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烏爾貝特的暴喝,他身後的使者團成員果斷地衝向了落地窗,想都沒想一下就將其撞得粉碎。
哐啷!
落地窗瞬間碎成玻璃渣和木屑,空氣中還殘留着些許血雨,充斥血腥味的大風頓時席捲進來,嗚嗚作響。
十幾個身穿紅色玫瑰棉服的男女,盡皆從高塔閣樓上墜落,但是他們的身體相當靈活,在半空中翻滾兩圈後,很輕易找到了平衡。
咚咚咚……
伴隨着接連的悶響,這些使者筆直落在了高塔下的地面上,將石板路砸出凹坑裂紋。
“費絲,怎麼樣,沒有受傷吧?”
一個男使者緩緩站起身,抖了抖酥麻的腿,朝身邊的一個女人問道。
後者卻艱難的爬起來,耷拉着癱軟的右腿。
她先是擡頭看了眼高處閣樓的窗口,旋即擡起已經扭曲變形的右手手掌,用左手硬生生將其掰正,發出嘎啦的脆響,皺眉道:
“二十幾米的高度,還是不小心摔斷了手腳,應該需要幾分鐘來恢復。”
“我來扶你吧,這裡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們需要趕緊離開……沒想到傑克斯佩特竟然知道我們的存在,親自過來截殺,有烏爾貝特先生攔住他,應該可以爭取點時間。”
男人看了看其他使者同伴的情況,除了個別有些擦傷外,並無大礙,便沉聲說道。
女性使者點點頭,很自然地將身體靠在了他的身上。
然而就當使者團打算朝右手邊撤離時,一個熟悉卻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身影,靜靜出現在他們的不遠處。
“傑克……”
使者團等人轉身便看到,前方路中間站着一個黑帽青年,他們不由地從喉嚨裡道出了這個名字。
“烏爾貝特使者已經被你殺了?!”
有人面露驚駭,難以置信道。
烏爾貝特作爲薔薇使者團的負責人,實力自然最強,已經走到了血肉途徑的序列五【骨夫】。
可這纔過去多久?
十秒?還是二十秒?
傑克就已經將其殺死了嗎?
這怎麼可能!
根據情報可知,傑克並不是高位聖者,雖然有過斬殺聖者化身的戰績,但仍然屬於中序列超凡者的範疇,而且烏爾貝特先生也不是弱者!
黑帽青年平靜地看着眼前十幾個人,緩緩開口:
“還沒有,不過也用不了多長的時間……你們現在還是先擔心一下自己的處境吧。”
“嗯?”
使者團成員聽到他的話,頓時覺得不妙。
同時,也有一種疑惑。
下一秒。
轟!!
頭頂突然傳來巨響。
衆人循聲擡頭一看,只見一頭碩大的食屍鬼倒飛出了高塔閣樓,在半空中狼狽地翻滾幾圈後,扇動着白骨蝠翼打算遠遁。然而還沒飛出多遠,就被隨後踏步而出,憑空行走的黑帽男人追上。
後者手中的銀色手杖不知何時變作了一柄細劍,似鞭又似長蛇般在空中肆意蜿蜒,劃出道道鋒銳的匹練,精準落在食屍鬼的身上,“鞭撻”出深深的血口。
鮮血灑落在使者團等人的腳邊,嚇得他們連連後退。
“兩個傑克?!”
“不,眼前這個是他的化身!”
“化身……這不可能!他明明還不是聖者!”
使者團成員面露駭然,簡單交流了兩句。
然而陳侖的欺詐化身卻不想和這些傢伙解釋,只是冷冷掃視一圈,心中暗道一聲,十二位血肉系序列七【食屍鬼】。
“死。”
他淡漠說道。
旋即,左手一擡,化作白色的蛇羣朝使者團衆人襲來。
“你們先走!”
