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Honey Pot

若不是宋慕之提起這個詞, 甘蜜斷然不會想起類似的事。

就像剛纔,她沉浸在放眼寥闊的原上,滿心滿懷都是撲鼻而來的清新。

秋風將她的發吹起, 很癢。

小姑娘拂開披散着的發, 擡起下巴目光落到他的臉上, 嗓音帶着興然, “你又知道我最近想騎馬了?”

“你自己親自開的口, 這回卻忘得一乾二淨。”宋慕之斂眸看她,附在她腰側的手攜着力道,輕輕鬆鬆地將人環着撈在近前, “甘蜜,你屬金魚的?”

小姑娘原本攥着他半邊手臂, 眼下被宋慕之不斷收緊的動作帶得近乎斜橫在他面前。

這樣仰視着看他的視角也將某些後知後覺提前帶來。

宋慕之所說的, 大概是之前他沒打招呼便來甘宅拜訪的那個週末。

甘鄞合和家裡人騎馬回來後, 跟甘蜜拌嘴了幾句。

可那時候的宋慕之不是陪着甘季庭在鑑賞古玩……

居然還能注意到她那邊?

思及此,甘蜜嘴角輕咧。

旋即, 她想到宋慕之剛纔揶揄人的話語。

……七秒記憶的小金魚?

小姑娘笑了會兒,哼哼唧唧地應,“纔沒有好吧……我可是屬羊的。”

話落,她瞅了宋慕之好幾眼,暗自掰了掰手指。

他倒是屬龍的, 無論是從氣勢上還是從某些表現上……怎麼看都無比適合。

宋慕之有些失笑, 清癯面容在曠野的秋景裡映襯得似雪, “你覺得我剛剛是在探討你的生肖?”

他頓了頓, 不緊不慢補充, “那如果要這樣說,也不難怪你是屬羊的了。”

甘蜜迎着午後的陽光, 眼睫被熨燙得輕顫,用鼻音哼出疑惑,“……嗯?”

爲什麼要這麼說?

宋慕之像是在解釋,又像是在特指,他嗓音壓得低淳,“哪兒哪兒都軟。”

“………”

哪兒哪兒都。

他統共才摸了多少地兒啊就敢說哪兒哪兒都?

小姑娘沒好意思就這句話懟回去,但迎着他今日噙着笑被映襯得格外風流恣睢的俊美面容,她的胸臆像是灌了果漿,一層一層被裹住。

再多的心思都被拉扯得輕一陣緊一陣。

甘蜜鼓起面頰肉肉,當即伸手,上去就是一爪子。

奈何面前的人桎梏她的動作更快,順着她挺起的下巴尖兒就是一口。

小姑娘就驟然的襲擊打得猝不及防,被啃得半邊臉都酥麻了,嗚咽了聲。

嚶-嚀融在淺淺的嗓子眼兒。

她就差沒跳起來,“哎呀別、別弄我……癢的!”

宋慕之輕鬆地撈住甘蜜,清淺的鼻息亂拂過,輕笑着還要再俯身過來。

兩人就這麼鬧着,驟然聽到馬場側邊傳來的窸窣聲。

是碾過淺草,呼啦颳着的動靜。

甘蜜半趴在宋慕之身上,聞聲扭頭望過去,一位中年男人立在黑漆欄杆一側,視線撂向這邊。

似是看了很久,不得已纔打了斷,“宋總大駕光臨啊,總算是到了。”

話落,他將目光探向宋慕之手臂上掛着的人,露出祥和的笑,“我在這邊從中午就開始等,等到現在才見到人,還以爲是有什麼要緊事耽擱了,原來是在這裡,剛下了車就在車邊……”

中年男人說着,很有技巧地停頓。

繼而放聲哈哈了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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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蜜被牽着踏入草場的時候,雙頰泛水。

她沒揚聲說話,手下使了勁兒地去擰宋慕之,“都怪你!”

“嗯,怪我。”宋慕之從善如流地應下,扶着她讓她看着點兒地。

這裡的草場原先便是成片的草原,被馬場主人承包下來開發。

踩上去泛着秋季凝土的半溼,偶爾會有陷下去的軟坑,容易遭殃。

“我又不是不會走。”甘蜜推搡了兩把沒推開,當即放棄,只是將目光落在前方帶路的中年男人身上,將心中所想問出口,“他就是馬場主人?”

“對。”宋慕之看向她,“這邊你來過沒?”

