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小老婆這麼一鬧騰,盧安頓時沒了繼續畫下去的心思。
回味剛纔的對話,他敏銳地捕捉到:夢姨想來南大突襲自己,果真和陳維勇一家有關。
或者確切地說,就是這家子人給漏了口風。
要不然陳麥能知道孟家?
要不然葉潤能在此基礎上猜到清池姐頭上?
至於俞姐懷孕的事,陳麥曾見過楊千惠找自己,再加上前幾次的試探,倒不難得出一些結論。
葉潤溜得快,門都沒關,盧安擱下畫筆,跟着來到了走廊上。
可惜,小老婆早跑沒影了。
不過他也不氣,更不急,你跑!你跑!你能跑多遠?
南大就這麼點地兒,你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廟嗎?
俞姐懷孕的事應該對她衝擊比較大,以小老婆的脾性,現在要適當留點私人空間給她降降溫。
等到時機差不多了,就把她抓回來,狠狠丟牀上,真是反了你了不是?
昨天才停的雨,沒想到一夜過去又下起了瓢潑大雨,盧安在走廊上站了會,最後熬不過肚子叫,又去買了點東西墊肚子。
再次回到畫室時已經快晌午時分了,盧安課都懶得去上了,直接躺牀上眯覺。
累了睡覺最香,盧安閉眼睜眼,一覺睡到下午五點過才下牀。
“叮鈴鈴…”
“叮鈴鈴…”
澡才洗到一半,客廳座機就響了。
盧安心裡記掛着清池姐,身上的泡沫也不管了,像箭一樣衝出了淋浴間。
抓起聽筒急切招呼,“喂,是清池姐嗎?”
“不是。”
“陳麥?”
陳麥詭笑問:“是不是非常失望?”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人家都要出國了,就不計較了,盧安耐着性子回:“沒呢,你找我有事?”
陳麥說:“不耽誤你接孟清池的電話,我就長話短說了,六點之前趕來我大伯家吃飯。”
答應了的事自然不會拒絕,盧安說好。
“那不佔你時間了,掛了。”
話剛落,聽筒裡就傳來了嘟嘟嘟的聲音。
這兇妞,還是這麼的風風火火啊,盧安笑了笑,把聽筒放下,又回了淋浴間。
“叮鈴鈴…”
“叮鈴鈴…”
5分鐘後,客廳電話再次打破了沉寂,盧安心想,這回總是清池姐了吧?
快速接起,“喂?”
“小安。”
“清池姐,伱終於打電話來了,我都快擔心死了,你要是再沒消息,我明早打算飛去找你了呢。”
開了幾個小時車,此刻的孟清池非常疲憊,但爲了不讓他擔心,還是強打精神說:
“姐剛回到長市,你別擔心,已經沒事了。”
“搞定了?”盧安開口就問最關心的問題。
“嗯。”孟清池嗯了一聲。
盧安心落了一半,坐到沙發上問:“孟叔和夢姨沒爲難你吧?”
其實他這是問了一句廢話,用腳趾頭想想都明白,那種局面怎麼可能輕易過得去?
他當然知道這些,這麼問只是爲了緩和下氣氛,怕太過沉重。
孟清池給自己倒杯水,抿一小口說:“還算好。”
事關重大,盧安不想打馬虎眼,追問:“什麼叫還算好?”
孟清池轉了轉手中的茶杯:“就是還沒有到最壞的程度。”
聽到這話,盧安明悟,今天看樣子是問不出什麼名堂了。
相關詳細內幕,清池姐不會說的。
畢竟關乎到長輩臉面,至少她短時間內肯定不會跟自己提起。
盧安有些鬱悶,但還是沒違拗對方心思,轉而問:“那夢姨還會來南大不?”
孟清池答非所問:“小安,你是不是在南大臨時找了女朋友?”
轟!
轟轟轟!
這話猶如晴天霹靂,瞬間把盧安給劈蒙圈了原地!
他心思急轉,該怎麼回答?
承認是?
還是否定?
