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收穫

東北四大鮮當中最有名氣的就是開江魚,因爲在一個長達半年的漫長冬天裡,大江冰封,魚類缺少氧氣和食物,還有因爲低溫而減少了活動,生長緩慢,使得肉質異常鮮美。食物的缺乏和封江以後的純淨水質,讓鮮嫩乾淨的開江魚成爲了東北人餐桌上的極品美食。

松花江中魚的種類繁多,其中最爲出名的是三花、五羅、十八子。

三花是指鰲花、鯿花、鯽花。

五羅則是哲羅、法羅、雅羅、胡羅、銅羅,五羅都很貴。

十八子迄今爲止尚沒有統一確切的說法,很多種帶“子”的魚,船丁子、柳根子、葫蘆子、麥穗子、白漂子、泥鰍鉤子、黃姑子、紅眼瞪子、翹嘴島子、七粒浮子、鰱子、鯽瓜子、鮎魚球子、嘎牙子、牛尾巴子、七星子、扁擔鉤子、沙丘子、紫泥肚子、刁子、花裡羔子……

李忠信和王波董志國三個人打上來的開江魚種類很多,饒是後世李忠信混在江邊總吃江魚,也沒有把打上來的這些魚認全。

這些魚是要拉到城裡賣的,用人背抗很不現實,李忠信便問董志國能不能弄來輛馬車或者手推車之類的大車。

董志國是村支書董國忠的堂弟,這個時候在竹板屯裡面算是混得很不錯,聽到李忠信說要借輛車,二話沒說就跑到竹板屯裡弄車去了。

李忠信心中望着董志國的背影,心中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八三年嚴打的時候,董志國因爲一個朋友偷竊犯案,招供的時候說是給了他十斤糧票,因爲這個吃了鍋烙,被判了三年。

出來之後他和董國忠鬧僵了,直接到南方投奔王波去了,雖然在南方混的也不怎麼好,卻很少回到竹板屯這邊來了。

李忠信心中想到,董志國和王波一樣,都是不錯的好人,哪怕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也沒有做犯法的事情。

石頭不點不成金,人不點化不成人。這一次他重生到八二年,他要改變兩個人的命運。

坐在董志國推着的手推車上,李忠信心中鬱悶地想到,重生到這個年代,物質貧乏不說,工具也是相當簡陋,想要做什麼可真難啊!

去江城那邊賣個魚,還得四處藉手推車,實在是有些麻煩。

兩個半大麻袋的魚裝車以後,王波在李忠信的提醒下,領着李忠信到他家隔壁的老張家借了一把李忠信都已經忘記多年的桿秤。

李忠信看到,借來的桿秤和前世家裡曾經有過的桿秤一樣,是以帶有星點和略微錐度的木杆爲主體的桿秤,秤桿的末尾還用銅皮包了一個圓頭,只是那銅皮的厚度很薄,上面有着一層泛綠的模樣。

秤砣(和砝碼的功效一樣)是老式的十斤砣,拎秤桿頭的前面部分的皮拎(固定在秤桿上的牛皮扣),是秤十斤以裡的重量,拎後面部分的皮拎,則能夠秤量二十斤之內的東西。

皮拎的前段還有一個鉤子,如果稱的東西用繩子綁着的,也可以掛到鉤子上稱,李忠信覺得這種稱,正適合他們賣魚用。

砣繩就是普通的麻繩,秤盤則滿是鐵鏽之色,在李忠信的心中,這樣的破秤有些慘不忍睹,不過他細一想,八十年代初期,家中有一杆秤也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正是因爲這樣,他看到三舅王波借桿秤的時候緊着和張大爺說小話,生怕張大爺一個不高興,桿秤就不會借給他一般。

王波借稱到以後,也不做任何耽擱,和李忠信快步走到村頭,準備到江城賣魚。

而董志國則把留出來的幾條大魚按照李忠信所說,把最大的那條送給他堂哥村支書董國忠,並約董國忠晚上到董志國家裡面吃魚。另外的幾條找大水缸養起來,明天一早李忠信回家的時候要帶給家裡。

