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兩人同盧燕道別,坐上了去縣城的班車。
望着車外站在路邊依依不捨的大姐,盧安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楚,就像一首歌唱的,讓他陷入了鄉愁中:
我的紙飛機呀飛呀飛
飛到了蘆蕩邊
帶我去看日落晚霞,還有開滿花的野田
我的紙飛機呀飛呀飛
飛到了我的童年
那時的母親還沒長出白髮,人羣中如此耀眼
雖然他很早就沒了母親,可大姐就相當於他的母親,從小對他照顧有加。
當然了,其實從某種意義上講,孟清池也算半個母親,只是他對清池姐有一種別樣的感情,所以刻意不往這邊想。
班車開了,見他在發呆,魏方圓右手在他跟前花了花,問:“你怎麼了?捨不得離開?”
眼皮不自覺跟着她的右手跳了下,盧安嗯了一聲。
魏方圓對這個沒太大意外,她高中每次去二中時經常有這種情緒,轉而問:“盧安,你說我剪個學生頭好看不?”
回過神的盧安認認真真打量她一番,接着點頭:“應該還行,你不會是想剪學生頭吧?”
魏方圓說:“我想試試。”
鎮上去縣城要三個小時,路又不好,很是顛簸,兩人爲了分散注意力,一直在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兩人的發小曾令波。
盧安感慨道:“已經有一年沒看到他了,也不回村,不知道他在長沙理工怎麼樣?”
魏方圓說:“我聽我爸講,曾令波他爸爸欠了一屁股債,如今跟六都寨的人挖金去了。”
“去哪了,伱知道不?”
“據說去了青海。”
“他媽媽呢?”
“沒聽說,不知道。”
盧安想了想,偏過頭:“這一年老曾有聯繫你沒?”
魏方圓有些躲避他的眼神,但猶豫幾秒還是說了實情:“去年下半年有,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弄到了我的大學班級地址,經常給我寫信,我一開始沒回,後來煩了,就回了一封,說我有男朋友了,信裡還寄了一張男生的照片。”
盧安好奇:“你男朋友?”
魏方圓搖頭:“不是,是我們班的班長,跟我們宿舍玩得來,我就特意喊他拍了張。”
盧安問:“長得怎麼樣?有照片沒,給我看看。”
魏方圓說:“照片沒帶回家,不過我們班長相貌還成,雖然沒你好看,但應付曾令波足夠了,你要是想看的話,等我回學校找找,應該還能找到。”
盧安隨口應了句好,然後爲老曾默哀三秒。都說女大十八變誒,魏方圓越變越好看,但這跟老曾無關哎。
到了縣城後,兩人都有點頭暈,特意在汽車站外邊找了個地方坐了會。
中間,魏方圓買了兩塊錢麥芽糖回來,遞一半給他:“我大學一同學告訴我的,說吃糖可以緩解暈車,你試試。”
好多年沒吃這玩意兒了,盧安有些躍躍欲試,接過咬一口,瞬間牙齒都被崩住了,張不開,真真是甜到膩,但他仍舊愛不釋口。
見有面包車在拉客,盧安當即起身說:“不坐班車了,這個熱天氣味太重,我們包車去寶慶。”
魏方圓雖出生在農村,可支書從小就是富養她的,平日裡消費習慣比一般農村小子高出一截,對包車這種奢侈行爲沒有抗拒,頓時提包跟在了屁股後面。
“師傅,去寶慶多少錢?”
“幾個人?”
“就我們倆。”
“50。”
“你這太貴了,25,要是不行我們就找別人。”盧安還沒來得及還價,魏方圓已經一口價了。
司機本還想嗶嗶,但見魏方圓轉身就要走,立馬妥協:“行,25就25,我今天剛出門,就當開個張了,上車。”
縣城離寶慶很近,還沒一個小時就到了,盧安下車後問:“大小姐你什麼時候學會砍價了?我以前可從沒見你買東西還過價啊。”
魏方圓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就是隨便糊弄下,你不是在嘛,心想着不成的話,你會打理好的,我跟着就行啦。”
呃,好吧,這是誤打誤撞。
要擱他來還價,最多也就這個樣子了。
中餐兩人沒選擇吃米飯,而是找了一家米粉店,辣的真他媽過癮,隨後魏方圓去了中醫院,盧安則買些禮品來到了寶慶孟家。
孟家大門緊閉,盧安只能去人民醫院找李夢,這次總算在診室找到了人。“夢姨,你忙不忙?”
