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之白,聖人之白!
盧安在一片白裡看到了無限和絕對!
一口氣畫了三張不同立意的速寫畫,盧安才慢慢歇筆,等再次擡頭望向湖對岸時,那裡已然一片澄清,只有風吹楊柳的畫面。
他明白,隨着時間推移,太陽和地球的位置發生了相對變化,那光影塑造的一片假白跟着消失不見了。
對着湖對岸的亭子臺階相望半晌,盧安感慨萬千,真是應了那句話: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今天看到的景象彷彿一片神蹟,而速寫本上記載的東西猶如神臨,太講究機緣了。
沿着小道來到出口,盧安並不急着走,先是在麪包車上靜坐了會,再次把之前看到的景象好好昇華昇華,隨後感覺徹底消化把握住了時,才心血來潮地給俞莞之去了電話。
電話一接通,他就問:“老俞同志,你忙不忙?”
俞莞之此時剛午睡醒來,還沒起牀,伸個長長地懶腰說:“你稱呼都變了,今天遇到了開心事?”
盧安神神秘秘道:“我今天悟道了。”
“悟道?”
俞莞之一時沒反應過來,好一會才問:“你又找到了靈感?”
盧安說:“不,靈感這詞都無法形容我今天的所見所聞。”
俞莞之左手後抻牀,半坐起來問:“相比《永恆》和《無題》怎麼樣?”
盧安沉吟一番說:“不好講,我還沒正式開畫,所有的東西還在速寫本上,不過我稱之爲今天的東西爲神蹟,以後也許我再也不會有這種感悟了。”
還頭一次聽盧安說的這麼鄭重和玄乎,俞莞之立馬重視起來了,迫不及待問:“那什麼時候開始動筆。”
盧安說:“我現在人在玄武湖,等會回去就動手。”
接着他補充一句,“我比伱還急欸。”
俞莞之看向日曆,發現今天和明天無論無何都走不開,於是說:“我後頭早上過來。”
盧安說行。
其實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要通知俞莞之?
他就覺得這種重要的時刻,值得同自己的伯樂分享。
結束通話,盧安胡亂在路邊攤吃了個涼拌麪,然後驅車快速回了南大。
急急匆匆回到畫室,他把門都關好,把BB機電池卸了,把電話線也給拔了,再把所有電燈拉開,把畫架、畫布弄好,然後一心一意開始作畫。
其實這幅油畫立意高遠,內容卻極簡。
呈現在畫布中央的東西,盧安早就構想好了。首先是一片面白,這片白當牆,牆上有門、有窗戶,門前是臺階,臺階右邊是一顆柳樹,柳樹樹梢延伸一個亭臺觸角,白色牆壁上面是黑瓦。
然後就是最終要的了,還是一片白,臺階前面的鏡片白,它象徵湖水。
畫中的東西不多,主要是一種意境。
因爲這幅畫是直覺在一瞬間發生的“懷孕”。這瞬間,盧安的心靈被一片“白”全部融化,白也全部化爲盧安,這是無我兩忘的瞬間、自我靈性顯露的瞬間、含道映物的瞬間。
在畫架前佇立良久,當情緒醞釀到位時,神遊一片“白”當中的盧安閉着的眼睛猛地睜開,不多說,右手拿起畫筆開畫。
從下午到傍晚,再到凌晨,盧安如同雕塑一般在畫架前沒怎麼動過,要不是畫筆在動,要不是眼睛越來越有神,都以爲他羽化飛仙了。
如此這般,直到清晨5點過,他才停筆,他才彷彿恢復了生機。
然後他就感覺很餓很餓,可精神卻依舊飽滿生輝。
身子有點僵硬,腿有點生麻,盧安來到沙發上坐下,遠遠地觀賞自己的大作。
對,他張狂地稱之爲它大作!意境的巔峰,有如神仙執筆,滿意至極!
該取個什麼名字?
“道?”
“聖人之白?”
或,“一片白?”
他晃了晃腦殼,覺得取名“神蹟”貌似也牛逼轟轟,也未嘗不可。
在沙發上呆坐了半小時,後來實在忍受不住了,他跑去廚房下了一碗麪。
在此期間,他把BB機的電池裝上,把電話線插好,然後就毫無形象地大口吃麪條,一大碗麪,他用時不到3分鐘,接着碗筷也不收拾了,就那麼一倒,在沙發沉沉睡了過去。
“tingting”
BB機響了,盧安一開始沒反應。
“tingting”
再次響起,他還在沉睡中。
“叮鈴鈴叮鈴鈴.”
這次是BB機不叫了,換座機電話開始鬧騰了。
刺耳的鈴聲終於把盧安給吵醒了,也把他吵煩了,蹙了蹙眉,然後不情不願伸手拿過聽筒,眼睛都懶得睜開,就:“喂?”
