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零點剛過,茶客找來紙錢等一干物什。
我把兩捆紙錢分別綁在徐牛的膝蓋上,免得他待會雙膝碰地。
徐牛有些不解爲何要這樣。
一時半會也說不清,主要外面要晴天還好,但現在飄雨了。所以與其說是讓他雙膝不接觸地面,不如說是避免他雙膝接觸到地面的‘水’。
隨後,又將煮好的三個熟雞蛋塞到他懷裡,讓他路上千萬別掉了。雞蛋是老爺子生前最愛吃的東西,揣在他身上,是以防萬一。
徐牛點點頭,捧着老爺子生前穿過的一雙鞋三跪九叩出門。
徐牛家離村口並不遠,根據村子習俗,三跪九叩把老爺子的鞋子送到村口之後,對着家門方向磕三個頭,就可以找個地方把鞋埋了。
在三跪九叩的期間,本村習俗,即便下暴雨,也不允許其他人靠近。
所以接下來我們就算想幫忙,也沒轍。
不過幸好的是,徐牛一路到了村口都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他忐忑把鞋子埋好之後,輕鬆回來。
一進屋,胖子就盯着他看,發現他身上沒啥異常的。
我卻覺得有些不對勁:“雞蛋呢?”
徐牛往身上一摸:“不是在這……咦?”他在身上摸了個遍,那三個熟雞蛋就是不見了……
先前千叮萬囑讓他把雞蛋在身上放好,他也照做。即便三跪九叩,雞蛋也不太可能掉路上……
我們一身冷汗。
老爺子靜靜躺在靈牀上,沒有絲毫變化。
小雨說:“去找找吧……”
我讓胖子在家看着小雨和陳爾德,隨後和茶客順着徐牛的行進方向找去,最後在一個牆角邊上摸到了一地的雞蛋殼……
雨落在身上,不大,卻非常涼。
茶客臉色慘白:“老爺子不肯走。”
我們沉着臉回到徐牛家,小雨問是不是發現什麼,我把她拉到一邊,小聲說出原委。
胖子湊過來,神情嚴肅說:“只能拖去燒了……”
燒個球啊,這山村偏的要死,拖到哪去燒?如果自己來的話,得燒多長時間?一個不留神火候不到位,死者慘不忍睹,家屬都不忍心看。
況且我們對怎麼主持火葬一竅不通,勉強上的話,就不叫火葬了,這叫燒屍,更容易害了別人一家。
即便我們會,估計徐牛也不會同意。神農架這邊好多村子都是這樣,幾乎與世隔絕,火葬在這邊不流行。不,確切的說是,在許多人的意識當中,根本就沒有火葬這回事。
佛教在漢朝傳入中國,中國開始出現有火葬,佛教稱荼毗。而在宋朝和明清之際,法律都是明文禁止火葬的。
我和小雨商量了一下,一咬牙說:“再辦酒!”
當夜,徐牛忙東忙西準備飯菜桌椅。
其實老爺子剛死就能鬧這麼大動靜,我們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過事實擺在眼前。
準備好飯菜桌椅之後,我們幾個外人是不能留在屋中的。徐牛一家老小,總共四口人被喊起來坐在堂屋內。
桌上,首座被讓出來,放上碗筷,盛滿飯。
這飯,徐牛一家當然不能吃,他們需要坐在桌前陪着首座的‘老爺子’說話。
最後端起酒杯敬酒,小孩子則用茶水代替。
山村沒電,所有的照明都是靠蠟燭和煤油燈。屋內點了兩盞煤油燈,再加上老爺子腳邊的長明燈,但還是有些暗。
這種感覺非常古怪,就想是空曠的黑暗舞臺上,只有一盞燈照着正在表演的主角一樣。
在暗淡燈光下,我們看見徐牛端起酒杯,表情嚴肅:“爹!來生還想做您的兒子!”
他婆娘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真傷心,眼淚流了出來。兩兒子一大一小,也端起酒杯似模似樣說:“爺爺好走!”
陳爾德頭頂塑料袋,盯着裡面:“該不會再出事了吧?”