李忠信知道董志國和王波都沒有啥錢,直接掏出一張小黃牛(那個時候對一九六零版的五塊錢的稱呼)遞給了董志國,告訴董志國在家這邊張羅一些吃食。

李忠信原本是想要拿出一張大團結的,可是,想到這個時候的購買能力,最終還是選擇了小黃牛。

饒是這樣,王波和董志國不約而同地石化了。

八十年代的時候沒有城管,而且開江魚是稀罕東西,王**着李忠信一路走着,還沒有到李忠信想要去的地方,開江魚就已經賣出去了大半。

賣出去大半的開江魚不說,還有人開始預訂這種不要肉票就能夠買到的開江魚了。

在江城菜市場附近,還沒有等李忠信和王波吆喝,一羣人圍住手推車便開始搶購,從進入城區一直到把魚全部都賣出去,連一個小時都沒有到,讓李忠信看明白了這個時代人的購買能力。

只要是不要糧票,肉票,好東西你就是賣的貴一些也有人要。這個年代的人幾乎都是國家的員工,都是國家開資,遇到好東西的時候,他們生怕手中的錢花不出去,買不到好東西。

李忠信賣的開江魚不貴,比李忠信記憶中魚的價錢要低上一些,而且都是鮮活的開江魚,更具有說服力。

最爲重要的是,國營商店裡面買魚也是需要肉票的,在肉票比錢都值錢的年代,大部分的人都不會捨得用肉票夠買魚類。

也就是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李忠信和王**到江城的魚被一掃而空,把王波樂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李忠信看着三舅王波小心謹慎的把門用門插插好,就好像是做賊一般,躡手躡腳地爬到了火炕上窗戶外面看不到的死角,好一陣東張西望,才神色忐忑地把破帆布挎包裡的零錢,一張張地小心地拿了出來。看到王波那種如同小偷一般的做派,李忠信心中感覺到好氣又好笑。

王波在炕裡面坐好,把錢分門別類地放了好幾處,一角,兩角,五角、一元……一堆一塊的數了七八次,就是硬幣都沒有放過,也是一分兩分的查了四五遍。

王波自從數錢以後,嘴巴就沒有合上過,那種數錢的姿勢和態度,活脫脫電影阿凡提裡面的巴依老爺。

就差數錢的時候唸叨那些個什麼我的錢九十九……

看到李忠信懶洋洋地躺在炕頭望天,王波把錢小心地放進破帆布挎包當中,滿臉熱切的把大臉湊到李忠信的跟前,神秘兮兮地說道:“大外甥,你猜我們兩個人這一次出去賣了多少錢?”

看到李忠信愣愣的樣子,王波嘴巴合不攏地小聲說道:“大外甥,咱們發財了,今天一共賣了三十九塊二毛錢,還有十四斤糧票和三斤肉票。”

