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講到這裡時,葉凡塵已經聽得入神,孩子往往對父母的經歷所知甚少,從別人嘴裡聽到又是另一番滋味,葉凡塵隱約知曉父親年輕時爲人極爲霸道,沒想到竟然到了這種地步。
花千月也聽得相當吃驚,不時用一雙美目偷窺着葉凡塵,這一對父子,可以說性情相反,葉凡塵做人素來低調,不願惹是生非,誰能想到他的父親竟然是那種膽大包天,百無禁忌之人。
玄青也頗爲感慨,停頓了一下,繼續講道:“所有人都逃走後,只剩下我和那名男子,我依然被捆在樹上,那男子卻盤膝坐在樹下,自斟自飲,我實在有些搞不懂,他到底是爲了救我才從空中降落,還是真的只是爲了看我的窘態,也不知過了多久,太陽漸漸西沉,男子忽然擡起頭,望了我一眼,問了我一個畢生難忘的問題。”
“他問了你什麼?”葉凡塵忍不住插嘴道。
玄青的眼裡浮現出追憶之色:“男子問我,有沒有感到不甘心。”
葉凡塵低下頭,陷入沉默。
玄青繼續說道:“他說,同樣都是人,我被捆在樹上連動都不能動,他卻可以坐在那裡喝酒,之所以會有這樣的不同,皆是因爲我的修爲太弱了,他又說,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裡,人只有不擇手段地變強,才能活得有尊嚴,才能保護重要的人。”
“我當然想要變強,他所說的一切,我比任何人都感同身受,只是我的資質太差,天生就難以有所成就。”
“男子卻不屑地一笑,淡淡地說,資質並不能決定一切,我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只是因爲我對自己不夠狠,對別人不夠狠,說到這裡男子停頓了一下,嘆了口氣,當然也需要一定的外力,他說他可以給我一個變強的機會,男子揮動了一下衣袖,將我綁在樹上的繩索就鬆開了,由於被捆了太久,我的雙腿一陣發麻,倒在了地上,男子站起身,叫我爬起來跟他走,如果我沒辦法爬起,他就會丟下我。”
“
儘管半個身體麻痹,我還是拼命站起身,男子看了我一眼,讚許地點了點頭,他問我可知道他爲何要給我這個機會,我搖了搖頭,男子便說,因爲他喜歡我的眼神。”
“我跟男子離開了宗派,不久後,我們便來到了龍虎宗,我這才知道男子是龍虎宗的開派祖師,剛一降落在宗內,周圍的弟子們便圍聚到男子身邊,看他的目光裡有毫無虛假的親近,也有深入骨髓的敬畏,我隱隱感到龍虎宗和我所見過的任何一個人宗派都截然不同,在宗內,男子的地位就如同神一般,所有人都彷彿恨不得隨時跪下來親吻男子腳邊的塵土,恐怕男子就是命令那些人去死,他們也會毫不猶豫並且欣然地接受這個命令。”
“男子說,他會收我爲徒,又說他以前沒有收過任何徒弟,我將會是他第一個弟子,也是最後一個弟子,他又帶我見了龍虎宗的長老們,他們同樣對男子奉若神明,這已經不僅僅是一種人望,我漸漸發現,男子的一言一行中,都彷彿具有着令人狂熱的力量。”
“他笑着說,我當了他的徒弟後,從此以後再也不會被人欺負,就算騎在別人的脖子上撒尿,坐在別人腦袋上拉屎,別人也只有受着,因爲我是葉福祿的徒弟,若是旁人講這樣的話,我也許會懷疑,親眼見過男子使一個宗派化爲死宗後,我已經不得不信了,我們邊聊邊走,不知何時來到了一間靜室,男子的神情忽然變得嚴肅,敲了敲門後,裡面傳來一個孩童般的聲音,進來。”
玄青說到這裡,忽然停頓了一下,擡頭望着葉凡塵。
“臉上始終帶着微笑的男子在走進靜室後立即像變了一個人,收斂了笑容,整個人異常地沉靜,我發現靜室內有一道幕布,隱約能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就在我想着幕布後是何人時,男子竟然撲通一聲跪倒,將頭貼在了地上,並且恭恭敬敬地稱呼幕布後的身影爲主人。”
“接下來的一幕,直到今天我依然覺得彷彿是一場夢境,在我眼中如神明般
的男子,居然被幕布後的身影毫不留情地訓斥,並且連大氣都不敢喘,我當時雖然不懂他們到底在講什麼,卻聽出幕布後的身影要他尋找某樣東西,可是男子卻一直能找到,所以那身影纔會發怒,儘管聲音聽起來就像一個孩童,但那身影卻給人無比的威嚴和尊貴之感,當時我也隨着男子一同跪下,卻忍不住偷偷擡起頭看了一眼,幕布後有一雙冷漠如天道的眼睛,彷彿不具有屬於人類的感情,我頓時感到遍體生寒。”
“那身影說,葉福祿,你最好不要忘了,是誰給了你今天的一切,如果你連這種小事都辦不好,要你還有何用,我已經等待得不耐煩了,最多隻能再給你一個月的期限,在這一個月裡,我每天都會殺死一名龍虎宗的弟子,相信這樣做,你纔會真正盡心盡力。”
“男子誠惶誠恐,求那身影高擡貴手,良久後,那身影才緩緩地說,我便再給你一次機會,但你最好記住,我能給你一切,也能奪走你的一切,你自己好自爲之吧。”
“從靜室走出後,我忽然感到一陣失落,雖然有些說不清,我開始覺得,男子並非像我想象中的那樣,彷彿看出了我的想法,男子拍了拍我的肩膀,爽朗地一笑,並告訴我,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如果是幕布後的那個人的話,無論是讓他喚其爲主人,又或者是讓他下跪磕頭,他都只能順從,接下來他所講的話,卻令我一瞬間目瞪口呆。”
“誰讓他是我的兒子呢,莫說是讓我叫主人,就算是讓我叫他祖宗,我也沒辦法拒絕,當爹的有哪個不是爲兒女做牛做馬。”
“當時我腦中一片空白,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男子卻笑着告訴我,這都是事實,我驚訝不已,忍不住問他,如果幕布後的真的是他兒子,爲何會變成那副模樣?”
“男子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絲憂傷,緩緩地說道,那是一年前發生的事,我們一家人遭逢大難,那孩子的母親被人帶走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