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聽說了麼?”
“什麼事啊?”
“最近寺裡出了個奇人!”
“奇人?什麼奇人......奇在哪呀?”
“是個年輕人,不到二十歲的樣子,自稱是從臨安來的。聽說啊,他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把寺裡的佛經全都學了個遍!這些天正在和師叔師伯們辯理,聽說已經把我們上頭一堆師叔們都給辯倒了!”
“嘶!有這麼厲害?你可別騙我!”
“那哪能啊?他人這會兒就在後面,講經大堂裡頭,不信你去看看!”
“誒!那我倒要去瞅瞅......哎等等,你和我一塊去!”
“怕我耍你?知道我爲什麼這會兒跟你說嗎?就是爲了帶你去看看。行吧,我來帶路,這次讓你開開眼!”
寺廟前頭,香客往來紛紛,聲音繁雜,兩個得了空閒的小和尚說話聲又不大,是以旁人未曾留心。
他兩說罷,就要往寺內行去,正這時,一雙手輕輕搭上兩個小和尚的肩膀。
兩人轉過身來,當面是一個身形敦實的小胖子,和他倆年紀大差不差,見兩人看來,縮手抱拳,笑眯眯地說道:“不才喬某,見過兩位!”
倆和尚面露不解,對視一眼,隨即與小胖子一番見禮,問道:“施主客氣了,敢問有什麼事?”
“適才聽二位說寺內有個奇人,喬某也想去見識見識,不知方不方便?”
“嗨,原來是這事兒,哪有什麼不方便的,這幾天去看的人多了,施主隨我來吧。”
“有勞二位了!”
說罷,三人往寺內行去,一路上,小胖子詢問起細節,其中一個和尚只是又重複了一遍方纔所說的話。
小胖子心知從他倆那再問不到什麼,於是不再開口。
三人走了一陣,拐過一個轉角,眼前突兀一大片人羣,裡三圈外三圈圍了個嚴實,四周聲音雖然繁雜,但並不吵鬧,只因圍觀的人都壓低了嗓音。
倆和尚還是少兒年紀,到了此處就管不得領過來的小胖子,只自顧自地說笑着往人羣裡鑽,只道小胖子和其他香客一般,就是來這兒湊個熱鬧的,估計看一會兒就走。
小胖子原本也是這麼想的,直到他看見了被衆人圍在中間的場景。
原來他身子看着是胖,其實是壯,再加上善用巧勁,早在倆和尚前頭,就穿過了人羣,當先來到裡面。
小胖子來此也是好奇心使然,剛一入內,就迫不及待地放眼望去。
只見外圍是一圈席地而坐的和尚,正遙遙對着正中間坐在布席上倆人。這倆人一個是位面布皺紋的老和尚,正對着小胖子這一面,此時看樣子似乎正在苦思冥想,手裡佛珠一刻不停地轉着。
另一人卻是一個披頭散髮,衣衫折皺,看似形容落拓之人,此時背對小胖子,到底看不到面容。
小胖子正尋思要不要繞到對面看看那個所謂的奇人是一副什麼面容,正這會兒那倆小和尚仗着個頭小,也鑽到裡面來了。
他倆剛一進來,忍不住低聲驚呼:“大師伯!”
小胖子順着倆人視線望去,正是那個老和尚,他心中不由感到奇怪,先前聽說小和尚的師叔們敗下陣來,現在輪到師伯們了?
就在這時,場中發生了變化。那倆人坐在空地上,一旁自有幾個壯年和尚侍候。老和尚臉上思慮深重,這會兒顯然是撐不住了,脣角舌燥下,朝着一邊拂拂手,跟前自有個和尚端着一盞茶上前。老和尚接過茶盞,汩汩喝了一氣,放下茶盞時,不由一嘆,隨即隨着那落拓之人合手施禮道:“施主佛理廣博精湛,老僧實在辯不過,今日才知天外有天,我甘拜下風!”
一言既出,衆人譁然。
倆小和尚呆住,喃喃道:“竟然敗了......”
小胖子更一副見到奇景的神色,驚歎道:“可惜沒趕上前頭,只見到了尾巴。”
旁邊有人嗤笑道:“趕上又怎樣,那個老僧人可是寺中佛學最長者,適才你沒看到,兩人越是辯論,言談越是深奧,早就不是咱們尋常人可以聽明白的了,便是早到了片刻,又能如何?”
這人說完,小胖子未及與他分辯,但見四周僧衆隨着老和尚一同與那落拓者行禮,那人長身而起,大笑着轉身環顧四周。
乘此機會,小胖子連忙望去,卻見那人神色落寞,雖然口中大笑不止,但無不悵然之意。
小胖子看得心裡越發疑惑,不止那人爲何這般怪異作態,又仔細看了一眼,但覺那人面目依稀可辨,但因着披頭散髮,周圍僧衆人影綽綽,怎麼也看不清。然而此時那人卻被僧衆迎入遠處禪房中,到底也無法得知究竟了。
小胖子雖心有疑惑,然而眼下時間尚不充裕,自己還有事情要忙,又望了倆眼,隨即就跟着四散的人羣往寺外行去。
走到寺外,沿着寬石階往下來到山腳,尋摸了一陣,小胖子向着道旁的一夥人行去。
那裡當先一對夫婦,看到小胖子,婦人急忙上前,拉着小胖子往回帶,邊走邊問:“去哪了這麼久?”