胖子手搭在下巴上:“應該不……”
話音剛落,只聽到屋裡哐當一響……桌子塌了!桌上的酒菜撒了一地!飯桌上的煤油燈也熄了……屋內又暗了一絲……
徐牛他婆娘驚叫跑出屋,兩個兒子也被嚇到。
茶客眼珠子瞪的老大……
我和小雨慌張跑進去,只見到徐牛舉着酒杯,神情恍惚看着躺在靈牀上的老爺子……
檢查過後,飯桌用的時間太長,一條腿斷了。
“我剛纔好像看到爹了……”徐牛哆哆嗦嗦說。
胖子捏了把汗:“我也看到了。”他指着靈牀,“這不就是,你剛纔看花了吧。”
徐牛搖搖頭:“就坐在首座上。”
我們轉頭盯着首座的凳子,凳子上空空如也……
草草收拾了一下,不敢在屋裡多待。
茶客猶豫道:“不然現在就下葬吧……”
徐牛哪裡肯。
陳爾德忽然小聲說:“要不去上游看看?”
胖子臉一沉,小叮噹的意思是說去蛇頭村墓地看看,這傢伙不知道要打什麼鬼主意。
那邊剛遭遇泥石流,去了是找死吧。
泥石流之後,得在上山之前祭拜山神土地,不然山上的山精鬼怪夠人喝一壺的。
我直接揮手拒絕。
這時候,徐牛他婆娘忽然指着屋內又叫了起來!
我們被這喊聲嚇了一跳。
匆忙跑進去看,只見到老爺子靈牀上有一個溼潤的手印子……就跟有人撐着牀起來了一樣。
背心忍不住發涼。
而且不僅如此,牀邊還莫名其妙的多出了幾個溼腳印……這腳印顯然不是我們踩的。
徐牛家是泥磚房,地面都是土地,我們踩不出這種跟積了水似的印子……
腳印一直向外,然後掉了個頭……最後的腳印是在門口,腳尖向內……
雞皮疙瘩炸起,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徐牛一家老小縮成一團,盯着門那邊……
門邊什麼都沒……
壯着膽子準備出去,結果前邊多出了一道水漬……
“草……”胖子罵。
彷彿有個不知道的鬼東西擋在我們前邊……
緊接着,門邊的腳步越逼越近……我們身上也越來越涼。
那腳步一直逼到身前兩步遠的地方纔停住。空氣中,彷彿有什麼東西正站在那兒……
屋外的雨還在飄着,但忽然響起兩道悶雷……
胖子慌張摸出兩疊紙錢往前撒:“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他不做這事還好,紙錢一撒出去,那腳印又往前挪了一步……
我們嚇的全擠在牆邊……
那水印子就站在我們身前,不進也不退。
小雨臉色慘白:“就算是回魂也沒這麼快……”
徐牛一家和茶客再也忍不住,轟然往外狂衝,一咕嚕全跑了出去,站在門外往裡瞅……
屋裡就剩下我、胖子、小雨和陳爾德。
腳印並沒有隨着徐牛一家跑出去而變化,還在我們身前。
胖子想到了什麼,哆嗦說:“小叮噹,你身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陳爾德斬釘截鐵道:“沒有。”
胖子哪裡會信,剛準備搜身,面前那腳步倏地移動了……
心臟在那一瞬間差點從胸腔跳出來,拉着小雨往外狂奔,胖子和陳爾德手忙腳亂跟上。
一出去砰的把門帶上。
和徐牛一家子在外面大眼瞪小眼。
徐牛他婆娘哭出聲:“我苦命的爹……”
兩個兒子靠在一起瑟瑟發抖。
徐牛眼睛發直:“我……我爹怎麼了?”
胖子狠狠呸了一口:“還不都是吃了泥鰍。”
茶客臉色慘白,還不知道這回事。
這時候,屋內傳來水聲,老爺子明明不是溺死的,結果變成這副模樣,不是那泥鰍作怪纔是出鬼了。
“就在外面等着吧,明天白天我們出去一趟。”我說。
這會兒真是沒辦法了,只能去蛇頭村祖墳看看情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