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這樣啊,俺第一次吃知了猴的時候是拿火燒着吃的……”
豬娃兒眼神愣愣的,好像是在回憶那個味道,“俺奶奶很少給俺們炸。”
那可不是,炸知了猴多費油啊。
村裡沒誰家捨得。
而且呢,不管是知了還是知了猴,用火來燒着吃、烤着吃,那味道也都不差的。
“俺家也是,不過俺達賺錢了,高興的時候也給俺炸的。”
小森舉着手說道,“炸的知了猴可好吃了,又香又脆,俺達最喜歡拿它下酒。”
“瞎說,炸的不好吃,有怪味兒,還沒蠍子好吃呢,燒的最好吃了。”
“炸的好吃!”
陳玉強聞言笑着道:“立山叔你忘了富貴叔剛纔說啥了?沒大人他們想燒知了也玩不了,咱們那時候在田裡澆水守夜,也得有大人幫着才能行啊,不然就他們那點兒力氣,點上火也踹不動樹。”
比起普通的大知了,要漂亮得多,叫得聲音也更清脆響亮。
土地廟這邊樹多草密,沒什麼人來。
放多點水,把它們淹死了,就不會再蛻皮了。
小娃娃們被大人們這一手給震住了,開始蹦着跳着拍着手歡呼。
“過來吧,過來等着吃燒知了。”
陳凌聽他們嘰嘰喳喳的說着,哈哈一笑:“誒,說到這個,待會兒我帶你們去一個好地方,我教你們一招兒好玩的……”
但實際上知了猴不會一起爬出來。
這傢伙,他們兩個一動,陳寶栓、陳玉強幾個也跟了過來。
這東西最得知了的喜歡,而且生命力頑強,非常好活。
陳凌一瞧,還真是一隻特別小的小知了猴。
“一,二,三,踹……”
遇到玩的事情,性子也急。
裡頭全是肉。
“哈哈,趙叔,老鍾叔,你們都說了飛蛾撲火了,這還不清楚嗎?
知了和飛蛾差不多,也有向光性。
“哇,好多知了。”
“也沒數,有大幾百個吧,我這小桶都裝滿了。”
至於玩火這種事。
用鹽水泡完,洗淨泥土,再用花椒大料水泡,泡上一晚上,完全入了味兒。
有的爬到樹幹上,也有的就爬在野草的草杆上,還有的甚至在近兩年新生出來小樹的樹葉上。
陳凌把它們全部丟進桶裡,用水泡上。
陳大志聞言愕然一瞬,而後哈哈笑起來。
幾個小娃子聽着流口水了,剛想細問。
“啊?叔爺爺你桶裡也滿了嗎?那得抓多少個呀……”
帶着兩條大狗對着樹下的小窟窿‘嘿呀嘿呀’的一陣亂刨。
天色漸漸黑下去了。
陳凌那時候沒母親帶着,脾氣怪,心眼兒也不大。
沒想到,亂刨的竟然挖出來七八個。
陳凌他們幾個大人就分別站在一棵柳樹下,對着娃娃們囑咐道:“你們離遠一點,看好了啊。”
陳凌教着自家兒子,把燒成焦炭的屁股掰下來,腦袋掰下來,剩下中間這一小段把黑灰吹乾淨,露出嫩紅的肉。
“會吃燒知了不?不會吃讓你們富貴叔教你們。”
每到夏天,數量便極其多。
碰到比自己捉的知了猴多得多的,晚上會羨慕嫉妒的睡不着覺。
想想當時那個自己仰着小腦袋的驕傲模樣,陳凌忍不住笑了起來,扭頭看了眼騎着狗在全是麥茬的農田來回亂竄的兒子:“快出來,不要在裡邊鬧騰了,我帶你們去河邊玩去。”
當真會有一種發自內心的高興。
主要是能玩還有肉吃。
他們哪怕各自差着歲數,對這“燒知了”也都有着共同的記憶。
很快把趙玉寶兩家子也吸引了過來,知道他們在幹啥之後,頓時新奇的瞪着眼睛張大嘴巴一陣亂看。
地下的知了猴紛紛爬出土外,就近爬到樹上去。
這種小知了他們向來是不吃的,喜歡抓回去放在窗戶上,讓他們自己蛻皮變成知了,然後養着玩。
“小叔爺,咱們去老河灣,還是去水庫?”
陳凌便停下來笑道:“大志哥,立山哥,燒知了去不去?”
