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個詭異的木屋回到家裡,一路上劉二爺的心裡都是極不舒服的,一種是來自心裡的不舒服,另外一種則是來自自身感覺的不舒服。
自身感覺的不舒服劉二爺自認爲很好解釋,那就是靠近那所謂的活屍近了,沾染的陰氣太多而導致的,至於那種淡淡的,詭異的被盯上的感覺,劉二爺則刻意去忽視了。
而心裡不舒服則是關於這件事情的無奈,明明知道守‘活屍’有多麼的危險,卻不得不讓十幾個精裝的漢子去守着,爲了維持表面的安寧,還得對他們隱瞞真相...這些人身上說不定已經被打上了‘犧牲品’的標籤,可是劉二爺小時候就愛看個史書傳紀什麼的,還特別愛看野史,明白這種事情在歷史上多不勝數,一道選擇題而已,要選擇大的,有時就得犧牲小的,相比於那十幾個人,不管是木材調運處還是鎮上人心的安寧都是無比重要的,搞不好桶到國家去了,流言散開了,誰以後的日子也別想好過。
“這天氣。”想到這裡,劉二爺的心裡就越發的沉甸甸的,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他的步子卻詭異的轉了個圈,沒有朝着家裡走,而是再次朝着木材調運處走去。
他徑直來到了工人宿舍,打聽了一下牛大壯住哪兒,就敲開了他的門。
牛大壯一開門,還是讓劉二爺眼前一黑,不過過了兩三個小時,牛大壯腦門上的陰氣越發的濃重了,就跟烏雲蓋頂似的,一張臉蒼白着,整個人看起來竟然有一種讓人‘討厭’的感覺。
當然,牛大壯本身並不讓人討厭,只是陰氣纏身了,人的本能就會下意識的避忌這個人,沒緣由的討厭!以爲地下的職業真沒有影響嗎?就像盜墓的能風光走在世上嗎?不可能,他們身上陰氣沾的多了,註定人緣不好,人們不愛靠近他們,就憑本能。
但牛大壯是躺槍。
“您進來。”對於領導看重的人,牛大壯自然是尊重而殷勤的,趕緊閃身想讓劉二爺進屋,屋裡還有其他兩個人,劉二爺只是瞄了一眼,就覺得不太好,估計也是被‘連累’了。
“不進來了,有些事情還想問問你,咱們出去談?”劉二爺咳嗽了兩聲,人畜無害的樣子,邀請着牛大壯。
牛大壯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披上了厚厚的軍大衣和劉二爺走了出去,走在了工人宿舍外的雪地上,一路上牛大壯都瑟瑟發抖,那麼壯一個人,穿得又比劉二爺厚實...劉二爺在心裡嘆息了一聲,說到:“你若信我,就趕緊的去鄉下找些東西來洗澡,配方是菖蒲,艾草....”
劉二爺說了一大竄兒的名字,牛大壯疑惑的看着劉二爺,說到:“你說這些我知道,這不是端午節洗澡用的玩意兒?”
“端午節?你知道嗎?真正的端午節是毒日,惡日,纔有了這禳解災異的習俗,你以爲這方子怎麼來的?這方子是那時候道家的高人傳下來造福於民間的...最是驅陰趕毒,你必須每七天泡兩次,連泡七七四十九天。多的話我也不想問你,你肯定自己也能感覺到很多不對勁兒的地方,不信你可以挽起你的褲腿來看看。”說完,劉二爺也不再與牛大壯囉嗦,而是朝着家的方向,頭也不回的大踏步走了。
在紛揚的大雪中,牛大壯打了一個顫,他其實知道劉二爺說對了,他的腿上,就是那夜被勾住的地方,莫名其妙的起了一個烏黑的印記,可是有些事情不能亂想,有些話不能亂說,就算是牛大壯這種粗人也是知道的...他心中感動,知道劉二爺是冒了風險。
“這段日子最好別呆在廠裡,就在鄉下吧,躲得遠遠的...至於身上的那個黑印,會慢慢淡去。”劉二爺的到底不放心,又多說了一句。
牛大壯心中感激的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若是下跪磕頭,在這工人宿舍的附近又太過張揚,只能看着劉二爺的背影在心中感慨了一句高人。
自然在真正的道家人看來,劉二爺這半個把式對整件事情裡的許多事情判斷是有錯誤的,可是他卻有着真正道家人的良心與底線,他沒有放任牛大壯去死,而是冒着一定的風險去提醒了牛大壯,這就是一種精神。
而牛大壯得了提醒,也可能是腦子裡忽然閃過一道靈光,竟然在當天下午就出發離開了木材調運處的工人宿舍,也算是逃脫了一條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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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自家的門前,劉二爺並沒有急着進門,而是望着大門沉吟了許久,才喚出了老婆兒子,一定讓他們準備了一個火盆放在大門前,他跨過了火盆才肯進門。
老太婆嘴裡抱怨這做法可不吉利,但是一想起對比着自己家的老頭子,自己能懂什麼啊,於是又閉了嘴。
想去找劉二爺詳細的問點兒啥,可是他一回來就忙忙碌碌,又在他那間放滿了稀奇古怪的雜屋裡搗騰,所以老太婆也沒機會問,但那間雜屋呢,放的就是他以前幫人辦紅白事時,需要的一些物件兒.....
