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北境太單調,我也想去自由城邦看看呢!”塞外之王猛地從牀上坐起身,聲音洪亮地大笑起來。
“妲娜,你快生了,這幾天就安生躺着,有什麼活兒,可以讓瓦邇去做。”曼斯憐惜地揉了揉妻子的凍得開裂的紅腫手背,柔聲道:“我去召集部落首領們開會,等進了長城,我會有更多的時間來陪你。”
作爲塞外之王的妻子,妲娜與營地其他女人相比並沒多少特權,都快生產了,還得挺着大肚子親自擠羊奶,喂牲口,爲丈夫與過來串門的野人首領做飯,甚至漿洗衣物。
僕人?
沒有‘職業奴僕’,自由民不是‘下跪之人’,不會向任何領主與國王下跪。
瓦邇也不是僕人,她是曼斯小姨子,野人王后妲娜的親妹妹。
不過妲娜終究還是特權階級,其他野人每日都在爲填飽肚子奮鬥。曼斯一家既不種地也不放牧打獵,卻從不缺吃少喝,酒肉管夠,只需親自動手烹飪而已。
......
就像守夜人圍着瓊恩三人詢問談判過程一樣,野人掠奪者、矛婦們也圍着那十幾個瑪格拿問東問西。
曼斯·雷德沒有趕走閒雜人等,反而讓人收拾出一片空曠泥地,生了十幾堆火,就席地幕天,站在人羣中間把《租借協議》解釋一遍。
末了,他又開始講述野人目前面臨的困境:“我不說謊,那個女人非常聰明,無法用計謀騙過。有兩條龍守在長城上,想要硬闖長城幾乎不可能。
即便僥倖有一批身強力壯的自由民趁着夜色進入北境,廣袤大地也讓人難以逃脫巨龍追捕。
退一萬步說,有人躲在林子裡逃過一劫,可人數太少,拿不下北境領主的高大城堡。”
“曼斯,你這麼說,是決定接受女龍王的那啥協議了?”有個野人大聲質問。
“不,”曼斯搖頭否定,“作爲塞外之王,我的主要職責便是帶領大家實現共同的目標。
就像這一次——拿下長城,掠奪北境。
如果你們決定反抗到底,我會堅決站在自由民這一邊,爭取帶領大家闖出一條活路。”
一個坐在巨大白熊後背的小個子男人吼道:“那就拒絕協議,我們不與下跪之人的女王合作。”
立刻有一大批野人喧囂附和:“自由民不與南方人領主合作。”
曼斯早已料到會出現這種情形。
九成九的野人只能看清一日內的情景,也只會在刀劍入肉時感受到痛苦與生死之怖。
此時糧食還能維持幾個月,大片森林足夠伐木取暖,保暖不愁;巨龍噴火的場景固然可怕,其實並沒燒死人,野人對巨龍之威有猜想卻無深切體會。
至於異鬼......野人的確對它們心生恐懼,但異鬼已經伴隨他們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了,控制痛覺與恐懼的神經早已麻木。
故而,龍女王《協議》中的滿滿誠意,絕大多數野人完全感受不到。
曼斯擡頭望向南方的長城,似乎看到午後陽光下,冰晶巨牆上等待最終結果的銀髮女王:其實,你前天該讓巨龍焚燒營地的,那樣的話,無需改換名頭的《租借協議》,直接提出最嚴苛的《無條件投降條款》,我們也會立即答應。
接着他又搖頭苦笑,正因爲看到她的仁,他反抗的決心纔會這般脆弱,纔會對她的文明理論、對她承諾的《三分租借協議》報以完全的信任。
此時甚至決定鼓動野人向她投降......
“咳咳,瓦拉米爾,你沒有見過龍女王......”頓了頓,曼斯一指託蒙德等野人統領,對六形人說道:“大家可以先聽聽各位首領的看法,他們都親自參與了談判。
我相信,憑衆位兄弟的驚人智慧與豐富閱歷,一定能明辨是非。”
“託蒙德,你先說。”
託蒙德遲疑片刻,對望過來的野人說道:“《協議》似乎很不錯,我們佔了大便宜。”
穴居人統領表示贊同:“你們想想,拿下北境又如何?北境也沒糧食啊!可如何真能去隔壁大陸......塞外自由民起碼能活一半人。”
硬足民首領皺眉道:“唯有一點,她開出的條件太好。好似向我們投降了一般,她可有兩條龍呢!這不由得不讓我懷疑,厄索斯大陸真那麼富饒?”
呃,話題慢慢跑偏,從是否合作變成如何簽訂合作條約。
“這個不用懷疑,我年輕時去過里斯、潘託斯,狹海對岸地廣人稀,氣候溫暖,絕對的好地方。”一個披着海豹皮的花白父子老漢嚷嚷道。
他統領冰封海岸的海民部落,與莫爾蒙的熊島住對門。曾經隨外來收購皮毛的海商出過海,在野人中算是見多識廣的‘智者’。
“厄索斯人允許我們過去避難嗎?”食人部落的首領懷疑道。
“龍女王說了,她來安排,”瑟恩的瑪格拿滿不在乎地說,“而且她有兩條龍,我們勇猛無敵的戰士也不是吃素的,誰敢拒絕?拒絕又能如何?”
