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立淳?姜立淳....”我師父的名字顯然讓凌青奶奶起了不一樣的反應,她原本有些不省人事,天真到讓人無奈的臉上,忽然出現了思索的神情。
難道我師父的名字,能夠刺激一下凌青奶奶?
我的呼吸變得有些粗重,這麼多年了,我是第一次如此真實的能見到他們中的一個,如果說凌青奶奶都在這裡,我師父應該就會在附近?或者,也在一個什麼地方看着我,就像凌青奶奶這樣出現?
這樣想着,我都變得很激動,而最直接的反應就是眼睛酸澀,凌青奶奶變成了這個樣子?那我師父會變成什麼樣子?難不成也是10歲的樣子?如果是這樣,那麼應該是我要回報他了,做爲弟子,也是兒子,我必須要照顧他...就像小時候在竹林小築的歲月。
那揮之不去的,溫暖的一幕幕,會不會那個時候,就變成已經長大的我,和已經老了,卻忽然變小的師父?
“啊...腦袋好疼,我想不起姜立淳是誰?我不想,我不要想,你是壞蛋,你讓我頭疼。”在我期待的目光下,凌青奶奶的神色卻變得越來越痛苦,到最後竟然抱着腦袋發出了這樣的喊聲。
她這樣的心理年紀,不說十歲,可能只有六七歲的樣子,什麼都不會僞裝。
我看見了凌青奶奶眼中流露的痛苦,一下子說不出來的心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是我的師孃,師父如果是我的父親,她也算是我另外一個母親,這樣的她我怎麼能不心疼?
強行的忍着鼻子發酸,喉頭髮痛的感覺,我輕輕的抱住了凌青奶奶,就跟哄小孩兒一樣的拍着她的背,輕聲說到:“好好好..咱們不想,不想就是了。”
在我的安撫下,凌青奶奶稍許平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到:“大哥哥,你帶我玩吧?那麼大的林子,我只敢在這一帶玩,找東西吃。其它的地方有好多東西好可怕啊,只有這個地方的大怪物怕小花,我一直都是一個人,一個人有的時候好害怕啊。”
大哥哥?什麼時候,我就成爲了凌青奶奶的大哥哥?如果如雪和如月此刻在這裡,看着這樣的凌青奶奶,說不定會喊她們姐姐,她們又是什麼樣的感受?這個念頭一冒出腦海,我就忍不住用頭使勁蹭了蹭自己的衣袖,然後只能用和凌青奶奶能夠接受的方式,牽住她的手說到:“好的,我不會丟下你的,我們一起吧。”
“你要和我拉鉤嗎?”凌青奶奶望着我,眼神中全是天真,她的手被我握在手中,明顯就是已經蒼老了的手,臉上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可是歲月的痕跡扔在,但這眼神.....
“嗯,拉鉤。”我的鼻音很重,我是真的剋制不了。
拉完鉤,一轉頭,我又在自己的肩膀上使勁蹭了蹭自己的眼睛。
她一定是還會記得我的吧?否則怎麼還不能忘記那親切感?多少年以前,我第一次見到她,是在我家鄉的鎮子上,她那麼優雅的出現,那麼漂亮,帶着如月,如今的她是再也回不去了嗎?