想起自己曾經對她的承諾,今生不撒謊,盧安深吸口氣,啞着嗓子說:“是,她叫黃婷。”
其實,當孟清池問出這個問題時,他就沒得選了。
以前世今生對她的瞭解,她從來不會在沒有實際證據的情況下去懷疑你。
哪怕是模凌兩可的證據,抑或一些道聽途說,都亂不了她的心。
而一旦她問出口了,就等於是確認過了的。
所以,不管是生是死,盧安都選擇坦誠。
見他親口承認,孟清池一時間沒說話。
這時這刻,時間彷彿靜止了!
彷彿凝固了!
明明是春天,盧安卻感覺到了切骨的寒意,背後涼颼颼的!
過了不知道多久,孟清池又抿了一口茶水,緩緩放下杯子說:“姐問你個事,你不許撒謊。”
盧安嚥了咽口水,慌忙應聲:“你問。”
孟清池問:“你和清水到哪一步了?有沒有發生過關係?”
盧安從心回答:“沒有,爲了你,我一直沒敢碰她。”
孟清池有些意外,心頭還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緊繃的弦頓時鬆弛了幾分。
過了會,她說:“你夢姨暫時不會來南大。”
盧安沒臉面對夢姨,低頭默默聽着。
孟清池接着說:“嗯,月底我會過來一趟,到時候來機場接我。”
“清池姐你要來南大?”
盧安猛地擡頭,語氣中全是驚訝和驚喜。
“是。”
孟清池說:“你和清水讀大學都快兩年了,我還沒去過你們學校,有些不像話。
姐想着把假期積累到月底一起用,小安,你歡不歡迎?”
“歡不歡迎”這話帶有深意,但盧安已經興奮過頭了,纔不搭理它的深層次意思呢。
當即厚臉皮開口:“歡迎!我的清池姐要來,自然歡迎哪!到時候我來長市接你。”
“不用,別浪那個費錢,姐自己坐飛機過來。”
這年頭的飛機票不便宜,就算知道小安不缺這幾個錢,但也不能這樣鋪張浪費。
接下來兩人又聊了好會,不過誰也沒提黃婷和清水。
甚至連俞莞之和葉潤都選擇性忽略了。
盧安緊張地不知道是怎麼結束的通話?
反正電話掛斷的那一瞬間,他虛脫了,全身軟綿綿的沒了力氣。
好似這個電話剝了他幾層皮一般,真是要了老命了!
老實講,他從來沒有這麼拘束過,沒有這麼在乎過。
哪怕對象是親媽、是大姐、、是清水和葉潤、是夢姨、是俞莞之,都沒這麼忐忑過。
摸摸額頭,盧安像爛泥一樣癱在了沙發上,心裡在思考:清池姐來南大,是爲了針對黃婷?
要真是這樣,他會感到高興,那樣證明清池姐已經上升到明面在乎自己的感情了。
可他清楚,清池姐不是這種人欸。
不管怎樣,夢姨放棄來南大就是一次勝利,自己總算喘了一口氣,贏得一些時間去謀劃。
又在客廳呆了20來分鐘,盧安最後掐着點出現在了陳維勇家。
“楚憐姐。”
給自己開門的是陳楚憐,盧安擠個笑容打招呼。
“來了,就差你了,快進來。”陳楚憐讓開身子,示意他趕緊進屋。聽到門口的動靜,這時陳麥也走了過來,見到是他,頓時擡起有手腕看看,“還不錯,差4分鐘六點,你還挺準時的。”
屋裡的人比較多,大概十來個出頭,不過都是些熟面孔,盧安客氣地一一寒暄過後,轉頭問跟在自己身旁的小辣椒:
“你這是找我有事?”
“菜還沒好,還要等會,咱們聊聊?”陳麥指了指自己臥室。
這裡雖然是陳維勇家,但平日裡陳麥來得比較頻繁,經常來蹭飯,於是就單獨給她預留了一個房間。
盧安掃一眼客廳裡的男男女女,顯得有些猶豫:“不好吧,咱孤男寡女的進臥室。”
陳麥歪頭,似笑非笑問:“你在想些什麼?難道想大白天睡我?”