三個男使者齊步上前,暴喝着化作三頭食屍鬼。
陳侖眼中閃過兇戾,左臂蛇羣直接將三人吞沒,口中還冷笑一聲:
“放心,一個都跑不了。”
慘叫、哀嚎以及沉悶的巨響,最後化作嘎啦嘎啦的骨骼碎裂聲。三個企圖攔截他,爲隊友爭取時間的使者,一個照面便被“蒼白之手”吞噬。
欺詐化身殺了三人,毫不停留,施展出瞬間移動消失在了原地。
片刻後。
城堡內部的整條街道上,佈滿了碎石和裂紋,原本被血雨浸染成鮮紅的路面,又一次覆蓋了新鮮的血液,彷彿是藝術家潑灑的顏料,歪歪斜斜,相當瘮人。
一位黑帽紳士正靠着路燈而站,低頭等待着什麼。
很快,他的身邊再次出現一個黑帽紳士,兩人相視一眼。
“嗯……薔薇使者團的成員水平還不錯,比一般的紅玫瑰小隊還要強些,但也僅此而已了。”
陳侖看了眼自己的欺詐化身,作出了評價。
他擡起手,掌心託着一個木頭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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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着人偶咯吱動了動,他面前的另一個自己緩緩褪去了皮囊,帽子衣物自行飛入了戒指中,血與肉化作幾十上百條白蛇,扭動着歸巢般爬上了陳侖的右臂,融入其中,只留下一個等人身高的木偶“骨架”,並漸漸消散在從天而降的白光裡。
陳侖收好欺詐化身,轉過頭看向另一側的街道盡頭。
“亞科王室……順手抓了吧。”
嗖的一聲,他消失在了原地。
*
*
*
“媽媽,我們要去哪?”
馬車的車廂內,年幼的阿索卡公主有些害怕地靠在王后的懷中,既緊張又茫然地問道。
王后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先是沉默着用手撫摸女兒的亞麻色秀髮,隨後才緩聲道:
“你父王會把我們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在那裡我們可以享受寧靜的日子,今後不再因爲各種無關緊要的事而困擾。”
“那我們還能再回到奈特摩尼嗎?雖然我不喜歡那裡……但那是我唯一熟悉的地方。”
阿索卡公主輕輕說道。
王后有些出神,她暗歎口氣,不想讓女兒失望,故而沒有回答女兒這個問題。聰穎的阿索卡很快明悟了母親的意思,難過地閃爍着淚花,卻也堅強地沒有哭出聲來。
這時,馬車突然急停,外面傳來了守衛們的呼喝和各種嘈雜聲。
“媽媽……是不是敵人追過來了?”
阿索卡看到母親臉色一變,小心翼翼地問道。
王后擠出一絲笑容,安慰女兒說不是。
“阿索卡,你乖乖待在馬車裡,不要出去,也不要偷看,媽媽很快就回來。”
阿索卡乖巧地點點頭。
待王后緊張掀開車簾,走下去後,便發現車隊已經離開那比勒森林城堡,來到了一處偏僻的樹林間。自己的丈夫提哈莫伊爾,正與其餘的王室成員站在一起,臉色凝重地看着不遠處攔路的一個黑帽子男人。
雙方形成對峙之勢,四周的士兵們將對方團團包圍,並端着燧發槍瞄準,似乎隨時都可能扣下扳機,將其打成篩子。
“想活命的話就趕緊讓路!你這傢伙!”
王室成員中,一個留有鬍渣,面貌卻顯得些許稚嫩的青年皺眉喝道。陳侖瞥了一眼這個青年,並沒有搭理他。
“亞科王室的成員,都在這裡了?”
他將視線放到提哈莫伊爾的身上,微微一笑,似好友般輕聲詢問。
提哈莫伊爾緊皺眉頭,有些摸不準這個陌生男人的身份和意圖。但因爲此刻正處於逃亡中,他對這個突然攔路的傢伙產生了極高的警惕。
國王偏過頭,用目光詢問自己的護衛長。
後者是個大鬍子壯漢,身披一身板甲,注意到國王陛下看過來,他強壓下心中的極度不安,僵硬地朝提哈微微搖頭。
見狀,國王的內心也是一沉。
連護衛長都沒有把握,看來眼前的黑帽男人是個可怕的敵人。
“閣下想要什麼?”
國王沉聲問道。
“想要什麼?”