“關鍵在於利益捆綁!”
接着,瑟恩的瑪格拿一拍巴掌,神色鄭重地總結道:“《條約》太不公平,我們自由民佔得便宜太大、太多,萬一哪天她突然發現自己吃了大虧,騎龍跑路了,把我們丟在大海里飄着,那可如何是好?”
“斯諾,你說該怎麼辦?”託蒙德幾個一起看向他。
所有野人都知道,瑟恩人最接近南方貴族,他們有世襲領主與律法,懂得冶煉青銅的技術,軍隊裝備精煉,紀律嚴明。
也因此,野人統領們都認爲瑟恩斯諾最有政治智慧。
唔,說起這個瑟恩人斯諾,他其實與丹妮有着血仇呢!
當日帶領野人突擊隊放過長城、偷襲黑城堡的野人將領,便是最具軍事才能的瑟恩瑪格拿斯迪——斯諾的親大哥。
丹妮騎龍降臨時,斯迪並沒死在亂軍中。
可等女王藉着巨龍之威招降納叛時,斯迪第一個舉着斧頭衝了過去......呃,就是那個被大黑一尾巴抽成兩截的倒黴蛋。
因爲給曼斯送談判信的俘虜知道斯迪掛了,斯諾昨天下午才成功上位,成爲新任瑟恩瑪格拿。
不過斯諾並不打算找龍女王報仇,大哥不死,他能上位?
如果龍女王沒龍,說不得爲了拉攏人心他會喊幾聲“爲大哥報仇”的口號。可很明顯,人家有龍,舉族之力也拿她沒辦法,不如將此事輕輕放過。畢竟斯迪死於戰場,而非類似紅色婚禮的陰謀。
瑟恩斯諾瞥了野人王一眼,直言不諱道:“曼斯的任務已經完成,也許,我們可以選一位新王。”
託蒙德卻勃然大怒:“你說什麼,就你這挫樣,還想當王?”
曼斯雷德雙眼瞳孔收縮,眸中寒芒一閃即逝。
“並非我想當王!”斯諾連忙擺手,解釋道:“是龍女王......對了,那個丹妮莉絲有幾個名頭?”
曼斯雷德嘴角笑紋勾起,眼神重新變得溫和,思索着說:“龍石島公主,風暴降生,銀髮女王,龍之母,奴隸灣女王,卡麗熙,龍女王,安達爾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女王——這個她自己否定了。”
斯諾眸光一閃,低笑着道:“這麼多名號,不如再多一個‘塞內之王’。”
“塞內之王?什麼東西?”海民老漢茫然道。
“無論答不答應《協議》,自由民都想逃離塞外,如此,我們便成了塞內自由民,對不對?”
“呃......”
“塞外之王是曼斯,這點不會變。但到了塞內,不如邀請龍女王來當塞內野人王。”
“這怎麼可以?自由民永不爲奴!”野人們嚷了起來。
六形人瓦拉米爾格外憤怒,聲音尖銳道:“我不贊同《協議》,更不會支持一個南方人當我們的王。”
“別激動,我們得補償龍女王啊!”瑟恩斯諾瞥了六形人一眼,得意道:“瓦拉米爾,我們南下只爲了過冬。可等冬天過去,我們都回到塞外家鄉,塞內之王又有什麼意義?”
“這......”託蒙德臉頰肌肉扭曲道:“這會不會太無恥了點?”
“我們是野人!”瑟恩斯諾理所當然道。
“我不與南方女王合作,不贊同《協議》。”六形人梗着脖子,強硬地說。
立刻有一衆野人掠奪者跟着大叫道:“對,我們是掠奪者,不種地,不守長城,我們要劫掠南方軟弱之人。”
託蒙德瞪了他們一眼,只把矛頭轉向六形人:“瓦拉米爾,你是易形者,有強大的動物夥伴,既不擔心食物問題,也能在異鬼來臨前警覺逃走。
你沒有家人,沒有族民,一人活着,全家都活着,可我們與你不同。
你去營地走走,多少老弱婦孺,難道因爲莫名其妙的原因,就剝奪他們最後的活命機會?”
喧鬧的野人靜下來,有人茫然無措,有人變得猶豫,有人開始思索自己部落未來的出路。
“真的沒辦法拿下長城嗎?”有野人不甘心地問。
曼斯指着瓦拉米爾道:“自由民中,最強之人就是他,這個問題該他來回答。”
“我......”六形人灰白的老臉閃過尷尬難堪之色,“我,我不知道。”
“不如這樣,”曼斯想了想,“我們根據自願原則,有家室的自由民可以組成一個大部落,與龍女王簽訂《租借協議》;覺得有能力養活自己與家人的,可以繼續留在塞外。
留在塞外的人熬不下去了,可以再找龍女王簽訂契約,也可以翻過長城,去北境按照自己的想法劫掠爲生。”
“你要分裂自由民?”瓦拉米爾不可思議道。
“我們從來沒有統一過。”曼斯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