“沒有,這個不是我常來的馬場,不太熟悉。”小姑娘搖搖頭,隨即去擺他牽緊她的手,晃了又晃,“不過你是從哪兒弄來的這個地兒?我好像都沒聽過。”

宋慕之任由她晃,“私人馬場不對外開放。”

甘蜜努了努鼻子,“我之前去的也是私人的啊,你這兒連個人影都沒有,得多無趣,我都沒看見其他人。”

“傻了?”宋慕之像是覺得好笑,用力地捏了把小姑娘的手心,“今天的馬場爲什麼只有我們兩人,你真不清楚?”

甘蜜步伐都頓了半拍。

長睫捲起,杏眸瞪成圓橙似的模樣。

頎長的男人眸光沉然,望着這樣的小姑娘,低頭在她的眼睫上印了印,“這樣不容易被打擾。”

他意有所指,順帶解釋了番。

——還搞偷襲!

宋慕之如狼似虎!野心昭昭!

心裡將宋慕之的小人反覆鞭策,小姑娘擡手撥了撥自己的眼睫。

就只親了那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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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之前所說的那般,馬場主人承包了幾畝草原,目前仍在開發中。

除卻私人制的馬場,草原上種植培育的花海臨近湖泊,是前來野餐炊火的好去處。

大致介紹了一番,說話間,中年男人卻是將兩人帶到了馬廄處。

這裡的馬廄呈環形半開放式,頂高棚亮,兩側盡頭取移動框,以此做到最大限度的通風。

走在馬廄外沿的長廊中,馬場主人指了指內裡,“前幾天我們這兒誕生了個小生命,瑪利亞折騰了挺久,這會兒正在休息。”

甘蜜探過高牆往裡望,聞着馬廄處特有的味道,轉而問道,“……瑪利亞是?”

“是我們這兒最漂亮的母馬。”馬場主人帶着人繞過長廊,直接邁入馬廄,隨即將兩人牽引制外邊的最大隔間內,“喏,這就是母子倆。”

順延着馬場主人的指向往內探。

草垛旁的溝渠角落裡,窩着團鼓囊囊,聚攏在塊兒的毛茸。

小馬駒堪堪趴着,蹄子小小的放置在胸前,半掩着的眸上長睫撲棱撲棱。

大概因爲纔出生沒多久。

身上依稀還泛着軟軟的胎毛,棕色深一塊淺一塊。

漂亮極了。

甘蜜看到此,直接甩飛宋慕之的手,又是輕呼又是拉長調兒的,滿心滿眼都是那乖巧不已的小馬駒。

她轉眼望向馬場主人,“這個我可以摸嗎?”

“當然可以,這是我從國外精心引進的馬種,最近在培育後代。”馬場主人望着只站在一邊,半聲不吭,目光只凝視着小姑娘的宋慕之,繼而又緩緩補充,“這匹小馬叫馬里奧,早先還沒生下來的時候就被宋總提前預訂了。”

“預訂了呀……”甘蜜嘴上嘟囔,手上動作卻是沒停,不住地往小馬駒身上撫。

馬里奧擡眼看了看她,沒有任何被陌生人摸的不耐,長睫捲起。

棕色漂亮的眸轉了又轉。

隨即發出被撫-弄着的,輕微的呼呼嚕嚕聲。

——直呼得甘蜜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兩手都搭在上面,薅了又薅。

只一昧地咯咯笑着,壓根沒往周邊分心。

自然也忽略了身旁立着的宋慕之。

馬場主人和宋慕之略有來往,見慣了他平日裡的清貴風雅和遊刃自持,眼下瞧着這般模樣,倒是覺得有些好笑,“你們待在這邊吧,之後去騎馬的話,喊我一聲就好,我讓老婆子去給你們準備今天的晚飯。”

只是在走之前,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撂下一句,“對了,馬里奧也是宋氏旗下認養的小馬,除卻本名,外名叫芝芝柑柑。”

馬場主人很快消失在馬廄的盡頭處。

甘蜜驟然反應過來,擡眸去看宋慕之。

直接迎上他淡淡睇過來的視線,“總算想起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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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個小馬駒你也……”

小姑娘被宋慕之這幅難得展現出來的模樣給攝住了。

她睫毛眨眨,喊了他聲,“哎呀,你至於不。”

“至於。”宋慕之說着大跨步上前。

眼瞧着就要往這邊邁近,甘蜜見風使舵,當即改變了策略。

別看宋慕之表面斂然風華,小姑娘撒開胳膊,討嬌不斷地說了幾句好話,又讓他快點過來陪她一起。

那張淡漠的臉當即便鬆動了些許。

只不過他駐足的地兒在馬里奧的另一邊,離甘蜜十萬八千里遠。

小姑娘有些傻眼的同時,半點兒也沒計較,半蹲着挪着小碎步,移到他身側。

“我們一起摸芝芝柑柑好不好?”

