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還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着,那麼這個世界無論怎麼樣,對我都是有意義的;但是如果你不在了,無論這個世界多美好,它在我眼裡也只是一片荒漠,而我就像一個孤魂野鬼。
——————————《呼嘯山莊》
不一會,李兆坤也來了,從家裡的南區到所在瑪麗醫院的西區,要半小時的車程呢。之所以選擇這家,是因爲這是香港爲數不多的提供24小時急症服務的醫院。
他見大媳婦躺在牀上,旁邊也沒醫生,大兒子坐靠在牆上,老四站在牀邊,而王玉蘭和老五坐在過道的椅子上,都是一聲不吭的。他小聲的問王玉蘭,“沒事吧?”
涉及到老李家的子孫大計,他甚至比王玉蘭還要緊張。
王玉蘭正要說話,卻聽見了大媳婦的痛哼聲,緊急着聽見了四閨女的大喊聲。
“羊水破了!快喊醫生,拿呼吸罩。”老四慌忙奔出產房,朝值班護士臺跑過去。
醫生來後,所有的人再次被趕出產房。
李和不顧護士勸阻,再次在走廊裡一根菸接着一根菸,病房裡何芳的痛苦的喊叫聲,讓他揪心的很。
護士無奈,只得走人,這樣敢衝着院長鼻子罵的人,她也惹不起。
剛纔醫生晚來,李和就差點醫鬧了。
老四戳戳李和道,“哥,你得有個心理準備。”
李和問,“怎麼?”
“一般羊水破了,會很痛,但是沒這麼快,可能是宮縮,大概要剖腹產。”老四說的很小心翼翼。哥哥一瞬間那絕望的眼神,差點把她嚇壞了。
她在某一個時刻,就差點抓住了她嫂子說的那句‘你哥心裡苦’的意思。
她哥哥從來都是嚴格自己,寬容於別人。她哥身上的大褲衩子不會超過十塊錢,一瓶茅臺也不會超過二百塊,而她自己呢,一件衣服幾千塊,一雙鞋子幾百塊,一個髮夾幾十塊,家裡的紅酒,隨便都是幾萬塊,她和老五當茶喝。
前幾天她哥哥還跟她說,等她去英國了,給她買一輛法拉利,要多騷包就有多騷包。
她愧疚於她的哥哥,而又不理解,爲什麼總是這麼苦着自己。
小時候,那個拿着雞毛撣子圍着桌子轉要揍她的是哥哥,現在對她無微不至的依然是哥哥。
她嘴角是流露出一絲微笑,想必是哥哥恨鐵不成鋼,又愛又恨吧!
長大了,青春期的她學習並領悟了叛逆,並且明白了她哥哥對她的愛是漫長而又寬容的。
“那就剖腹產吧。”李和很想努力的忘記,此時的剖腹產手術很不成熟,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
剖腹產意味着賭運氣。
他的話音剛落,一個醫生出來了。
老四在和醫生交流,他裝作什麼都聽不見。
“哥,你簽字吧。”老四把單子和筆遞給哥哥。
“你籤吧。”
“嗯。”老四沒猶豫,唰唰的簽了自己的名字,此刻她需要替哥哥承擔。
醫生進去後,產房的門再次打開,何芳被推出來了。
李和趕忙過去,正準備抓住何芳的手,卻又被醫生推開。
他在身後,一直看各項檢查,驗血、驗尿、查骨盆、測胎心。
何芳再次被推進產房,李和堅決跟着進了進去。
麻醉師進來了,讓她左側位躺着,把身體弓起來,越弓越好,像蝦米一樣,不過她肚子太大,實在是弓不住,麻醉師就從腰開始向上給她做硬膜外麻醉。
李和看着她全身發抖,心裡更疼。
醫生卻把簾子拉上了。
“橫刀還是豎刀?”李和聽見醫生這麼問。
“橫的。”
李和聽完何芳這句話,似乎又聽見了刀子在肚皮上劃拉的聲音,那麼的刺耳,那麼的扎心。
孩子拔出來的啼哭聲,終於讓李和忍不住站起來了。
醫生出來,他什麼都沒問。
直到醫生開門,王玉蘭和老五幾個人涌進來,他也沒有動。
老四見李和還在發呆,把孩子抱到他跟前,“哥,這下高興了吧?是個小侄女。”
“俺有閨女了。”李和發自內心的高興,可是還沒來得及看,孩子已經被護士抱走了。
李和站在何芳的牀邊,見她在熟睡,沒有吵醒她,只是緊緊的抓着她的手,深深的吻了一口,“對不起。”
他的感覺到她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他就這樣靜靜的陪着她,雖然空調在開着,她的額頭上不時的在冒汗,他不時的用衣袖給她擦拭。
九點鐘的時候,於家、沈家、甚至李老頭都來了,這一間病房的門口,擠滿了人。
於老太把魚骨湯放在案頭,心疼的說,“這閨女受大罪了。”
“嬸子,你坐會吧。”
李和出去招呼李老頭等人。
“恭喜了。”李老頭也爲李和高興。
“煙都給我。”這是李和見面的第一句話。
李老頭道,“你知道我不抽捲菸的。”
在旁邊的喇叭全,卻是把口袋的煙給了李和。
老四過來道,“哥,下去吃點早飯吧。”
“嗯。”李和招呼李老頭,“一起吧。”
衆人一起下樓。
門診樓和住院部之間,是一個小廣場,花圃中花朵芬芳綻放、香氣四溢,旁邊幾株修剪整齊的風景樹葉綠枝繁、青翠欲滴,小廣場中間有一個水池,水池中堆砌着假山,幾十尾紅色鯉魚在其中穿梭嘻戲。
李和定晴一看了看,熟練的點起煙,直接坐在臺階上,不願意動了。
李老頭拿起煙鍋子,不屑的道,“我年輕那會,跟你一樣,屁大點事都感覺像世界末日一般。”
李和道,“我啥事也沒有。”
李老頭拍拍他肩膀,“知足吧。”
李和沒理他,站起身,帶頭去了旁邊的一個排擋,要了一碗麪,胡擼胡擼吃完,直接走人,留下於德華跟着付賬。
“六斤六兩,不輕了,比老五還重呢。”
李和進門就聽見了老孃高興的說話聲。
王玉蘭抱着孩子,高興的不能自已,“老五出來的時候,可憐巴巴的,她奶還說能不能活呢,你看現在不好好的呢。”
王玉蘭又寵溺的看了一眼比她還高兩個頭的小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