只聽黑帽青年輕笑一聲,旋即擡起手,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提哈莫伊爾,又指向其身後的王后,接着掃過數位王子和在場所有王室成員。
他沒有明說,卻又都說了。
國王以及在場的王室成員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這傢伙的目標是王室成員,不知是想綁架,還是想要他們的性命!
“狂妄!你以爲你是誰?!”
之前呵斥陳侖讓道的王室青年怒罵一句。
他還想要說些什麼,提哈國王卻擡手製止,並用嚴厲的眼神警告了此人一番。
“柏璐扎,夠了。”
礙於對叔叔的敬畏,青年立刻閉嘴,只是額頭的青筋還微微跳動,顯然有些激動。
提哈國王看向陳侖,冷靜問道:
“你是帝國軍方的超凡者?還是爲其他勢力服務?”
陳侖捏着帽檐,微微一笑。
“抱歉,忘了自我介紹……在下慷慨議會執政官,傑克斯佩特,勞煩諸位跟我走一趟吧,只要你們乖乖聽話,我不會動你們。”
提哈莫伊爾頓時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對方口中的這個教會,是屬於帝國七神教會之一,沒想到眼前的年輕人竟是其中的高層……而且對方敢隻身前來攔截他們的車隊,必然有恃無恐。
提哈有些沒底了。
他眼中閃過陰鬱和糾結。
他既不想就這樣被人威脅,讓自己和家人淪爲俘虜,未來的生死自由交託於他人之手……同時,他又摸不清對方的底細,擔心貿然起衝突,會招來殺身之禍。
多年身居王位的他,表面保持着平靜,內心的思慮很快結束……他已經有了取捨,打算先試探一下對方,如果此人確實難纏,再隱忍也不遲。
可若對方僅僅只是虛張聲勢,那麼必要讓他付出沉重的代價!
“原來閣下是來斬草除根的……經過這一戰,亞科王國從今往後便將不復存在,爲何不放我們莫伊爾家族一條生路?”
提哈莫伊爾沉聲道。
同時,他揹負在身後的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天藍色的寶石戒指。
“你想要什麼,只要能拿得出來,我都可以給你……黃金?財寶?還是超凡之物?神秘知識?”
“叔叔!”
王室青年柏璐扎再次出聲。
Wωω_тTk дn_¢Ο 他指着陳侖,怒目而視。
“我們有三百人的軍隊,還有德羅守衛長他們,可這傢伙就一個人,我們何必怕他?”
青年旁,一位王室老者也開口幫腔:
“提哈,我們原本從奈特摩尼離開時,就走得匆忙,沒有帶太多的財物……現在想要回去幾乎不可能,這些錢將是我們接下來生存發展的根本,不能就這樣交出去。”
他的話並沒有直接針對攔路的陌生人,但潛臺詞卻是勸說國王不要妥協,最好將對方殺死在這裡。
這時,衆人忽然聽見黑帽青年打了個響指。
啪!
不知爲何,他們都不自覺地停止了爭論,轉頭看來。
“你們好像還沒有搞清楚狀況……”
陳侖杵着銀手杖,淡漠地說道。
“我可不是和你們商量,而是通知與告誡。最後再說一次,現在放下武器,乖乖和我走,不然你們就都別走了。”
“該死的傢伙……”
王室青年柏璐扎咬牙切齒地咒罵,他從小到大可從未受過如此憋屈,此刻再也無法忍受對方的羞辱,在幾位王室成員的驚呼中,他從後腰掏出了一把小巧的燧發火槍,舉起便朝陳侖扣動了扳機。
嘭!
槍火與硝煙噴吐,彈丸從槍膛裡飛出。
下一秒。
嗤——
圓滾滾的彈丸,被一隻戴着棕褐色皮手套的手抓住,還冒着滾燙的青煙。
這隻手,正是黑帽青年的。
衆人根本沒有看清具體的過程,對方就這樣輕輕擡手,接住了子彈!
國王提哈瞳孔微縮,旋即垂下了視線。
他方纔通過佩戴的詭物戒指,影響自己的侄子,故意讓侄子出手攻擊眼前的黑帽男人作爲試探,現在他知道,尋常的火器恐怕無法傷到對方,這便意味着,己方的軍隊很可能在對方面前只是擺設。
“柏璐扎!誰讓你開槍的!”