晚上,劉二爺也泡了一個去穢澡,除了這個,他也沒有更多的辦法,就算寫張符籙的能力都沒有,不過想着自己始終也沒進屋看過那屍體一眼,心中覺得這樣做了,也算是安心了。
夜裡,老太婆自然免不了詢問劉二爺一番,他只打發說今天去了一個鄉下朋友那裡喝酒,經過一個亂葬崗,感覺心裡不舒服了,所以回來做爲了一番。
老太婆迷迷糊糊的罵了一聲迷信,也就翻身睡了,她還不至於想象到木材調運處出了大事兒。
與此同時,那一座放着屍體的破屋外,也聚集了十個壯漢,點燃了一堆熊熊的烈火,開始在門外守着了。
到夜裡,這雪也沒停下,這些漢子沒有辦法,只能搭了個臨時的簡陋篷子,躲在了下面。
其實,長期下雪的地方都應該知道,下雪的時候不算太冷,一般化雪的時候,纔是真正的冷,可今天就邪乎了,只是下雪天,就冷得這些漢子一個個牙齒打顫,背上莫名其妙的起雞皮子。
“我覺得我穿得夠多了,咋這冷啊?靠近也火堆都不覺得熱乎,可邪了門了。”其中一個漢子忍不住感慨的說到。
“噓,別在這地兒說不好的詞兒,你知道的,這破屋裡放過多少東西吧?”另外一個他身旁的漢子不滿意的推了那個漢子一把,原因是因爲那個漢子說了一個邪門,在這種冰冷的夜,滲人的地方,人們的神經都分外的敏感。
“呸,你搞什麼封建迷信?哪有那麼多忌諱?不就是一具屍體嗎?領導都說了只是有科研價值,讓咱們守着,別給特務盯上了,你們一個個的還是男人呢,咋這麼慫?”兩個人的對話對魏大漢聽了進去,忍不住罵了一句。
魏大漢算是領導的心腹工人了,也是這次守夜的工人頭頭,很多工人私底下議論,明年如果有提幹的名額,魏大漢免不了就是一名幹部了,所以平日裡的接觸,很多工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巴結他。
他這麼吼一句,自然大家都不敢議論什麼了,而是低頭悶聲開始喝起劣質酒,解除寒氣...至於心裡是不是相信這一套說辭,那是另外一回事兒,只能說領導給的條件太好,他們也算是一批和領導走得近的工人,沒辦法拒絕這件事兒罷了。
不過,事前領導那神秘兮兮不准他們外傳的樣子,又讓他們有那麼幾分相信,說不定就真有什麼貓膩,不定就是科研價值呢?
見大家不議論了,魏大漢滿意了,自己也灌了一大口酒,他今天下午也在辦公室,對整個事情知道的更加詳細一些,可也不算完全知情,只是知道這具屍體要處理,處理之前不能鬧出一點兒什麼事情來。
對於領導這些做法,魏大漢表面恭敬,心裡卻有些不屑,他覺得這樣邪門的屍體,早些燒了就好了,這樣拖拖拉拉的太慫了!再說,能搞出什麼事兒來,他魏大漢是出了名的膽子大。
關於他膽大的光輝事蹟,那是說也說不完,什麼爲了打賭,在停屍房裡和十幾具屍體睡了一夜,什麼在亂葬崗過夜之類的...這可不是吹牛,而是真正發生過的事情。
“一羣慫蛋兒。”魏大漢不知道想到什麼罵了一句,至於罵的領導還是工人,恐怕也就只有他自己清楚。
半夜的破屋外,顯得有些慘淡的火堆,映照的一羣漢子臉上忽明忽暗,而那黑沉沉的破屋上面的窗戶,就像是一雙詭異的眼睛,在默默的看着這十個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