“是馬里奧。”宋慕之淡聲糾正她。

“………”

這人今天怎麼回事!

甘蜜沒管他,只是牽着他的手,帶着牽引着往芝芝柑柑那兒湊。

小馬駒就在這時有了反應,呼嚕着聲的同時擡頭往上-頂,在兩人的手下蹭來蹭去,柔軟的毛直碰得甘蜜的手心都癢。

一副很是親-暱的模樣。

小姑娘一驚一乍,連忙呀了好幾聲,“慕之哥,你快看,它在迎接欸!”

她靈巧的眸涔滿了黑亮,俏臉激動得連帶着瑩潤的面頰都蕩着雪膩的弧度,“我們的芝芝柑柑!”

宋慕之望着這樣的她,先前莫名的情愫盡數消散,沒忍住勾了下嘴角。

他嗓音輕緩,“我們的?”

“不是嗎。”甘蜜沒轉過頭來,可馥郁的清甜柑橘味兒縈繞在周遭,“這不是你給我訂的芝芝柑柑嗎。”

宋慕之揚眉,“你說是,那就是。”

這人怎麼還扭曲原意啊。

難道不是他自己做主訂下的嗎。

甘蜜兇巴巴剮他一眼,“不是——我說是那就是,是——本來就是。”

“嗯。”宋慕之眉眼斂開,半撈過她,“馬駒先放在這,等到之後有時間了,再轉走。”

甘蜜半跪着,纖腰被攬緊,從脊背那兒凹出漂亮的弧度。

聽到這頗有些不明所以,“轉走?”

小馬駒就該待在馬廄裡啊。

能轉去哪兒?

可宋慕之卻是沒在這個話題上再多有闡述,只是反而附着小姑娘的手,帶着她去順小馬駒的毛兒。

他的手筋骨利落,腕骨折出料峭的弧度。

虎口微突,上面附帶了點清淺的痕跡。

看起來禁慾,卻又帶着十足的反差。

等等……痕跡?

甘蜜的注意力瞬間便被吸引了過去。

突然就想起了前陣子在翠隆館發生的一切。

宋慕之怒髮衝冠,把李懷安給揍得毫無還手之力。

當然他自己也傷了。

小姑娘顧不得什麼馬駒,也顧不得追問宋慕之任何。

心和眼全堵在他的虎口處。

“那個……你的手……那天以後好了嗎?”

甘蜜凝望着他,剛問出卻有些後悔。

他這幾次扦住她下巴的力道那麼大,手上的勁兒彷彿幾輩子都使不完似的——

怎麼看也不像是還沒好的樣子。

小姑娘徑自嘀咕着,冥思該怎樣將話題轉開。

還沒等她想到新的話題,宋慕之已然出聲,直接應下,“哪天?”

甘蜜樂了,單手去撫小馬駒,單眼拋了個眼色送給宋慕之,“這都能忘啊,就那天……你是真的想不起來啦?”

“不說還好,現在提醒了剛好可以想起來。”宋慕之側臉淡漠,嗓音聽不出什麼情緒,“是你去見別的男人的那天。”

“………?”

這個語氣怪怪的。

甘蜜想了半晌,眼觀鼻鼻觀心。

隨後覺得,還是應該繞開這個話題比較好。

她想撇開所有,但不忘去噎他,“宋總。”

見他望過來後,小姑娘笑眼彎彎,“你有沒有覺得今天的空氣有點酸呀。”

宋慕之沒有吭聲,鎖住她的目光幽然中帶着點兒熟悉。

是暴風雨毗鄰的前奏。

小姑娘當即往後退,雙手擋在胸前,“你不要抓住這個不放啊,我只是問一下,就一小下!”

“你開的頭,現在又怪我抓住不放。”宋慕之似是無奈,悠然嘆了口氣後,手擡起繞到後方,五指拂過小姑娘的秀髮,從指間穿插而過,隨後側過臉來,惡狠狠地在她的臉頰肉肉上咬了口,“小白眼狼,能不能講點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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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馬廄裡和小馬駒念念不捨,再到挑好馬去馬場上的時候,甘蜜都心虛地別開臉。

生怕馬場主人見到那樣明顯的齒印。

宋慕之心情倒是不錯的模樣,“好了,不用去管。”

“臉上留印兒的又不是你!”

甘蜜說着秀眉擰住,被他擡手輕輕撫平,“可你再掩飾也沒用,他早就看到了。”

她掩飾還能是因爲誰……?

