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官軍的兵鋒,張獻忠選擇了退避,他是一個聰明人,判斷出此時不應該和官軍硬拼,他唯一的生存法則就是在運動中尋找戰機,一旦停下腳步,將是他的死期。
在張獻忠面前仍舊是一條河,河對岸是河南的重鎮南陽,上次兵敗以來他的部隊就沒有得到過充分休息,他迫切的需要打下一座城池,鼓舞士氣,補充給養。
劉文秀勒住戰馬在張獻忠身邊停下,道:“將軍,我們方圓十里之內沒有官軍,我已經派探子渡河打探河對岸的情況了。”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陳州兵敗後,張獻忠加強了部隊的偵查能力,雖然達不到官府偵騎的水平,可是密集程度有過而無不及。
張獻忠握緊了雙拳,道:“官軍離我們不會超過百里,在官軍追上我們之前,一定要拿下南陽,那裡曾經被洪水沖毀,取南陽易如反掌,奪取南陽後,我們就渡漢水北上,只要進入東部的山區,我們就算擺脫了官軍的追擊。”
劉文秀是個心細的人,他認真的思考過官軍的習慣,崇禎皇帝本人的習慣,知道崇禎皇帝喜歡一個人偷偷的近距離的觀察軍情,所以他建議張獻忠挑選一支精銳埋伏在河邊大堤之下,等待機會。
“皇上,賊軍渡河,南陽已經易手。”在河邊,明軍的偵騎向崇禎皇帝彙報着最新情報。
我跟張獻忠相差不過半天的路程,每每追到張獻忠的尾巴便被他跑掉了,今次張獻忠爲了奪取南陽而放慢了腳步,我沒有理由放棄這個機會,一定要把賊軍殲滅在南陽,不能再給他們流竄的機會了。
我帶着二百多人沿着河堤向南走,並不是說我想要突出自我,也許是原版崇禎的性格在影響我吧!自從離開洛陽,我便事事親歷親爲,我的實際身份已經從一個皇帝變成了帶兵的將領,我需要親眼觀察敵情,每一個細節都不能疏忽。
我拿起望遠鏡,還沒等我看清楚遠方,喊殺聲便四下傳來,我和二百多近衛被重重包圍了,看他們的服色,正是我緊追不捨的白蓮教賊軍。
劉文秀的心情很激動,他不認得崇禎皇帝是誰,但是他的判斷是正確的,起碼被自己包圍的這一小隊人馬中有官軍的將領,那種料敵先機的快感讓他興奮不已。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就在我大腦呈現空白的那一刻,身邊的近衛顯示了他們的實力,他們勇敢的面對着比他們多幾十倍的敵人,保護着我在敵人陣中衝殺。
這些人能被選爲皇帝的近衛,除了忠誠度無以倫比之外,還有不怕犧牲的精神,關寧鐵騎出身的他們更有一身殺敵的本領,多年的作戰使他們學會了許多戰爭的竅門,和敵人相比,他們是正宗的職業兵。
劉文秀的三千精銳竟然一時不能把這支近衛全部消滅,站在遠處的劉文秀見官軍一手拿槍一手持刀,完全是悍不畏死的打法,這更堅定了他要全殲這支小隊的決心。
一名近衛斜裡衝過來靠在我的身前,一股大力將我向後推扯,身前的近衛已然中刀命斃,嘴角溢出的鮮血噴了我一臉。
我顧不得擦拭臉上的血跡,撿起近衛的鋼刀,和他們一起作戰,“死也不能被生擒,殺呀!”作爲一個特殊身份的人,我不能被生擒,留給我的只有戰死一途,當然了,在我心裡還留有一線希望,希望不遠處的明軍主力能儘快趕過來。
無巧不成書,就在崇禎皇帝和他的近衛被殲滅的時候,明軍的偵騎得知情況,主力馬上趕來,和白蓮教的人馬戰在一處。
我正殺的興起,突然發現賊軍在遠去,身邊的自己人在增加,心頭的壓力一去,險些坐在地上。想想剛纔驚心動魄的戰鬥,如果不是救兵來的及時,今天恐怕就成了賊軍的俘虜,那可真是給歷史留下了一個大笑話啊!
回到大營一檢查,我雖然沒有受傷,可是跟我出去的二百多近衛,活下來的只有二十多個,而且每個人都帶着傷,看着他們,我的心裡有陣陣暖流通過,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一切等到這場戰鬥結束的時候再說吧!
經過這次遇險,我謹慎了許多,在把賊軍緊逼在南陽後,便下令全軍就地修整,沒有急於跟賊軍交戰。
第二天,當我拿起望遠鏡,頓時愣住了,鏡頭內,數十隻不知名的鳥在盤旋,最後竟然落在了賊軍的旗幟上,這讓我大吃一驚,難道說賊軍已經不在了嗎?
