫柔之極,周雅麗也想起來家裡還有客人,慢慢止住了哭泣,用手帕拭了拭眼角。
“那儂要上心點,我捨不得孫子去鄉下,我大姐的大孫囡去了新疆那個鬼地方,都有四年沒回家了,我大姐眼睛都要哭瞎了!”
“阿爺,阿孃,你們不要去託關係了,我都報好名了,11月就要出發了。”胡維文小聲地說着。
“什麼?儂個死小人,儂哪裡來這麼大的主意呦?哎喲,我頭暈,喘不過氣來了!”
周雅麗氣喘吁吁地靠在沙發靠背上,嘴裡不斷地**着,賀學文和田滿銅他們都有些尷尬,這上門做客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情。
胡維文機靈地從五斗櫥裡拿出清涼油,熟練地在周雅麗太陽穴和人中上都抹了點,看來是常做的。
“我打死儂個不聽話的東西,氣都氣死我了,耀漢,儂快點去找關係,看能不能把維文的名字給抹掉。”
周雅麗抹了清涼油後又恢復了精神,手在胡維文腦袋上停留了老半天還是沒捨得打下去,轉而又讓胡耀漢想辦法。
這時廚房裡的田滿杏和胡定北聽到客廳裡的動靜都走了過來,他們聽周雅麗說了事情原委後,田滿杏當場就發飈了。
“儂翅膀硬了是不是?儂曉不曉得去鄉下幹活有多少辛苦?平時在家裡儂連衣裳都不汰的,讓儂去種田割稻儂吃得消?”
“毛主席他老人家都說了,要讓知識青年去農村接受貧下中農教育,阿拉是響應毛主席的號召!”
胡維文說得理直氣壯,他其實是想去下鄉的,去一個陌生遙遠的地方,認識一羣陌生的朋友,這對他來說是一個極其新鮮刺激的體驗。
好男兒要志在四方,胡維文不想永遠呆在父母的羽翼下,他只想走出上海,獨自闖蕩。
此刻的胡維文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在農村生活要經受什麼的苦難。
“我打死儂個小畜生!”
田滿杏被兒子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哪敢說毛主席說得不對呢!可是她的心裡是極不贊同這句話的。
她就是農村出來的,這些根本就沒有吃過苦的上海年青人哪能受得了農村風吹日曬的苦?
無法反駁的田滿杏拿了一根雞毛撣子就朝胡維文身上打下去,周雅麗又心疼又氣,把臉撇向一邊,索性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