盧安抽口冷氣,要不是顧忌這裡人多,真他孃的想一指頭摁死這貨。
一個姑娘家家的,怎麼說話這般口無遮攔呢?
見他不說話,陳麥動了,一馬當先進了臥室。
在衆多人的注視下,盧安猶疑了兩秒,還是跟着進了房間。
瞧到這一幕,客廳裡的人各自相互瞅瞅,麥子鍾情盧安的事,早已不新鮮了,差不多都心知肚明瞭。
臥室。
等他一進門,陳麥就把房門關上,順便反鎖住。
接着她脫掉外衣,露出誘惑至極的身材,掐着表說:
“廚房正在做啤酒鴨,另外還有一個辣椒炒肉、蒜泥生蠔和油麥菜,加起來估計要30分鐘左右。
來吧!我相信你的實力,不會在我身上浪費這30分鐘的。”
視線情不自禁在她身上溜一圈,有一說一,這妞資本挺足,該有的都有,沒有一絲贅肉,真他孃的吸引人。
就算兩世爲人的盧安見過不少女人了,還跟俞姐這樣的人間尤物同過牀,但單單以身材的魅力值計算的話,陳麥吊打所有人。
盧安暗暗嚥了咽口水,“你來真的?”
陳麥走近兩步,猝不及防地拉過他的右手放自己左心房,罕見地露出嫵媚狀:“你要是願意,就是真的。”
這圓形弧度,這手感,真他媽的絕了!
盧安有些震驚這兇妞的豪放程度,怕適得其反,他一時沒敢用力掙扎,而是在上面停留幾秒後,才抽了出來。
可就算是這樣,還是產生了肉眼可見的震盪波,這瞬間,膽大包天的陳麥也有了幾分羞意,臉紅了。
不過她身子骨雖然慫了,但嘴上可一點都不慫:“原來是這種感覺,本小姐還以爲有多銷魂哩,那這些個女人爲你要生要死的,真不值得。”
盧安無語,不去爭辯。
近距離默默看了會他,陳麥忽然抽冷子問:“隔着一層紗終究少了幾分味道,要不要我把衣服脫掉?”
盧安嘆口氣,“就這麼便宜我了?這不像你啊?”
“你對我很瞭解嗎?”陳麥如是問。
盧安回答:“自認爲還算了解。”
陳麥雙手在胸口比劃比劃:“我年紀不小了,下次再見到你都不知道要猴年馬月,說不定你孩子都能打醬油了,我不甘心。”
面面相對,盧安沒吭聲。
對峙一陣,陳麥上半身略微前傾:“跟俞莞之發生關係後,你就沒膽了?我不比黃婷強?”
盧安對這話充耳不聞,走到牀邊,把外套撿起來,給她披上:“你怎麼把這些事告訴葉潤了?”
陳麥彎了彎嘴角:“葉潤跟你鬧了?”
盧安搖搖頭:“她就不是那樣的人。”
聽聞,陳麥顯得有些沮喪:“你還真是一個行走的荷爾蒙,魅力無邊,葉子太不爭氣了,這都不折磨你一下?”
盧安翻翻白眼:“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沒好處,我就是圖一開心。”陳麥的話氣死人不償命。
聽到這話,盧安轉身就要走。
他一動,陳麥比他動得更快,三兩步就堵住了門,挺了挺胸,用挑釁的眼神看着他,意思是你有本事就來。
不自覺地掃眼她的飽滿,盧安前生移開視線,“說吧,找我什麼事?”
陳麥把他的動作盡收眼底,臉上堆滿了笑容,稍後問:“前天俞莞之來了?”
葉潤在兩層小樓見過自己,這幾乎不是什麼秘密,盧安說是。
陳麥又問:“前晚你跟她睡一起了?”
都是聰明人,盧安懶得說慌:“差不多。”
陳麥伸長脖子,再問,“那俞莞之懷孕了沒?”