“叫孃親擔心了,我剛剛就是去趕了個熱鬧,不曾想耽誤了會兒。”小胖子有些不好意思。
“哎,早知道不讓你跟着來了,安心在門派裡待着多好,這一路就沒少讓我擔驚受怕過!”
“娘!我這不是擔心你們嘛!你看看你們僱的這些鏢師,沒一個打得過我,要出事了還不得靠我?”
“呸呸呸,說什麼胡話!什麼出事不出事的!以後這種話可別再說了!”
“嘿嘿,一時跑了嘴,孃親莫怪。”小胖子嘴裡討饒,臉上仍舊一副自得神色。
他倆說着,已經來到了婦人丈夫的面前,這家主事的男人方纔已經聽到了小胖子自鳴得意的論調,此時又見他滿臉自傲,於是負手冷笑一聲道:“你真當他們打不過你麼?”
小胖子仍自沉浸在洋洋得意的心緒中,未曾察覺父親神色有些不對勁,聞言着力辯道:“好叫父親大人得知,兒子被師父認定天賦高絕,學了整一年師門武藝後,就算較之門中一衆師兄們,功夫都更加精湛,想來勝過尋常江湖人士的粗淺功夫,還不算難事!”
這家男人嘆了聲,伸出手來遙遙點了兩下小胖子,無奈說道:“你呀!人家那是讓着你!江湖險惡,這些鏢師哪個刀頭沒有舔過血?又不是切磋,哪有點到爲止,讓你跟人拼命,你敢麼?再者,行走江湖靠的不光是武功,還有靈活應變的經驗,能不動手就不動手。你呀,在山上待了一年,就學了點匹夫之勇!”
小胖子被說的漲紅了臉,倒不是被羞的,而是一股少年心氣被激了起來,眼見就要出言爭辯,被婦人瞧出,連忙搶先對着男人說道:“哎呀,你就別說了!孩子這次好心來幫咱們,你還說他的不是!哪有你這樣的?”
“哼,要他幫了?”父親有心道出教育兒子以後少走彎路的苦衷,卻見小胖子滿臉激憤之色,顯然是沒把他剛纔的話聽進去,心裡一橫冷聲說道,“纔多大年紀,連怎麼做人都沒學全,自己都照顧不了,還說幫別人!”
“你就是看不得我好!”小胖子氣得甩下一句,轉身跑遠了。
“哎呀,兒子!”婦人喚一聲,見小胖子跑遠了,回頭瞥了眼丈夫說道,“瞎說什麼胡話?看,氣走了吧!哪有你這樣當父親的?”
“哎,夫人消消氣!我這也是爲他好,誰叫這小子聽不進道理,不得已說重了點嘛!”男人先聲告罪,說着火氣又冒上來了,“你也就光顧着他了,剛剛帶着他過來,可曾見到小周隨行啊?”
婦人一愣:“對啊,小周剛剛不是和咱兒子一起走着嗎?怎麼這會兒沒見他一塊回來?”
“估摸着還在寺裡找這混小子呢,你道我剛剛在胡說麼?看,他哪像是個能照顧別人的樣子?”男人說着甩袖搖頭,一副哭笑不得的神色。
“哎呦!今天你可說不少了啊!該消停點了吧!”婦人嗔怒道,“你叫人把小周喊回來吧,我找兒子去。”
“你個婦道人家,就別在道上跑來跑去的了,找人這事,還是讓家裡夥計去辦吧。”男人說着,眼見婦人橫眉冷對,訕笑道,“咱們剛剛纔爬了一趟山,夫人現在該回到車裡休息纔是,做丈夫的,這不是在關心自家娘子嘛?”說着,指向身後靠在道旁的一輛馬車。
“哼!這還差不多,快派人去找啊!”婦人說着,見男人應下,遂往馬車行去,走到近前,一旁自有家僕放個小腳凳,婦人踩着凳子上了馬車車廂內,剛進去回身又透過簾縫喊道,“還愣着幹什麼?”
“小周他回來了。”男人說着,有些發愣,他眼前不遠處那個名叫小周的,身邊還跟着幾位少林寺的僧人,並着一個披頭散髮的怪人。
“小週迴來了,那就快去把兒子找回來吧!”婦人也沒朝外看,說完後,聽得男人遠遠地一聲應下,隨即再無動靜。
只是這邊當家的男人此時卻有些犯了難,只因小周身邊這幾人已經來到他的面前,到底不知出了什麼事,他連忙吩咐身邊幾個家僕和鏢師去尋兒子,隨即轉身準備與來人見禮。
就在這時,只見那個怪人笑呵呵說道:“我去找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