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大道法會,同主神空間並無關係,乃是由紫微道君這樣的至強者牽頭,輪迴者們自行組建的一場聚會。
事實上,不止大道法會,憑藉着科技及各類超凡手段勾連交通,已經被連成一個整體,變成宇宙村的主神空間,已然在輪迴者們的自行運作下,隱隱出現了社會的雛形。
俗話說強者總是孤獨的,那是因爲他們身邊少有實力相當的存在,但在這主神空間,情況卻不一般。
初入空間的新人,再弱,手握日月摘星辰的資深者,再強,根本上來說,同樣都是被綁在主神空間這艘大船上的船員,並無本質的區別。
好比一個公民之謂國家,他們給自己這樣的輪迴者,起了一個別稱,即爲星主,用來區別這方宇宙自我衍生出來的生靈。
沒錯,或是自然條件允許的情況,或是部分輪迴者主動施爲的結果,主神空間內,無數的星球上,生命誕生了。
這也是紫微道君道場的僕從們最初的由來。
總之,如今的主神空間,已然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了,雖然雲天從未插手。
曾經佛性的空間,如今也已有無數條條框框,在束縛着其中的輪迴者社會,雖然這些條條框框並不是雲天添加的,也不是主神空間管理者們添加的,而是衆資深者爲了防止跳脫的新人擾亂這裡安定的環境而設立的。
一切事物都在走向正軌,而這其中的最大受益人,雲天,此刻卻不在主神空間內,而是身處於無盡混沌中,一個普通宇宙,一顆普通星球,一座普通道觀內。
道觀很小,乃至於簡陋,不奉神像,不置銅鼎,既無香火,也無信衆,除了中央一座空殿,左右兩間各自用來打坐和休憩的偏室,就只剩一圈圍牆,一對大門,還有一塊牌匾。
牌匾上書“火雲觀”三個大字,倒是遒勁有力,頗有看頭。
這裡並不是雲天啓程的那個地球,而是一顆類似的行星,大陸上一個古代王朝治下的一處偏遠小鎮。
鎮子雖小,該拜的神還是不少,除了火雲觀,另在別處,還修建了一座寺廟,一座道觀,內裡俱是滿天神佛,香菸繚繞。
沒人會來這個半個神像也沒有的火雲觀。
雲天來了,自然也不是爲了求神拜佛而來
偏室內,他盤坐在蒲團上,靜靜地看着對坐的老道士在那品茶。
“怎麼樣?”
“唔,無愧道韻靈茶這個名字,滋味兒不錯!”老道士放下茶盞,神色從容地看向雲天,“怎麼不找我的本尊敘舊呢?”
“跟我有舊的,不是他。”
“呵呵,也罷。”老道士灑脫一笑,“怎麼,你也已經達到這個層級,看望完我這個老頭子,是不是該琢磨起這往後的道路了?”
“我心中早有定計。”
“哦?是跟我的本尊一樣嗎?”
見雲天默默地搖了搖頭,老道士眼神一凝,面有難色地捋起了鬍子。
“你也是知道的,前八個,連同我的本尊在內,無一成功。至於過往紀元中,是否有成功超脫的例子,我的本尊是生於這一紀元的,沒法給你答案。”
“那我就去找那些渡過諸天大劫的人,問問他們有沒有見過超脫的例子。”
“還是不肯罷休麼?須知,這是拿自己的命在賭。”
聽着老道士的苦心勸阻,一向沉靜的雲天驀地溫和一笑。
“擁有的越多,就越是惜命,越難有向死而生的決心。老爺子,你知道的,我不是這種人。”
老道士一愣,不再多說什麼了。
沉默半晌,他揮了揮手。
“要是玩兒砸了,本尊會出手搭救你的,不過,那個時候,你就得跟在我身後,老老實實當個小道士了。”
雲天笑了:“一言爲定。”
擺脫隨諸天一同終焉的命運,不是一件易事,事實上,主神空間初創那會兒,他還半點頭緒也沒有。
一個諸天紀元,是無數個宇宙生生滅滅的歷史,何止億億年。
即使身爲最後一代創世神,即使自啓程闖蕩萬界以來,已大致度過數百億年,留給雲天的時間,仍是大把大把的。
只是萬事開頭難,光是在這浩瀚廣闊的無盡混沌之中,大海撈針一般尋找那些過往紀元的遺老,以期從他們那獲得一點半點有用的信息,就已經花去了他一個宇宙生滅的時間。
沒錯,找到老道士這兒,的確是順路的。
而找前人尋求幫助的點子,他也早已付諸實施了。
時光匆匆,不計年數。
從老道士那兒告別後,照例回覓法那兒接收新一批主神空間獲得的法則之後,他便再度踏上了尋找前路的征程。
他曾路過自己出生的那顆地球,那裡早已步入未來,原來破落的道觀,也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原子能研究所,再沒有給他傷春悲秋的地方。他並沒有爲了一己私慾去幹涉這個世界的正常發展,只是靜靜地待了片刻後,就悄然離去。