盧安察覺到,問這話的陳麥呼吸有點急迫。
想了想,他點點頭,算是承認了。
見狀,陳麥瞳孔猛地一縮,臉上的笑容沒了,整個人頓時呆滯在那,像個木雕一般,許久都沒反應。
雖然早就猜到了,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他親口承認時,陳麥發現自己遠沒有想像中的堅強,她也不知道爲什麼?
這一刻,她突然想哭。
但她到底是陳麥,控制情緒的水平一流,煩悶過後,她強迫自己鎮靜下來,隨即低頭把外套釦子一粒一粒繫好。
等她再次擡起頭時,臉上重新綻放出了明媚的笑意,她祝福說:
“恭喜你,早早就能做爸爸了,孩子媽還是俞莞之,將來肯定幸福。”
盧安錯愕,沒想到她會送上祝福,“謝謝。”
一聲謝謝過後,兩人陷入了冗長的沉默,就算平日裡極其能說會道的陳麥,這時也詞窮了。
你看我,我看你,看着看着,陳麥沒來由地,越來越傷感,眼圈都泛紅了。
盧安爲了緩和氣氛,道:“你都要去德國最好的大學留學了,這可是大喜事呀,怎麼還委屈成這樣呢。”
陳麥破涕爲笑,用手背揩了揩眼角“我也不清楚爲什麼這樣,可能是知道自己要離開了吧,可能等我再回來,你們都已經離開了,我就突然覺得很留戀,很遺憾,也不知道我將來會不會後悔…”
盧安道:“上最好的大學,人又美成這樣,要是這還遺憾,你叫南大的其她女生怎麼活?”
陳麥說:“蘇覓就比我條件好,我要走了,你跟我說說實話,你喜歡蘇覓沒?你放心,我保證不傳出去。”
盧安問:“說了你會怎麼樣?”
陳麥表示:“我會死心。”
盧安立馬說:“她是我比較鍾愛的款。”
陳麥盯着他看了會,隨後把皮筋摘下來,把頭髮弄亂,咬緊後槽牙狠狠地說:“我現在就開門出去,讓大家知道,你在我身上只堅持了三分鐘。”
盧安:“……”
說到做到,陳麥把被單弄亂,披着稀亂的頭髮出去了,頓時吸引了外面的一衆目光。
見大夥瞧眼陳麥,又瞧眼自己,盧安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小辣椒真是會玩啊,真是埋汰啊,要走了還想着擺自己一道。
好在盧安臉皮夠厚,若無其事地出現在了飯桌上,在談笑風生中愉快地把這頓飯吃完了。
飯後,盧安坐了大約15分鐘就提出告辭。
陳麥沒送他出門,只是從衣兜中掏出一個早準備好的紙包遞給他,“好好珍惜葉潤,她挺愛你的。”
盧安再次道聲謝,換鞋離開了。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不見,陳麥重新坐回沙發上,漫無目的地翻看起了電視節目。
陳家人見麥子這樣,都一腦蒙,紛紛在想,難道是錯覺嗎?
下樓,上樓,回到畫室的盧安拆開紙包,裡頭赫然包裹着一隻黃金耳釘。
掂在手心打量一番,應該是左耳釘。
這是什麼意思?
有什麼特別的寓意嗎?
難道小辣椒在用這種方式告訴自己:兩人的相識是從黃金右耳釘開始,從左耳釘結束,有始有終,畫一個圓滿的圈?
盧安定定地望着在燈光下熠熠生輝的黃金耳釘,莫名有些恍惚。
腦海中情不自禁地閃過許多畫面,跟陳麥認識快兩年以來的各位偶遇、各種勾心鬥角、各種相處的畫面…
他忽然覺得自己猜對了,忽然又覺得自己猜錯了。
來到臥室,開鎖打開抽屜,盧安把這隻黃金左耳釘跟裡面的右耳釘擺一塊,對着它們靜了靜,隨後合上抽屜,轉身離開了畫室。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終此一生,我們都是別人眼裡的過客。
誰也逃不脫。
駐傘在校園逛一圈,盧安發現沒地可去,最後停在岔路口用手指頭點了點,玩起了兒時“瞎子點燈”的遊戲。
結果顯示:今晚不宜回寢室,宜去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