明軍迅速出擊,開進城才發現這裡沒有一個賊軍,城頭都是一些草人,有幾匹馬在拉着草人打轉,讓人誤以爲有士兵在巡城。
我叫過城中的百姓詢問,才知道賊軍在昨天就離去了。我不僅對賊軍、對張獻忠表示欽佩,張獻忠確實狡猾如狐,每一步都比我快那麼一點點,很顯然這都是他算計好的,先是在河邊設伏,給我一個天大的刺激,讓我不敢過分逼近,不能近距離的觀察軍情,然後借這個機會把部隊拉走,讓我在這裡跟稻草人對峙,如果不是小鳥揭穿了這個佈局,我恐怕又被張獻忠給甩下了。
有時候,歷史充滿了偶然性。自從張獻忠的人馬離開南陽後,天氣始終不好,爲了加快行軍速度,張獻忠選擇的東進路線都是小路,連日的陰雨把原本通暢的山路變的泥濘不堪,成爲最難走的道路。在行軍中,他們不得不小心翼翼,因爲一旦疏忽,就會順着溼滑的山坡滾入山谷。
張獻忠所部的行軍速度因爲天氣大大打了折扣,可這還不是讓張獻忠難心的地方,讓他感到鬧心的是,在南陽奪得的軍需物資因爲道路的原因很難運輸,他不得不把那些難以運輸的都拋棄掉。
張獻忠不斷的派出人馬打探官軍的動向,開始兩天的彙報讓他沾沾自喜,得意的認爲自己的計策騙過了那個年輕的皇帝,可是後來,他發現官軍在以比他更快的速度趕上來,兩軍之間的距離在逐漸縮小,最終他不得不改變原來的計劃,因爲他發現自己跟官軍之間的距離已經接近的不能讓他從容撤退到東部山中了。
張獻忠叫過劉文秀,道:“官軍緊追不捨,我們如果繼續東進,只會落的狼狽應付,我們不如分兵兩路,我率領主力人馬吸引官軍的主力,而你則偷襲內鄉,保證能打官軍一個措手不及。”
這次張獻忠倒不是想金蟬脫殼,他手中的籌碼已經不多了,再也折損不起,他認爲如果這個時候能攻打下一個河南東部的重鎮,官軍勢必會分心,那麼他下一步的軍事行動就十分容易進行了。
事情並不是張獻忠想的那麼容易,劉文秀的隊伍天黑時抵達內鄉城下,陣腳還沒有站穩,官軍就從城中潛出,偷襲劉文秀的大營,這是一場混戰,因爲劉文秀初到內鄉,不清楚地形,加上黑暗中敵我不分,自相殘殺者有之,損失慘重。
這次擊敗劉文秀的並不是真正的官軍,或者說不完全是官軍,張獻忠的作爲已經在中原大地傳開了,那些沒有家業的人自然高興,希望張獻忠能照顧他們一把,而那些家底豐厚的人則對張獻忠如避蛇蠍,希望這輩子也別跟張獻忠對面,不管任何時候,佔有利地位的永遠是那些有勢力的人,所以各地的鄉紳富戶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紛紛組織鄉勇保護自己的財產,很多人也對崇禎皇帝的政策表示了贊同,因爲崇禎皇帝最起碼還給他們留了一條活路。
當張獻忠的主力甩開官軍前來接應劉文秀,才知道劉文秀大敗,而且是被內鄉的一千多人給打敗的,這大大動搖了張獻忠的信心,同時他得到消息,崇禎皇帝已經逼近內鄉,他如果繼續攻城,難免腹背受敵,可他如果不進攻內鄉,那他來這裡幹什麼呢!
張獻忠決定退兵,仍舊貫徹他的流動作戰方針,就在張獻忠繞過內鄉準備繼續東進的時候,和始終快速行軍的官軍相遇了。
張獻忠沒有辦法,他把自己的部隊佈置成一個方陣,將士們面向外,拼命抵擋着官軍的進攻。雙方都投入了大部分力量,完全是以命換命的打法。
張獻忠被官軍的打法給震撼住了,按照這個打法,即便官軍能獲勝,也是傷亡慘重的結果,難道崇禎皇帝瘋了嗎?
這種打法把所有人的血性都激發出來,全部都是機械性的戰鬥,每個人似乎都成了戰鬥機器,除非斃命倒地,否則就不會停止作戰。
張獻忠知道這種打法持續的時間一長,他的人馬雖然能撐一陣子,可終究是要潰敗的,他不想堅持這種沒有前途的死拼作戰,在頂住了官軍三輪衝擊後,他丟下主力,帶着他的親兵突出重圍。他是聰明人,如果在這個關鍵時刻不放棄主力的話,他除了戰死就只能成爲官軍的俘虜。
我雙拳緊握站在高崗上,看着如此慘烈的戰鬥,我的心血早已沸騰起來,率領着最後的一千人的預備隊衝入賊軍的陣內,左衝右突,將已經混亂的賊軍攪的更亂了。
張獻忠的數萬大軍,幾乎是全軍覆沒,官軍取得了勝利,付出的代價同樣是幾萬條鮮活的生命,此戰下來,明軍能戰者,不足五千。
“皇上,賊首張獻忠和少數賊軍向東潰逃……。”明軍打掃戰場後,從俘虜的口中得知張獻忠早跑了,馬上將這一情況彙報給崇禎皇帝。
我的拳頭緊握的咯咯作響,沒想到張獻忠跑的那麼快,我付出了巨大的損失,仍然沒能讓他授首,不行,一定要把他幹掉,否則過段時間他還能拉起一支隊伍來,不把這隻打不死的蟑螂消滅掉,我始終寢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