“老闆,我從羊城回來了。”這是曾子芊的聲音。
“哦。”盧安哦一聲,問:“還有事麼?”
曾子芊愣愣地看眼旁邊的吳英,“沒有,但吳”
聽到“沒有”二字,盧安不想再繼續聽下去了,直接把電話掛斷,緩緩蠕動下身子,調整姿勢繼續睡。
聽到電話中傳來“嘟嘟嘟”聲,曾子芊很是無奈,側頭對吳英說:“吳小姐不用擔心,老闆昨天聯繫不到,可能是在畫畫。”
吳英這次沒同葉潤和孟清水他們一起從寶慶過來,因爲她是和姐姐一起來的。姐姐是一名剛畢業新上崗的空姐,要去滬市一家航空公司報道。
她之所以想聯繫盧安,是應好友劉薈之拖,捎給他一件東西。
結果從昨晚到今天中午,她一直都聯繫不到盧安,然後就有些急了,好歹是同學朋友一場,遇到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坐視不管?
於是她二話不說、急急打車趕到步步升,碰巧撞到了剛從羊城回來的曾子芊。
隨後就有了剛纔一幕。
盧安是畫家身份,吳英和劉薈都知道。
畢竟他高考前夕曾被中央美院和南開大學特招過,只是被都他拒絕了,這事在寶慶一中當時引起很大轟動。
而後面金陵一些報紙上又報道了畫家盧安、拍賣會和名作“金陵雨夜”等字眼,暗中關注他的劉薈和吳英自然第一時間就把報紙上的大畫家盧安和認識的盧安聯繫到了一起。
只不過這些東西兩女一直藏着心中,沒去挑明。
不去挑明的緣由很簡單:不挑明,大家平日裡該怎麼相處就怎麼相處,是同學是好朋友。可一旦挑明瞭,巨大的懸殊身份會讓她們有壓力,會讓她們不知道該怎麼和盧安相處?
所以劉薈和吳英暗通曲款之後,默契地選擇了最聰明的方式。
吳英本能地想問問盧安的畫室在哪?
可是話到嘴邊又臨時改了主意,同曾子芊點點頭:“好,我晚點再聯繫他。”
離開步步升,當空姐的姐姐問:“你找的盧安是畫家?”
吳英說是。
姐姐隨意問:“他的畫怎麼樣?”
吳英說:“還好。”
一句還好,姐姐頓時沒了繼續聊這話題的興趣。
吳英斜眼姐姐,心想我要是說他的畫值千萬,說不得你就不是這個態度了。
說來奇怪,有時候她對這個親姐會產生一種嫉妒心裡,都是同一個爹媽生的,外在繼承爸爸基因的姐姐長相身材都拿得出手;可像媽媽的她,一切都顯得那麼平凡。
說是親姐妹,可在外人眼裡覺得都不刮相。兩姐妹一起走出去,別個的目光都聚焦在姐姐身上,都誇讚姐姐,卻自動忽視她。
這種體驗非常糟心。
唯一值得安慰地就是:姐姐的大學沒她好。
兩個小時候後,BB機鈴聲再次把盧安吵醒。
這次他沒那麼困了,人的精神好了很多。最明顯的特徵就是褲子都他孃的快穿孔了!原本寬鬆的褲子現在緊繃得難受。
忒強壯了些,盧安自己都看不過眼了,順手拿個抱枕把它遮住。
隨後打個哈欠瞄眼BB機小屏幕上顯示的數字,發現不認識,是個陌生號碼。
不過想到一般人不知道自己的BB機號碼,盧安沒敢怠慢,當即回撥過去。
電話一通,那邊就傳來了黃婷的軟和聲音,“盧安,你在哪?”
盧安回答:“我在畫室,你呢?小姑的事情忙完了沒?”
黃婷說:“忙完了。昨天一直聯繫不到你,我都快急死了,你就不想我的嘛?”
左左右右搖動一下,盧安道:“想,可是想又什麼用誒,又不能見到你。”
黃婷問:“真的想我?”
盧安說:“如假包換!”
黃婷問:“真的想見我?”
盧安惡狠狠地道:“當然,我現在恨不得把你抱在懷裡。”
黃婷再問:“老公,你相信夢想成真嗎?”
盧安脫口而出:“信,我小時候做夢就想有個你這樣的漂亮媳婦。”
黃婷聽了笑眯眯地說:“這樣麼那你閉上眼睛,在腦海中聚精會神地冥想我,我馬上就到!”
盧安順嘴問:“要是沒到怎麼辦?”
黃婷說:“那就是心不成,罰你默唸100聲“黃婷我愛你”,肯定什麼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