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後,這家人就早早的要休息了,說是爲了節約燈油,也讓我們早早把油燈熄滅了。
這個村子連電都沒有通!
熄滅了油燈,原本就漆黑的屋子更是一片黑暗,好在山村的夜晚,月光分外的明亮,適應了一會兒之後,藉着照進窗戶的月光,倒也還能看清楚屋裡的事物。
壓抑着一肚子的疑問,我很想和凌如雪聊聊,我覺得她沒有什麼隱瞞我的必要,如果我問,她應該會回答的吧?
但問題是,這樹皮房子根本就沒有什麼隔音的效果,隔壁不是的傳來來順的咳嗽聲,和孩子們小聲說話的聲音,外加來順媳婦呵斥小孩兒的聲音,我又怎麼好開口去問凌如雪這些?他們聽見了怕是不好。
凌如雪睡在另外一張牀吧,分外的安靜,至少我是聽不見一點兒動靜,就在我猶豫要不要過去,小聲和她說話的時候,我聽見外屋的來順翻了一個身,不再咳嗽了,藉着我聽見他的腳步聲,朝着我們這屋子走來。
莫非這來順心懷不軌?我調整了一下姿勢,全身都處於一種蓄勢待發的狀態,說起打架,從小習武健身的我,打5個來順這樣的,都沒問題,我可不能讓他傷害到慧根兒和如雪。
可是那來順明顯沒有要進來的意思,只是在門口咳嗽了兩聲,然後朝着我們這邊喊了兩句:“喂,你們睡沒有?睡沒有?”
如雪那邊很安靜,也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還是抱着和我一樣的想法,那就是不回答,看看來順究竟想做什麼,幸運的是,慧根兒這小子是真的睡着了,不然來順這樣喊,這小子說不定就愣頭愣腦的回話了。
喊了幾句,來順見我們這邊沒動靜,轉身就走了,接着我聽見來順開門出屋的聲音,緊接着,我聽見來順的媳婦兒也起牀了,跟着追出了屋,兩人在院子里拉拉扯扯的說起話來。
我不知道是因爲好奇,還是我天生‘三八’,總之我就是忍不住悄悄翻身起牀,然後摸到窗戶底下,很想聽聽他們說些什麼。
可一走到窗戶底下,我就看見一黑影已經蹲在了那兒,還把我嚇一跳,以爲遇到鬼了,心說老子當真是道士?走哪兒都遇鬼?結果仔細一看,發現是凌如雪在那裡蹲着,動作比我還快。
我心裡一樂,原來這丫頭也有‘三八’本色啊?至少這樣的她比高高在上,冰冷到沒有什麼情緒的她可愛多了。
她見我過來了,挪動了一下,給我讓了一個位置,我衝她一笑,對她說到:“原來你也那麼‘三八’啊?”
凌如雪看都不看一眼,只是說到:“這個村子的事情,我也不是太肯定,只是聽大巫模糊的說過。聽聽,說不定能知道些什麼。”
說完,她對我比了一個‘噓’的手勢,我也就不好說什麼了。
但不得不感慨,這個女人的一舉一動,在我眼裡都是那麼的動人,或許,她平日裡真的太平靜了,所以一點兒情緒,一點動作才顯得分外的動人。
靠在窗戶底下,外面的動靜就聽得比較清楚了,我聽見來順的媳婦兒對來順吼到:“你是不是想一個去鎮子喝酒吃肉,然後找野貓兒(小姐)?錢你至少得交出來一半。”
“最多給你五十,人是我拉來了,錢是給我的,你憑啥分一半?老子不去找野貓兒,難道天天對着你這個老太婆?”
“你說我老太婆?你又好到哪兒去?你....”