我有太多的情緒需要消化,只能拉着凌青奶奶靜靜的坐着,時間在這樣的情形下,一下子流逝的異常模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纔想起擡起手來看了一下表。
我的手錶是防水的,此刻的時間顯示,已經快接近夜晚8點鐘,可是在這個奇異的世界裡,好像天光永遠是藍得透徹,根本沒有半點兒像要天黑的跡象。
而和天光同樣堅持的,是那些灰眼人,他們還在對岸嘶吼着,叫着...好像不把我吃掉,不甘心一般,我根本就無法想象另外幾個修者是什麼命運。
河水依舊平靜,就是這份平靜讓我相信,紀清是不是還有一點兒希望?自我安慰也罷,自我麻痹也好,我是真的不希望他死。
至少,我們師徒都應該給他一個抱歉,儘管不是我們主觀,可是我們造成了他從小歲月的陰影,並一直活在這個陰影之下。
這個人性格怪異,可是我必須得承認,他是一個真正的爺們。
我的思緒凌亂,和凌青奶奶重逢的情緒,在此刻終於稍許平靜了一些,可以理智的去思考一些事情了,而凌青奶奶或者是累了,靠在我的肩頭,竟然非常無辜的睡着了,或許是一個人呆得久了,她在睡覺的時候,緊緊的抓着我的衣領,非常用力。
我想讓她睡得舒服一點兒,去掰她的手,竟然發現輕易的一下根本就掰不動。
不過,我這個動作倒是驚醒了她,她有些睡眼迷濛的醒來,不解的看了我一下,我怕她難過,正待安撫她,卻不想她伸了一個懶腰,忽然笑着對我說到:“大哥哥,你餓不餓?小花肯定找到吃的了。”
小花找到吃的了?我說有什麼不對勁兒,原來是那隻像蜜蜂的蟲子不知不覺的不見了啊。
凌青奶奶也不給解釋什麼,蹦蹦跳跳的站起來,然後也開始在這片密林裡東找找,西找找...林子裡有很多落葉,層層疊疊的堆積,有的地方長滿了灌木叢,還有一些地方怪石嶙峋...可是凌青奶奶的腳步卻非常的快,我一個年輕的大男人都必須全神貫注的跟着,纔不至於跟丟了。
但是就算這樣,我也摔了好幾次,被灌木叢掛破了衣裳,才狼狽的跟上....想到這裡,我有些難過,從這樣的熟悉程度來說,凌青奶奶應該是在這裡生活了多久?才能達到這個程度?一直就一個人嗎?師父他們到底在哪兒?爲什麼不管她?
可是和我不同的是,凌青奶奶卻顯得非常高興,時不時的就弄來一朵蘑菇,或者一顆小果子,嘴上嘟囔着:“這個蘑菇沒毒呢,可以吃。這個果子甜呢...”之類的話。
就算她倒退成了這般小女孩的心性,可是做爲多年的蠱女,一身本事簡直成爲了她的本能,辨毒什麼的,簡直對於她來說,是小兒科,也就是憑藉着這個,還有小花,應該是本命蠱?纔在這裡活下來吧。
其實說起小花,我模模糊糊的有些印象,之前在餓鬼墓,我和餓鬼王搏鬥時...不是在昏迷之前看見過一個五色斑斕的蟲子飛來嗎?是不是這隻小花?忽然間對這隻蟲子也充滿了親切感。
能夠這樣找到長輩,是真的好。
很快,凌青奶奶就找到了一小堆蘑菇啊,鍋子啊,野菜啊什麼的東西,無比信任的交給我,讓我用衣服兜着...我直覺差不多的時候,她忽然在原地蹦躂了起來,再一次雙手直拍,然後高興的喊着:“小花找到肉吃了,小花找到肉吃了。”
說完這句話,她就像一隻兔子似的,忽然就朝着一個方向跑去,我趕緊的跟上。
總之在林子裡七萬八繞的,大概跑了十分鐘左右,我幾乎已經忘記了來時的路,她纔在一個地方停下來,然後手上揮舞着一條看起來烏漆漆的,體型也不小,怕是有兩米左右長度的蛇興高采烈的對我招手。
我趕緊跑了過去,凌青奶奶指着那條蛇對我說:“小花叮過的頭不可以吃,只能吃身子,吃了肉可以很久很久都不冷的。”
我看着她,正準備接過蛇幫她打理,她對自己找了一塊看起來鋒利的石頭,一下子弄斷了蛇頭,把那半截蛇身子遞給了我。
“吃吧,吃吧...”她很大方的樣子,一邊說一邊吞嚥着口水。
我看着血淋淋的蛇身,不是噁心的感覺,而是一種說不出的難過再次在心底爆炸,說我多愁善感也好,情緒敏感也罷,我只是無法接受爲什麼凌青奶奶要這麼苦的生活在這裡,爲什麼要變成這個樣子?
一時間,我再次酸澀的說不出話來,可是她卻誤解了我的意思,拿起血淋淋的蛇身就要吃,也顧不得髒或者什麼。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把那蛇搶了過來...她沒有生氣,只是奇怪的望着我,說到:“你又要吃了?”
我忍着心裡的悲傷,很勉強的堆起一個笑容,對她說到:“我可以把這個變得很好吃的,真的!以後天天做給你吃,好不好?”
“好啊,好啊....”凌青奶奶好像對我有着無限的信任,再次高興的歡呼起來,而小花就停在她的肩頭,彷彿這隻蟲子也在跟着一起傷心。
在這個時候,密林裡緩緩的起了霧,伴隨着也不知道是什麼的咽嗚聲,這裡沒有黑夜,但在這個時候,我就感覺好像黑夜在一瞬間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