宋慕之見甘蜜這樣,眉眼間聚斂的都是疏散的笑意。

“先挑幾匹馬,等下再試試感覺,我們先去換衣服。”

甘蜜被他牽着,倏而又想到,他還真是瞭解她的習慣。

她來喜歡駕馭好幾匹不同的馬,隨後再去騎以往自己專屬的那匹。

只不過這家不是她常來的馬場,雖說有些不熟悉場景環境。

但每匹馬都試過去……也不是不可以?

小姑娘這樣想着,去換衣間換上騎馬裝。

她動作快,秉承着以往的風格,帽子沒戴好就往外邁。

甘蜜去了外間的長廊,看着風景等人。

她撥弄着帽繩,聽到細微的動靜,擡眸之時,手下的動作都停了半刻。

甘蜜見過正裝而來的他,也見過只隨意穿着家居服的他。

可除卻年少時期在馬場相互依偎着的的時候,她在成年以後,其實很少覷見宋慕之這般模樣。

騎馬裝正襟微收,皮質馬甲外襯在裡,勾出他清瘦高挑的輪廓。

兩雙大長腿沒入黑色長靴內,整個人攜着點恣意和意氣。

他那副清絕的面容隱在身後無垠的草原裡。

滿身的風骨被印刻得囂張至極。

甘蜜一眨不眨。

很沒出息地挪不開眼。

這男人帥得她腿軟就算了……

電得她四肢百骸都有些無力。

分明是氣溫微涼的深秋。

甘蜜卻有一種置若夏季蒸籠裡的不真實感。

面頰的每一寸都被熨燙過似的。

宋慕之見她一動不動,大長腿擡起往這邊邁。

他略俯身,躬着腰配合半坐在木椅上的小姑娘,明晰的指尖湊近,在她下巴那處輕輕地繞。

他嗓音清淡,“帽繩都系不好?”

甘蜜凝神望着近在咫尺的他。

而後在秋風的懷抱裡,憑藉着自己的心意,撅脣在他的眼睫上印了下。

迎向宋慕之當即頓住的動作。

小姑娘那叫一個揚眉吐氣。

她早就想這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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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走向馬場之餘,差點被宋慕之當場摁住要來個深層次討伐的甘蜜跑得賊快。

“別鬧。”宋慕之看着亂躥的她,“待會兒還要騎馬,你不怕沒力氣?”

“你說好了不反擊!”小姑娘的聲音隱隱綽綽地傳來。

“好。”

到底是怕鬧着鬧着浪費力氣,聽他這樣保證,甘蜜好說歹說才又從馬場旁露出來的長草叢裡探出顆腦袋來,返回宋慕之的身邊。

像是拿她有些沒法兒,宋慕之沒再多說什麼。

快要抵達馬場空闊入口的時候,甘蜜擡眸,望着這樣的他。

隨即在內心暗自下決定,等會兒必須得偷拍幾張。

不拍的話,可是她手機相冊有史以來的最大損失。

馬場主人就在這時應着兩人的要求,牽過來好幾匹馬。

圍繞着的欄杆內,馬場偌大,周邊湖泊草叢環繞。

這些馬被養的油光水亮,馬驥都聳起驚人流暢的弧度。

蹄步踏着的聲音篤篤,沉穩中震着。

果然都是些難得的好馬。

甘蜜繞了幾圈,目光逡巡着落在一匹格外秀美的馬身上。

這匹馬的馬辮都是經過特殊處理的,聽馬場主人說,這是他家老婆子親自上手給編的小辮。

細細的幾縷稍立在馬耳處,上方的毛髮竟是金色,在陽光的映襯下泛着淡淡的金輝。

婆婆說這是匹愛美的小母-馬。

以往脾性也異常驕縱,能不能配合好,就得憑靠騎馬人的本事。

甘蜜愣是和這匹馬瞧對了眼。

一不做二不休,上來就指定着要先試這匹。

“確定好了?”宋慕之見她決定好了,朝着這邊走了過來。

“好了好了。”甘蜜迎向宋慕之遞過來的手,輕輕搭住,在他的攙扶下向上用力,踩好兩邊後正身踏上馬背,笑吟吟之餘,帶着點得意,“剛剛婆婆和我說,這匹馬厲害得不行,可會使小性子了!”

宋慕之這會兒低眉,垂着好看的眼,正在確認她的護膝。

他聞言應了聲,“那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甘蜜沒聽到這句,反過來問他,“你剛剛在說什麼呀。”

“快,你牽穩了把我帶過去。”小姑娘揚聲使喚他,隨即不知道想到什麼,明眸彎彎,十分臭屁地開腔,“知道不,你牽着的這匹馬,可是馬場裡的小公主。”

“嗯,這算不算牽穩了。”

宋慕之好看的面容隱在草長叢綠的原上,卻是看着她說,“公主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