提哈莫伊爾忽然露出怒意,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侄子的臉上。
“該死的白癡!你想害死我們嗎?!”
啪!
王室青年狠狠捱了一下,提哈沒有留手,這一巴掌直接將其打翻在地,口吐鮮血,手中的燧發火槍也摔落在地。
“叔叔……我……”
柏璐扎坐在地上,既驚恐又緊張地開口,他看上去有些茫然無措,同時懊惱自己太過沖動。
提哈國王轉過身,連忙撫胸躬身。
“閣下,非常抱歉,我們並沒有想和您起衝突的意思……柏璐扎冒犯了您,是死是活全由您裁斷,即便您要殺死他,也是他咎由自取!”
“不……不要,叔叔,對不起,我錯了!”
柏璐扎忽然驚恐地大喊起來。
旁邊的王室成員中,有不少人面露不忍,但又不敢開口求情。國王提哈淡漠地站在旁邊,對侄子的求饒和道歉充耳不聞。
他這時注意到,黑帽青年投來一種似笑非笑的眼神,並將目光在他的手指上一掃而過。
提哈頓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所幸對方似乎沒有發現端倪,旋即只是低頭把玩着手裡的彈丸。
“有趣……”
陳侖開口說道。
“既然如此,那他就去死吧。”
說着,他平靜擡手,將指間的彈丸屈指一彈。
嘭!
僅憑手指的力道,竟然發出了空氣爆裂的巨響,一股環狀氣流從他手部擴散,子彈發出尖嘯,筆直飛向了柏璐扎的腦袋。
這一擊,足以將其打爆!
可是就在衆人驚懼之際,一道清冷的女聲傳來:
“迷茫。”
子彈隨之停在了柏璐扎的額頭前方,凝固不動,王室青年這才躲過了被爆頭的命運。他彷彿延遲反應一般,這才尖叫一聲,連連後退,褲襠溼了一片。
衆人突然發現,一位身穿銀白色長袍的短髮女子,站在了國王提哈莫伊爾的前方,將他們護在身後。
“我們又見面了,依布拉音冕下。”
陳侖似乎並不意外祂的出現,眉頭一挑,開口說道。
依布拉音看着眼前的黑帽青年,沉默幾秒。
“我承諾過會在戰爭徹底結束前,保全他們的性命……你走吧,傑克,我不想殺你。”
陳侖搖搖頭。
他知道對方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自己的身份特殊,不想輕易觸怒背後的慷慨議會,招惹麻煩。
“抱歉,我可不想空手而歸。”
“你真想尋死?”
依布拉音眼睛微眯,冷聲道。
“別得寸進尺,年輕人……我雖然不想得罪七神教會,但不代表我怕。”
“別誤會,冕下……”
陳侖舉起雙手,呈投降狀。
他輕聲笑道:
“我只是想告訴你,雖然我打不過你,但你想殺我恐怕也有點難度……而且就像我說的,你總不能隨口幾句話,就把我打發走吧?說起來,我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樣豈不是太沒面子了。”
“看來你很自信。”
依布拉音淡淡說道。
祂的語氣愈發冷漠,甚至溢出殺意。
“真以爲自己擊敗過聖者化身,就有了與高位者抗衡的實力嗎?”
“冕下……”
陳侖緩緩摘下了帽子,臉上的表情也逐漸冷漠。
他渾身開始散發出強烈的殺氣,甚至呈現出扭曲空氣的波動氣流,不斷上升。
一圈圈如樹木年輪般的痕跡,從他裸露的脖頸開始蔓延,逐漸爬上了半邊臉,一隻眼眸呈現出翠綠色的豎瞳。
古樸陳舊的歲月氣息,頓時讓依布拉音瞳孔微縮,祂竟然從中感受到了絲絲威脅……這是足以傷害到祂的神話力量!
“要不試試?”
陳侖咧嘴一笑,喉嚨裡傳出了低沉沙啞的怪異嗓音。
“正好冕下的化身還沒能讓我盡興……只不過我們交手的餘波,很可能會輕易將這裡所有人殺死。”
在場衆人聽到兩人的談話,不由地寒毛直豎。
一股強烈的窒息感,將每個人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