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師，您也知道如今大楚的局勢，水軍已經半殘，雖然各處在造艦，可速度太慢，而且造出來的戰艦，遠不及奧人的精良。”施洛華沉聲說道。
早在來此之前，施洛華就通過各種關係，把雷諾的情報瞭解得通透，知道這位秘師不喜廢話，因此張嘴就說具體事務。
施洛華也難啊，一年以前，南方水軍還是兵強馬壯，正編水軍就超過十五萬人，戰艦一千五百餘艘。這還只是大楚兵冊上的數據，實際上，南方水軍是超編的，而且超的不少。
這些東西，大家心知肚明，誰也不會多說什麼，畢竟南方海運昌盛，南方水軍看似很強，還真不夠用。
大量的水軍戰艦用於剿滅海盜，護送商船，真正能用於作戰的，還不足兵冊上的一半。
不是施洛華假公濟私，他這個大將軍作的也很辛苦啊。大楚連年受災，兵部拔款有限，別看比北方水軍多了近十倍的軍費，可水軍是吃錢的大戶，不說造新艦，單是幾千艘戰艦、運輸艦正常維護，那點軍費就不夠用。
十幾萬水軍，要吃要喝，錢從哪兒來了？
不搞點副業，根本活不下去。八大軍團之中，只有羽林軍團，身處上京洛城，才作到九成發放晌銀，另外七大軍團，都得自己想辦法。
象荒漠軍團，吃的就是黃金古道、定軍城邊貿。早在幾年前，兵部給荒漠軍團的晌銀，就不足三成了，不自己想辦法，別說打仗，直接散夥算了。
類似的有很多，北地軍團吃牛羊，交易茶鐵，遼東軍團經營鐵礦、藥品，酒泉軍團靠着絲綢之路，各有各的來錢道兒，否則根本維持不下去。
最慘的，就是北方水軍，除了玩點私鹽，就只剩下捕魚了，所以他們的日子過的最是艱難。
去年那一場海戰，把南方水軍打殘了，剩下的戰艦，其實不算少，可被奧人水軍打斷脊樑，根本不敢出戰。再加上丟了重鎮五羊府，經濟來源又斷了一大半。
施洛華多次上書，請求製造新艦，兵部的迴應讓施洛華無話可說，人家問的很簡單，給你多少戰艦，能打贏奧人水軍？
那次海戰，施洛華是親自指揮的，親眼看到奧人水軍船堅炮利，玩牀弩的想和玩火炮的打，就兩字兒：沒戲！
別說一千五百艘戰艦，就算翻倍，三千艘戰艦也打不贏，人家奧人水軍可以吊打南方戰艦，損失可以忽略不計。
沒辦法，有代差的，大楚水軍的主要攻擊手段就是牀弩火攻，跳幫近戰。人家奧人根本就不跟你玩，直接拿火炮轟。
原本施洛華以爲，大楚水軍完了，制海權完全丟失，也不可能再搶回來，誰能想到，神工城組建了一支水軍，數量雖然極少，卻都是鐵甲艦，而且還不需要風帆。
作了二十多年的水軍軍團大將軍，他聽了全當笑話，直到他親眼看到冒着煙的鐵甲艦，才知道雷師的秘術有多強大了。
戰艦，不該由水軍指揮嗎？
他可是早打聽清楚了，如今神工水軍的總指揮，居然是一個十四歲的丫頭片子，而且是出自他一直瞧不上眼的北方水軍，甚至連正式的艦長都不算，是女承父業。
連這樣的人都能指揮一支鐵甲艦隊，憑什麼他一位水軍大將軍不可以？
當然，施洛華在大楚根深地固，關係錯綜複雜，他是不可能加入神工城的。
那麼，能不能要船呢？他可是名正言順的水軍大將軍。
以秘師的行事風格，這完全是可能的。所以，他來了。
“施某親眼見到神工艦隊的鐵甲艦，銳利無比，縱橫四海，奧人水軍在鐵甲艦前不堪一……”
“你想要船？”雷諾不等他吹捧完，打斷他的話問道，施洛華雖是宗師，卻是作了太久的官僚，說着說着就下道了，習慣性的用官場語言表達思維，雷諾最煩的就是這個。
“是。”雷諾一開口，施洛華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行。”
我去……
這也太乾脆了，施洛華想過自己的請求可能會成功，卻沒想過會這麼順利。這幾年，雷師的名頭太大，又遠在南掌，讓大楚的政事堂都覺得高深莫尚早。
在衆人眼中，自白、火兩位秘師離開之後，有資格和雷師平等對話的，也就只有雨仙了，或許陛下也有這個資格，可這兩位會到南掌嗎？
雨仙是雷師一手推上去的，與雷師的關係更密切些，可就算他是南方水軍大將軍，想找機會求雨仙也不容易。