“呀,小安,你來了?你什麼時候來的,快進來,來,坐這。”見他忽然出現在門口,李夢很是驚喜,趕忙丟下手中的筆,起身拉着他好好看了一圈。
接着她習慣性打趣說:“嗯,沒胖,身材還是這般好,清水有福咯。”
盧安汗顏,根本不敢接這茬,要不然現在有多嘚瑟,今後腦殼就有多痛苦。
不過說完這話後的李夢沒有再繼續調侃。
因爲她下意識感覺有些不對勁,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她又找不出個子醜寅卯。
於是她緊着問:“吃了飯沒,走,姨帶你吃飯去。”
“夢姨你管我,我吃了過來的。”盧安連忙拉住她,把自己和魏方圓一道吃粉的事情解釋一番。
倒杯水,隔辦公桌而坐,兩人就着各式各樣的話題聊了許久,比如學習、比如生活方面、比如畫畫,還比如金陵這座城市。
差不多半個小時後,李夢看看時間、掏出家裡鑰匙給他:“姨等會走不開,你先去家裡休息會,晚上做好吃的給你吃。”
盧安沒接鑰匙,“我打算去貴妃巷看看,有個同學拖了點東西給我,我要帶給他們家。”
“去誰家啊?”
“李冬家。”
李夢對李冬是熟悉的,當即點點頭,囑咐道:“晚上回來吃飯,到時候我把文傑叫回來,一起熱鬧熱鬧。”
盧安滿口答應。
就在兩人一前一後來到診室門口、要分開之際,前面的李夢冷不丁回頭問了句:“小安,這次回來你見過了你清池姐沒?”
盧安怔了怔,心想怎麼會問起這個問題了?
前幾天清池姐開車送自己和清水回鎮上,夢姨不知道麼?按理說不應該啊?
難道是對自己和清池姐的關係開始生疑了?
思維到這,盧安心慌了一下,但表面上還是鎮定自如地回答:“見過了,從金陵回來的時候,我和清水在長市待了一天,就住在清池姐家。”
認真觀察他的微表情,可惜沒發現太大異樣,李夢原地沉默小會,然後露笑說:“對了,小安,幫姨辦件事。”
盧安順口問:“什麼事?”
李夢嘆口氣說:“清池今年26了,年歲不小了,前陣子我有個朋友想把她兒子介紹給她,可你清池姐死活不願意相親,說是沒讀完博士之前不考慮結婚的事情。
小安你說說,等她讀完博士都快30了,那時候是不是太晚了?同齡優秀男生不都結婚生子了?到時候到哪裡去找好的?真的,爲了這事,我都快愁死了我。”
盧安沒吭聲,靜待下文。
果然,憂心完後,李夢就語重心長地對講:“你跟清池關係十分要好,很多事情我的話還沒你管用,有空了替我勸勸她。”
相親?
盧安心裡直突突,相個毛親啊,誰來相親老子打斷他的腿!
聽到相親,他內心有些氣,但馬上又緩過來了,前生清池姐拒絕了各路人馬,想來今生也是一樣,再說還有那個承諾在呢,就更安心了。
但是隻是
只是夢姨拿這破事跟自己說幹什麼?
是真的要自己勸清池姐?
還是第一次試探沒成功,開啓了要命的第二次試探?
心緒思慮萬千,盧安一時也把握不準李夢的心態,但還是敷衍地應承了下來:“好,回頭我找機會跟清池姐說說。”
說個屁說,老渣男帶着這種心思走出了門診大樓。
李夢悄悄來到窗戶前,撇開窗簾一角看着下面的背影,思忖了許久後,心情極其複雜。
上次火急火燎去長市,第一時間被大女兒成功打消了疑慮,可事後想想,她總是覺着不是這樣的,她好像漏掉了什麼關鍵信息,事情真相被掩蓋了。後面她拖弟弟李龍幫忙留意清池的動態,可惜這弟弟一心紮在外室上,把她的話當做了耳邊風。
當然了,李夢也不糊塗,對弟弟是什麼樣的想法,她差不多有數。
反正是孟家女婿,弟弟對盧安是喜歡清池還是喜歡清水,壓根就沒區別。
說不定李龍還更支持小安和清池在一起。
直到盧安離開了醫院大門,看不見了,李夢才收回目光,同時暗暗在祈禱:希望這回是自己多慮了,不然清水和清池都跟小安攪不清,那她想死的心都有了,以後別個指不定在背後怎麼看笑話呢?
重新回到走廊上,李夢深呼口氣,開始自己安慰自己:只要是沒實際證據,她還是更願意選擇相信大女兒,畢竟這麼多年以來,清池很爭氣,一直是她的驕傲,從沒讓她失望過。
李夢趕去了會議室,盧安卻在外邊買了一個雪糕。
逮着雪糕狠狠咬一口,心虛的他鬆了一口大氣,把剛纔的對話琢磨來琢磨去,他得出一個結論:看來夢姨還是開始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