他曾在路上到訪過超體露西所在的宇宙,驚奇地發現,在化爲宇宙意志的露西的調控下,經過數百億年,這裡的文明異常發達,正輔助着她,竭力延緩着宇宙的衰老。作爲當初對方投資自己的回報,雲天給予了她一個輪迴者的身份。
他曾找到如奧林匹斯山一般,屹立在混沌之中的西方靈山,化身我佛雲天,與諸佛祖坐而論道,討教過往紀元之事。應我佛雲天本心發願和諸佛衷心請願,留下我佛雲天這道意志分神後,帶上從諸佛那裡得來的,無數有價值的信息,和從中產生的無數疑問與猜測,以及尋找其他過往紀元遺老的途徑,他再度遠行。
許多個宇宙生滅的時間過去,去洪荒找過盤古鴻鈞,去魔國找過梵天帝釋天,去二元世界找過高居天堂山的最初雅威和存身深淵最底層的不可名狀之神,諸天萬界的圖景,在他心底,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狹小。
這一日,當所有宇宙陡然染上了一絲虛無的氣息,當無數大能莫名心悸,當所有知情的存在加緊完善避世之法,這個時候,某個角落裡,一顆白色的璀璨光點,驀地衝破了無盡混沌,揮灑出無盡的光輝,照耀着諸天萬界。
這是造化之光,藉着無數法則堆砌的大勢,像是高山之上的燈塔,將自己的威能,遍及整個諸天萬界。
經歷了初期的憑一己之力一個個地尋找法則,中期創建軍團幫助自己設局謀取巨量法則,後期構建主神空間,借無量生靈之力,收集海量法則,現在,他要一舉,將諸天萬界誕生之初就已存在的所有法則,盡數收入囊中。
無人可阻擋,即使是那些活過一個又一個紀元的遺老。
也少有人知道他在幹什麼,因爲他很少向別人透露過自己的目的。
幾乎所有實力境界達到橫渡混沌級別的存在,都只面帶警惕地,望着光輝灑來的方向,只因恰在光輝出現前,他們突然心生悸動。
在這無數目光注視下,萬丈琉璃巨人不爲所動,只閉着眼睛,靜靜地體會着造化之光中迅速增加的法則。
此刻,他的視角,已然跳出具象化的諸天萬界,心中的畫面,變成了雨天的湖面。
法則好似雨點,混沌好似湖面,那這諸天萬界,就好似那轉瞬即逝的漣漪。
雨過天晴,雨點不再,湖面不過是恢復了平靜罷了,卻被生於雨中,自認下雨爲常態的浮游,視作爲大恐怖,何其可笑。
這造化之光,乃是風雨之中一縷雲氣。
雲氣乘風而化龍,所以有了創世神的存在。
雲氣日照而自散,所以創世神不得超脫。
一切是那麼的合乎自然,又是那麼的無可奈何。
那麼,如何才能打破這晴雨交替,循環往復的死局呢?
或者說,如何才能營造出一個風雨不息的世界呢?
驀地,雲天想到了當初頭一次演化地球上古環境時,看過的一幕場景。
那是在地底岩漿和太陽輻射雙重作用下,原始地球下了無數年的熱雨。
對了,“湖底”是否有熱源,自己是否可借勢?
即使沒有,自己是否能仿照“太陽”,在“湖底”化身熱源,營造出這樣的環境來?
這就需要雲天有赴死的決心了,畢竟,不論是“沉入湖底”,還是“飛向太陽”,放在當下,都類似於一種自殺行爲,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
不過,走到今天這一步,心性已然剛硬無比的他,對此冒險舉動,並沒有一絲遲疑。
於是,諸天萬界的強者,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這無窮的造化之光,主動染上諸天萬界那無可計量的虛無氣息,進而於剎那間消逝不見。
這一幕,有人歡喜有人悲。
歡喜的,都是不知情的,悲的,都是明白雲天要幹什麼的,他們只當,雲天終於還是失敗了。
這之後,歲月流逝,虛無的氣息也終於侵染到諸天萬界每一個角落。
在最後的終焉來臨時,過往紀元的遺老們,開始以同道者的身份,和這一紀元的歷屆創世神,還有主神空間,聚在一起,於無盡的虛無中,講述着這些新人未曾經歷的過往。
不知過去多久,早已陷入沉睡的一衆大能,忽地被一道刺眼的白光驚醒。
新的造化之光出現了,新的諸天萬界正在誕生中。
他們紛紛注目那道白光,卻失望地發現,它是無主的。
難道,雲天真的不再了嗎?
難道,這樣循環往復的大勢,真的難以更改嗎?
只是,還未等他們將失望的心情寫在臉上,就在這一瞬間,又有一道白光出現了!
衆人目瞪口呆。
還沒等他們緩過來,又是一道,不,是一片白光,從虛無中驟然誕生!
白色的“天幕”照亮了昏暗的混沌,諸天萬界一改往日顏色,變得亮堂堂一片,好似陽光之下色彩繽紛的玻璃球,茫然失措的衆人,遠遠地看到一道平平無奇的身影走來,看到那張熟悉的面龐,他們登時大喜過望。
(全書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