“總得有大幾百個吧,那邊兒有人過來了,咱們抓夠了,不抓了,讓他們去抓吧。”
炸知了是炸知了猴剛蛻變的嫩知了,油炸出來是囫圇整個的,不會破壞了知了。
有的爬的很低,就開始一動不動準備蛻變。
現在沒蛻下外殼前,這小知了猴除了個頭小很多之外,和普通的知了猴的外觀卻沒多大的區別。
“這些知了怎麼這麼傻?長着翅膀幹啥吃的,就不知道飛遠點嗎?怎麼你們一踹樹還就傻乎乎的往火裡飛呢?”
校外呢,更多的還是柳樹。
“……”
第二天睡都沒睡夠,陳凌就起了大早,帶着自己戰利品拍開王學成家的門向他炫耀,說他昨天晚上抓了三百多個,比他還多一百個。
“就是,就是,跟飛蛾撲火一樣。”
但是捉下來之後,睿睿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小的,拿在手裡不肯放下了。
“村裡到底是沒村外的多,俺們每人轉了一大圈,才抓了十幾個、二十個。”
玩死了也沒事,餵了雞鴨完全不浪費。
陳凌笑着回答一句,然後對着娃娃們一招手。
別看剛纔那棵老柳樹下面密密麻麻的跟蜂窩煤一樣,全是知了猴的留下的小窟窿。
一夥大人搗蛋起來,那比小娃娃們厲害多了。
“你這臭小子運氣不錯,就是六妮兒哥哥白教你了,性子這麼急。”
“……”
有次王聚坤家的王學成抓了兩百多個,陳凌他爹不讓他晚上出村玩,在村裡尋摸,只抓了三十來個。
這炸的呢,還是炸知了猴好吃。
每人抱了一堆柴火,往這些柳樹的樹底下一放,當然要遠離樹根的部位,避免把樹燒死了。
也有的爬得快,已經爬到樹上很高的距離,還不滿意,還要往上爬。
“燒的好吃!”
在大堰塘這邊樹挺多的,學校嘛,校裡校外的,樹這玩意兒就不會少。
“嘿,等等,富貴叔別走,這還有個小知了猴,爬這麼高了,俺夠不着。”
那些太高的就放棄了,不管它們了。
這情況還是有點少見的。
這種小知了猴變出來的是那種很小的知了。
然後點起火來。
不管是剛蛻殼的嫩知了,還是變黑了的老知了,燒的更好吃一點。
“來,放進來吧,我這兒也快滿了。”
“是啊是啊。”
等一朵朵火苗竄起來,火光漸漸的越來越亮了。
王真真領着睿睿,睿睿騎着黑娃,兩個帶着頭捉的滿頭汗,一會兒繞着大樹摸來摸去,一會兒又去草裡找。
他很快就沒了耐心。
幾棵大柳樹劇烈的搖晃之間,只聽連綿不絕的‘吱哇’聲響起,數不清的知了驚慌叫着,像是下餃子一樣噼裡啪啦的往火堆裡頭掉。
“這就來嘍。”
陳凌趕緊拿着棍子,從火堆裡扒拉出來一個個燒成黑乎乎的知了。
其實大人經常叮囑,娃子們都知道的。
它們是陸續出來的。
哪怕摳開了知了猴的洞,也抓不出來洞裡的知了猴。
本來已經抓完一遍了。
我們再猛地一踹樹,驚慌之下,你說它們不往火裡衝還能往哪裡衝?”
結果繞回來的時候,樹上又有新的知了猴爬了上去。
給知了猴提供了良好的生存環境。
王立山的話,迎來大家的一致點頭附和。
……
燒知了和炸知了可是大不一樣的。
陳凌一瞧,正是樹根底下,好幾個緊挨着連在一起的知了猴洞穴。
陳凌丟進嘴裡一塊,仔細咀嚼,一種深埋在記憶深處的感覺隨着口腔裡那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涌上心頭。
睿睿和六妮兒這時帶着兩個大狗一下子刨出來好幾個知了猴,驚喜的哇哇大叫着,趴在地上就是一頓撿。
場面非常壯觀。
你白天踹樹它們肯定飛遠了,夜裡就不一樣了啊,在樹下頭點上火堆,又薰又燒,還發着光……
王立山卻把手中的蒲扇一放:“走,俺跟你去,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帶着娃娃搗搗蛋比在這兒坐着強。”
“好傢伙,這是挖到幾個知了猴連着的洞了啊。”
睿睿畢竟還小,雖然比大多數一歲的小奶娃聰明很多,但想要跟三四歲那麼懂事是不可能的。
“哈哈,你們啊,這個有啥好吵的,要我看呢,這燒的啊,是燒知了好吃。
去河邊除了玩,另外還要給桶裡裝點水了,知了猴抓了太多,水淹不住,它自己就會蛻皮的。
每年光靠這些小娃娃們來抓,那怎麼可能抓得完?
