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務其實就是一個平衡,帝王和相公,相公和臣工,臣工和帝王,如今的國朝體制,導致政務就是三方相互制衡的一個大局。
體系設定是設定,現實的運行是運行。事實上,一直就存在哪一方強勢的情形,也從來沒有過三方絕對均衡。
比如太祖太宗朝,帝王就相對強勢,從真宗朝開始,政事堂就佔據了整個朝廷的主導。
這時候更是如此,政事堂的強勢比真宗朝只強不弱,這是近百年有待文人的結果,也是趙禎性格註定的。
而趙曦,這一波很明顯有點狠了,不管是對政事堂還是臣工,都相當狠。
之所以朝廷如此配合,主要還是事出有因,趙曦的行爲讓朝臣沒有反駁的立場。
但趙曦清楚,這不會續久,最起碼在現階段,不會續久,甚至朝臣們在憋着大招,等着給自己來一次反擊呢。
幸好,他還沒登基,幸好老爹在這般狀態下,一改往日老好人的作派,給自己擋了可能存在的衝擊。
那怕所有人都清楚,事情是太子殿下做了,可檯面上官家還是帝王……沒人在這時候非議一個生命垂危的帝王。
至於以後,再說以後吧。
趙曦知進退,明是非,這是政事堂普遍的認識。
就比如現在,因謀反案而牽連了太多的京官,朝堂也就出現了大量的空缺。
在所有的人事調整和安排上,趙曦表現的相當溫順,一次反對和否決都沒有。
都是政事堂提上來,隨便議一議,趙禎再用眨眼皮的方式表達一個善,然後就成行了。
彷彿又恢復到了官家執政的年月。
趙禎在用這種方式緩解兒子和臣工的關係,趙曦也不想白瞎老爹的好心,就這麼着吧!
趙曦也真不想真的就跟臣工鬧太僵了,特別是政事堂的這些人。
“諸位相公,護衛營以及新軍的作戰能力,經過這次西征已經得到了認可。”
“國朝臣工的安保,一直是由臣工自行負擔的。雖然國朝沒出現過前朝那種暗殺的事件,隨着國朝軍備實力的增強,與遼夏等周邊的關係可能會走向另一種局面。”
“而國朝包容的政策,導致無法避免細作的存在,臣工的安危,特別是對外強硬臣工的安危,將面臨考驗。”
“在此,我有個提議,準備訓練一批類似護衛營軍卒一樣的護衛兵,作爲四品以上,可介入朝堂大事臣工的護衛。”
“這批護衛,將由護衛營負責訓練,裝備與護衛營等同,全部配裝新式軍備。以確保朝堂四品以上臣工的安全。”
還沒有一個朝代,帝王如此明目張膽的去監視臣工,那怕是暗地裡可能相公家廚娘也跟皇城司有關聯,但太子殿下這樣的做法就太過分了。
“殿下,我等俸祿雖然微薄,供養自家的下人還是足夠的,此事不要再議。我等若死於非命,乃命當如此,不須殿下憂心!”
果真還是有怨氣的。
富弼沒覺得太子殿下會如此下作,應該還有後話。
可歐陽修、司馬光這類所謂清高的文人,根本容不得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歐陽修因跟外甥媳婦的謠傳,出外多年,這纔剛回朝堂,都感覺太子殿下這番話是針對他個人所準備的。
怒從心生,根本不留一點情面就直接拒絕了。
趙曦還是第一次被這樣直白的懟了,有點奇怪……再想想也是了,這是碰着老爺子的痛了。
慚愧慚愧,真不是故意。
“諸位相公,是曦沒把話說明白。所謂執宰和臣工的護衛,護衛營只是代訓……”
“怎麼說呢,原來的護衛營軍卒,目前暫時負責內苑值守,且都是經歷了征戰的悍卒,有些大材小用了。”
“我的意思是將護衛營的老軍卒,分派到殿前司,並與西軍輪換守邊。重新培養一批護衛。藉此機會,爲朝堂臣工也代訓一批護衛。”
“護衛營軍卒還以早年的方式選拔,但朝堂諸公的護衛,由各位臣工自行決定……”
經過趙曦多年在三冗上的不懈努力,殿前司和上四軍,在汴梁的兵員還有六七萬。
現在,新軍接管汴梁後,這些人全部歇工了,老這樣放着不是回事兒。
同時,護衛營早期的這批軍卒,多數都有官階了,這一次西征回來,論功行賞,都有六品的昭武校尉了,一直以軍卒的身份,確實也是浪費。
早期培養護衛營,到後來訓練新軍,趙曦本來就是爲改變整個國朝的軍伍做準備的。
也是因爲自己沒有登基……即便自己登基了,也未必能快刀斬亂麻的施行。
所以,趙曦必須得有可以跟臣工們交換的籌碼。
爲臣工培養親隨,是趙曦不得已的做法,這雖然不是恢復前朝乃至更早以前的部曲,畢竟算是在臺面上承認臣工可以擁有武力。
想來這對臣工們應該有很大的誘惑力。這個誘惑,甚至可以讓他們忽略汴梁禁軍和西軍的更戎。
趙曦也想試試,護衛營培訓體系,以家國爲根本的宗旨,是否可以抗衡家將家臣的性質。
“殿下不是派遣護衛營軍卒爲臣工服務?”
“不是!是爲朝堂臣工代訓,使其親兵具備護衛營軍卒的能力。朝堂臣工忠心爲國,曦若那般操作,豈不是小人之心嗎?再說了,護衛營軍卒是屬於軍伍的,放之於軍伍方可使其人盡其才。”
“當然,這是個逐步推行的過程。在甄別皇城司親從官結束時,也是護衛營軍卒迴歸軍伍之時。在此期間,有足夠的時間完成臣工護衛的訓練。”
事情絕不會像殿下所說的那般簡單,殿下做事,從來都是走一步看三步。
可富弼真看不出這裡面有什麼對朝臣不利的地方。不但如此,這還是一個完全傾向於文臣的做法。
國朝即便不允許有部曲,可武將的親兵那是慣例,也是事實。
如今文臣也可以這樣……
看官家……一絲狐疑和擔憂的神情,隨着官家把眼閉上,就沒有了。
看殿下……似乎沒有任何異樣,彷彿真的很坦蕩。
能不坦蕩嗎?那怕心裡再不樂意,他想推行隊伍更戎,想大範圍改變上四軍,想緩解前期與文臣之間的齷蹉,就不得不這樣。
“當然,具體職銜、品級該如何配備親衛,這需要朝廷擬訂!”
純粹沒有條件,反倒不足以讓人信,有限制了,人們反倒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