李忠信略顯鄙夷地望了一眼王波,他心中早已算出了大概的錢數。

一共百多斤魚,大魚、好魚和小魚平均下來,也就是四角左右一斤,能有個三四十塊錢就不錯了。

對於第一次用風箏板子下掛網捕魚的收入,李忠信的心中還是有着一些失落的。

按照李忠信最初的想法,一網下去,怎麼也能夠打上來百十斤魚,可是,他領着王波放了兩網,纔打上來百十斤魚,讓李忠信感覺到了一定的落差。

這種落差只是暫時的心理落差,李忠信心中清楚,因爲對於這個江段的瞭解不夠,這次和三舅放風箏走的路程很近,魚不是很多也是正常的,再者,現在並不是出魚的最佳時期。

更何況他用的這種網是五十米一寸眼的網,去掉頭尾不捉大魚,也算是很不錯的一個收穫了。

更何況李忠信留下來了五六條大魚,按照平均每條五斤重來計算,也是三十多斤,如果這些魚要是賣掉的話,收入就差不多能夠達到五六十元了。

王波並沒有看出來外甥李忠信的那種不悅,甚至把李忠信表現出來的那種不悅當做嚇傻的表現。

在王波的心中,外甥弄的這個事情已經是好上了天。

現在是八二年,作爲當人民教師的姐姐一個月才賺三十八塊錢,有着六級技術職稱的高級木工的姐夫一個月才賺三十八塊六,這個還是剛剛漲上來的工資。

和李忠信下掛網打魚也就是一上午的時間,加上到市裡賣魚,無非也就是大半天的時間,這還沒有到晚上呢,他們兩個人就已經賺到了三十九塊七角二分和十四斤糧票。

這三十九塊七角二分錢完完全全屬於他和外甥兩個人,也就是說,他和外甥兩個人一天下來,居然比姐夫一個月拼死拼活工作賺的還要多。

在王波的心中,外甥無非就是一個小不點的孩子,在這樣的一個時候應該被那驚人的數字嚇住了。

王波心中沾沾自喜地想到,這次弄到了這麼多錢,給大外甥分上個三塊兩塊的,給幫忙的好朋友志國買包好煙,等到了晚上,買點肉到志國家裡吃大魚,再喝點小酒,這簡直就是幸運日啊!

就在王波獨自盤算的時候,李忠信略顯憂鬱地開口說道:“一會兒把車還回去的時候,給你的那個朋友董志國五塊錢,算是今天用他弄手推車和他的工錢,然後再上街買桿秤,買點好肉,順便給老張家買包紅塔山,剩下的錢就先放到我,暫時作爲後續的啓動資金。”

什麼,給志國五塊錢!給老張頭買一包紅塔山?!!!!

王波眼珠子立刻就好像金魚眼一般鼓了出來。

五塊錢那是什麼概念,一個工人上班好幾天才能夠賺到五塊錢,無非就是志國借了一個手推車,讓志國幫忙幹了兩個小時的活,給五塊錢,這也……

給董志國五塊錢的事情王波雖然有些接受不了,但是,好歹董志國也是他王波的好朋友,給了就給了。

可是,從老張家裡借一下稱就給買一盒紅塔山,這就有些過了。

八十年代初期,買菸是需要煙票,王波抽菸的大部分煙票還是從李忠信家裡面要過來的。備註:(老票證的發行種類大體可分爲食品(含副食品)類如糧票、肉票、糖票等;日用百貨類如線票、肥皂票、煤炭票等;針紡織品類如布票、棉花票、鞋票等,發行渠道有政府部門、公司、供銷社等多種,但均在商業或供銷部門使用。使用方法一般是對號對月入座。老票證編號一般有兩種方法:一是以月編號,哪個月就用哪個月的票,這種票類似於綜合購買券,人們習慣於稱爲“月月票“。供應部門會在當月公佈憑票購買物資的品名、數量;另一種是以阿拉伯數字編號,供應部門也會在相應時間公佈憑某某號如1號、11號等購買某某商品,這種票稱爲“號號票“;還有一種是指定了商品、數量的專用票。)

到了江城兩三年了,王波抽的最多的是大生產和大前門,就是春城都只是跟着姐夫李尚勇抽過幾顆,現在突然之間大外甥讓他給老張家買一盒一塊兩毛錢的紅塔山,簡直是亮瞎了王波的眼睛。

再想到李忠信說要把剩下的錢放到李忠信那裡做什麼啓動資金,王波的臉頓時掉到了腳面上,他很是不屑地瞥了一眼李忠信,氣急敗壞地說道:“小孩子家家的明白什麼,等下給你兩塊錢去買好吃的去,剩下的錢我安排,給他們那麼多錢做什麼,你不懂別跟大人蔘合。”

王波在這個時候也是被這三十多塊錢矇蔽了眼睛,更是想要行使他作爲長輩的特權。

李忠信看到三舅王波有些惱羞成怒,他頭不擡眼不睜自言自語般說道:“一共就這麼三十幾塊錢,要是賺上個三百五百的,合轍是外甥都不要了。”

王波聽到李忠信那風言風語的話,頓時就急了,剛要脫口罵人,就聽到李忠信再次嘀咕着說道:“一張這樣的漁網幾十塊錢,風箏板子幾十塊錢,掛魚的技術是我教的,唉!算了,就當我花十張大團結做看清楚了一個人,等以後看到姥姥姥爺,我真就得好好問問……”

李忠信心中十分清楚,在這樣的一個時候,他一定要把三舅降服住,要不他這個三舅有錢騷包了真的能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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