現在天一黑,到處是密密麻麻的知了猴往外爬。
“富貴叔你說說,是炸的知了猴好吃,還是燒的好吃?”
得知王學成抓了那麼多,回家後又哭又鬧。
每棵樹上高高低低低的爬着一隻只知了猴。
每到夏天,它們會比大知了猴提前鑽出土。
“好了,好了,可以吃了,再燒就燒成灰了。”
掏知了猴洞這種事,他剛開始在六妮兒教他的時候還挺感興趣的,但是玩了沒多大會兒,因爲他手指頭太小,不會使用巧勁兒的緣故。
掉進火裡之後,身上就燒壞了。
娃娃們紛紛應着,小跑着退到一旁,蹦跳着讓他們快點開始燒知了。
陳凌拿着手電筒往小桶裡邊照着給他們看。
然後拿出來攀比一番。
小娃娃們也有樣學樣,一會兒工夫就扒拉出來一大堆。
那時候吃上一回燒知了,真是夠解饞的,哪怕夜裡讓澆地呢,也不覺得累不覺得困的,能高興一晚上。”
“不去那麼遠了,現在咱們村裡不也有條小河了麼,小學外頭還有那麼多樹,我帶你們玩個帶勁的,還能順帶着嚐嚐知了新吃法。”
“喲,摸個知了猴,富貴出來這麼早啊,捉了多少了?”
校內有松柏,有竹子。
村裡幾個年輕的打着火把,拿着各式各樣的瓶子轉了過來。
根本撿不過來。
陳凌帶着一羣小娃子打着手電筒,舉着火把,捉都捉不過來。
只有去了腦袋和屁股後的中間部分能吃,那玩意兒像個“鞍”一樣的殼,是知了的背部。
燒知了呢,是樹上能飛的老知了。
小的時候,大家出來摸知了猴碰到後就喜歡互相問對方捉到多少了。
這是夏天夜裡少有的,大人和小娃子共同享受的樂趣。
一聽這話,小娃娃們頓時期待不已,沿着田間小道蹦着跳着直奔村內而去。
陳凌喊完口號,幾個大人嘿嘿笑着對着大柳樹的樹幹‘哐哐哐’的一陣猛踹。
新挖通的小河與大堰塘的交口處,附近的斜坡上全是粗大的柳樹。
不知道的,打過幾次也就長記性了。
“好傢伙,你這可夠吃幾頓的了。”
陳大志一想也是:“去就去,俺抱點麥秸。”
身上和翅膀上有許多花紋,十分漂亮。
“哈哈,那也對。
“富貴叔俺們拿不下了,放在你的小桶裡吧。”
“俺們會吃,吃中間的,中間纔有肉。”
不過那時候基本上不在村內,都是在村外,田間地頭或者河灘上,尋一棵樹,點上火,用力一踹,望着知了如下雨般落進火堆裡。
“你娃多大了,娃都有了,還燒知了,就知道搗蛋。”
陳俊纔沒辦法,只得帶他出村在河邊、在堤壩上找了一圈,硬是給他抓到半夜十二點,終於抓夠了。
六妮兒他們當然不會和他搶了,還告訴他不要他老是捏着玩,玩壞了,知了猴會受傷流水,就變不成知了了。
王立山見此讚許的點點頭:“不錯,就得這麼幹,以後沒有大人在,你們不要亂拿火玩這個。”
隔天再一炸,好吃得很。”
聽到小娃娃們又嚷又叫,後邊還跟着陳凌,就都問他要幹啥去。
已經熟透了。
小鬼頭們頓時歡呼一聲,圍了過來,順便幫着大人把火堆弄滅。
穿過打麥場走進村裡,好多人家在門外聚堆兒乘涼,說說笑笑閒聊着天。
好幾天,甚至半個月纔會造成這種情況。
“好吃,這東西還真挺好吃的。”趙玉寶兩個老頭子學着陳凌的樣子吃了一塊,頓時眼睛就是一亮。
“有點像是雞肉味,這也沒放鹽沒放調料啥的,單單燒出來咋就這麼好吃呢?”
陳大志他們聽了就笑,一邊在地上撿着、吃着,一邊告訴他們,這烤知了的味道其實與烤麻雀的味道差不太多。
烤鳥蛋纔好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