他們的對話幾乎全是沒有什麼營養的爭吵,夾雜着來順的咳嗽聲,起因就是因爲我扔出來的幾百塊錢。
這讓我很感慨,到底是什麼樣的夫妻啊?竟然爲了幾百塊錢吵成這個樣子,而且從他們的話裡,我明顯的能感覺到他們之間根本沒什麼感情,就是搭夥過日子的狀態。
就在我聽得無聊,準備回去睡了的時候,我忽然聽見來順吼了一句:“老子不管,錢就是不得給你!老子已經開始發作了,活不了多長的日子了,反正今朝有酒今朝醉,給老子滾。”
接着,我聽見兩人廝打的聲音,然後就聽見‘噗通’的一聲,像是什麼人摔倒在地的聲音,這讓我禁不住擡頭一看。
藉着月光,我看清楚了,原來是來順的婆娘被來順一腳踹翻在了地上,然後來順罵罵咧咧的出去了,依稀能聽見他罵到什麼老子要死的人了,怕個屁,先去賭一把,明天去鎮上之類的話。
我內心震驚,同樣,我看見我身邊的凌如雪眼中也有一絲震驚加不忍的情緒。
這個村子裡的人如此之窮苦,竟然還開設有賭坊,可見日子過得有多麼墮落和沒有希望,從來順的話裡,我好像聽出了些什麼線索,可是又不太抓得住,但是如雪一定是清楚的知道了些什麼。
我還沒來得及小聲說什麼,又聽見隔壁有孩子起牀出門的聲音,我三八的探出了一個腦袋去看,就看見有一個小男孩兒,還有那個特別可愛的小女孩兒出門了。
那個小男孩兒我有些印象,因爲我總感覺來順媳婦兒特別照顧他,土豆給他大的不說,連肉湯裡的骨頭也會多給他兩根兒,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我總覺得那個小男孩兒是唯一和這兩口子眉眼有些相像的孩子。
小女孩兒先衝到來順媳婦身邊,喊着媽媽不哭,卻被來順媳婦一把推開了,只得可憐兮兮的站在一邊,倒是那個小男孩兒被來順媳婦兒一把抱在懷裡,說到:“媽也沒別的指望了,就指望你就去寨子裡過好日子,強過在這村子裡當豬仔兒。”
“寨子裡的人好凶啊,媽媽。”小女孩兒在旁邊忍不住說了一句,卻被來順媳婦兒推了一把,說到:“你懂什麼,你是一輩子都去不了的,當豬的命,都回去睡了。”
說完,來順媳婦兒也不哭了,從地上揀起一樣兒東西,然後牽着兩個孩子同樣罵罵咧咧的回屋了,我注意到她揀的東西其實就是兩張10元的紙幣,說到底來順還是扔給了她二十塊,至於她罵的,卻有些不堪入耳,全是什麼早死了好,早死早超生。什麼你就死了,就解脫了,還把錢也用了,沒良心之類的。
之後,就是進屋躺下的聲音,過了許久,那邊再不傳來任何的動靜。
可我和凌如雪都蹲在窗子底下,半天沒動,估計雙方都被對方說話的內容震到了,需要好好的消化一下,才能思緒正常。
我是很想和如雪討論一些什麼,可是話到嘴邊,還是覺得不太敢接受,所以,我們倆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的呆了一會兒,就各自回牀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起身出發了,當然沒有看見來順,如他所說,有錢就要享受,他也不會那麼快回來,我不知道出於什麼心裡,還是悄悄的給來順媳婦兒塞了500塊錢。
我對她說:“不是給你的,是給孩子們的,你對孩子們好些,也是爲你下輩子積德,你也不想下輩子還像這輩子那麼慘吧?”
來順的媳婦原本見到這一筆‘鉅款’,喜不自勝,可聽了我的話,卻如臨大敵的望着我說到:“你知道些啥?”
我其實什麼都不知道,可是就當爲了錢能用到孩子們身上,我故作高深的說到:“我知道些什麼你不用問,你只需要知道我們三個是要去寨子的,是寨子的客人就行了。錢,你聽我的,最好用在孩子們的身上。”
說完,我就走了,我發現凌如雪一直盯着我這邊看,估計也是看見聽見了我的表演!
我牽着慧根兒,和她並肩走在路上,我說到:“你讓我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管,我終於還是忍不住管了,你不會怪我吧?”
她輕輕的挽了挽耳邊被風吹亂的髮絲,然後才輕聲說到:“換做是我,也許會對那女人說,我是寨子裡很重要的客人,如果我知道錢沒用在孩子們的身上,我就保證你兒子一定進不了寨子,一輩子都得留在這村子,不信你賭賭看。”
我一聽這話,很震驚,轉頭望着我眼前這個波瀾不驚的女人,心想太狠了,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她比我厲害一百倍啊。
“那你爲什麼不去說?”
“因爲我沒錢給她,你上次借我的500,我花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