沒想到，自己一張口，人家就同意了。
“鐵甲艦是邊實驗邊建造，問題還有很多，產量也不足，就算我給你，你會用嗎？”雷諾問道。
海軍可不是一、兩年就能訓練出來的，鐵甲艦以蒸氣機爲動力，需要相當多的技術人才。蘭冰水軍的人員，比較複雜，一部分來自於北方水軍，一部分是從神工城選出的可靠苦力，以及從各方抽調的戰兵，而最重要的一部分人，來自工匠營，沒有他們的支持，鐵甲艦根本開不走，更別說作戰了。
如今蘭冰水軍的人手已經達到極限，戰兵、水手都好說，可工匠數量嚴重不足，就算有船，也只能停在那兒，沒人會用。
雷諾一再的擴充工匠營，工匠營再編人數已經突破萬人，依然遠遠不夠。工匠營，可不是隻造船，冶煉、建築、火槍、火炮、子彈炮彈……
需要人才的地方多了，還有最關鍵的實驗室，超過一百個課題實驗小組，就需要一千五、六百人才能正常運轉起來。
也就是這兩年神工城發展的夠快，加上楚仁大力支持，從工部調來數萬匠戶，這才能撐起這個架子。最初的時候，整個神工城的人口，還不足一萬人呢。
“可以學，南方水軍有大把的優秀水兵。”施洛華拍着胸脯說道。
“也好，虎牙，你讓小滿找幾個技術過得去的船匠，帶施將軍去參觀一下鐵甲艦。”
說完，轉過頭對施洛華說道：“我這裡人手還真不夠，有南、北兩支水軍幫忙自然是最好的，你先去看看，看明白之後我們再談。”
其實雷諾並不看好南方水軍，鐵甲艦可不是木頭船，會擺弄風帆就能進行海戰，需要學的東西多了。
而且鐵甲艦的設計建造時間太短，包括蒸氣機在內，都有無數的毛病，爲了趕時間，雷諾的辦法就是邊用邊修邊改，就象無線電一樣，大家先拿着，能用就用，不能用必須有備用方案。
蘭冰水軍看似威風，甘苦自知，負責維修蒸氣機、鍋爐、傳動的工匠，沒有一天不罵孃的。
這時代的蒸氣船，不是一般的難用，艦長坐在寬敞明亮的艦橋上，一張嘴就是全速前進。
聽着爽吧，就這四個字，下面一羣人在忙活，而且還不一定能達到艦長的要求，你說全速就全速啊，我們是聽話了，鍋爐不聽話怎麼辦。
這還是小事兒，戰鬥的時候，艦船的變向極多，一會左舵一會右舵，時而全速時而倒車。
這可是不象集成控制的艦船，只要輸入命令就行了，有時候前一條命令還沒執行完，下一條命令又來了。
總體來說，神工鐵甲艦的反應，不是一般的慢，甚至比絕大多數的帆船反應還要慢。
所以，雷諾在海軍操典裡明確的寫着，咱不和你近戰，就靠飛艇和射程，遠遠的欺負你。
象之前那場海戰，雖然戰果驚人，不僅大楚舉國歡騰，連奧人都驚掉了下巴。在神工城內部，蘭冰反倒是無功有過，若非沒有合適的人選，雷諾都想換掉她。把鐵甲艦開到敵艦一里遠，這是非常危險的行爲。
若是被奧人戰艦圍上，打成跳幫戰，這些戰艦很可能被奧人奪了去。
爲此，雷諾還在後繼建造的鐵甲艦中，加上了自沉的閥門，絕對不能讓鐵甲艦落到奧人手中。
施洛華看到上百座幹船塢，心中激盪，這就是大楚水軍的未來，絕大多數的船塢中，都在造艦，一艘艘成型或未成型的精鐵鉅艦，看着就令他興奮。
可上了一艘已經造好的戰艦，施洛華這位老水軍將軍傻眼了，他所熟悉的一切都不存在，沒有牀弩、拍杆、防刺網。甚至連船帆、船槳這些必備的東西都沒有。
耳中聽着一個個新鮮的，讓他半懂不懂的名詞，他才明白雷師爲什麼這麼痛快的應下。
雷師手中沒人，他也沒人好吧，別看南方水軍還有十餘萬人，可誰會用這些玩藝？
小滿神匠說的很清楚，最重要的動力系統就是蒸氣機鍋爐，現在還不穩定，經常會壞掉，需要隨時維修，神工城工匠營已經再也抽調不出人手，所以碼頭上還停了三艘造好的戰艦，既然先生同意了，施大將軍最好馬上派人來開走，後面還會有更多的戰艦、運輸艦下水，神工城碼頭太小，早就不夠用了，需要空出泊位。
這一刻，施洛華感覺頭皮發麻，事實沒有他想象中那樣容易，老子不會開啊。
別說維修鍋爐，連那些大炮，他也不會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