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在山上住了一晚。
夜裡聽着嘩啦啦的雨聲入眠,早晨雨停,沿着棧道緩緩下山,欣賞懸崖下,雨後水流暴漲的西沙河。
也是一種不錯的享受。
睿睿沒見過此等奇景,昨天上山來的時候就看個不停,今天下山也是一路上不停的轉着黑溜溜的眼睛往下面瞧。
看得入神了,就咿呀大叫着,哈喇子都流得老長。
直到走到山下了,在棧道下面,遇到了一羣人驅趕野豬,纔回過神,被吸引過去。
還好這兩頭野豬已被附近的村民制伏。
不然陳凌他們帶着娃娃還真有點不好應對。
那兩頭野豬一大一小。
都是母野豬。
路過的時候問了問,據說是趁着昨天夜裡下大雨闖進了人家裡。
一整夜沒鬧出什麼動靜。
村民早晨起來做飯才發現,連忙叫人驅趕,並用槍將其打傷。
陳凌他們看了兩眼,還饒有興致的問了下這些村民賣不賣。
生養過的老母豬肉難吃。
便宜點賣的話就拉回去喂狗了。
結果還沒說兩句,就讓大舅哥拉着走了。
“你買那個幹啥,吃又不好吃。”
王慶文看了陳凌一眼,繼續解釋:“今年這邊兒野豬鬧窩一樣,多得很,你想要,讓慶忠給你找人打兩頭,價錢非常便宜。”
“哦?今年這邊兒野豬很多嗎?”
陳凌神色一動,心想:‘難道是山裡的野獸都向着自家那邊聚集過去了,導致野豬天敵變少?開始氾濫了?’
“是啊,今年一下子多起來了。”
王慶文點點頭:“伱嫂子老家那邊春三月裡天天打野豬,咱們這邊的幾個寨子,以前獵戶抓蛇養蛇,今年也都抓起豬來了,可是賣了不少錢。
沒辦法,今年野豬就是多。
入了夏,山裡吃得多了才少點。”
一聽大舅哥這話,陳凌有些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野獸是敏感的。
加之趨利避害的天性,和生來對好東西強大的佔有慾。
它們本能的會向生存環境優越的地方遷移。
如此造成一個地方野獸大量聚集。
另外一些地方野獸不見蹤影,山裡的野東西缺少天敵,種羣會陸續壯大起來。
在野豬這種一窩能生,十多隻、二十多隻的超生家族身上,會體現的尤爲明顯。
山裡別的東西還默默無聞不爲人知的時候。
野豬就已經在極短的時間內,讓人感覺到它們的數量一下子變多起來了。
而陳王莊的烏雲山附近,卻恰恰相反。
由於各類野獸聚集,野豬今年的數量在急劇變少。
“對了,哥你說起野豬這個……今年鹿羣也有出來活動的了,幾個寨子見了,都說咱們鹿頭山終於名副其實了,以前鹿都很少看到一隻,這還叫啥鹿頭山啊?”
王慶忠牽着馱馬笑着說道。
“哦對,我是聽人說有鹿蹦躂了,開春的時候甜水寨還有人打到一頭老鹿,趕場賣來着。”
王慶文應着,對陳凌道:“我聽爹說你們那兒山裡這兩年啥都往外蹦,可比我們這邊熱鬧。”
“是啊,去年還來了大黃麂子呢,會發出小聲汪汪的狗叫,肉不錯,今年又跑過來山驢子。”
陳凌呵呵笑道,懷裡的小奶娃子戴着一頂卡通小白帽子,衣服穿的挺厚,哼唧着往王慶忠身後的馱馬上夠。
“好小子,知道下了棧道了,央着要騎馬了。”
王慶忠伸手把小外甥抱過去,放到馬背上,一手抓着他後背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緩緩往前走。
“駕駕駕~”
小東西一上馬,哪還顧得其它,小手抓住馬鬃就晃着腿叫喊起來。
關鍵他經常騎在黑娃身上到處亂跑,才這麼大一點,已經會使巧勁了。
安安穩穩的坐在馬背上,還挺像模像樣的。
讓他兩個舅舅可是好一陣讚歎。
“放以前,咱們睿睿這樣的娃娃,一定是戲文裡說的那種文武雙全的。”
“那是,咱這大外甥頂頂的文武狀元的材料。”
就這樣,伴隨着嗒嗒的馬蹄聲,一路往風雷鎮趕。
跨過西溝河,穿過棧道下的幾個小村子,風雷鎮已然在望。
但到了此處之後,還沒走多遠一段路。
睿睿騎的馱馬突然變得焦躁不安起來,踟躕着不敢上前。
王慶忠下意識往前拉了一下。
馱馬也只是停下來一動不動。
“嗯?怎麼回事?離鎮上都這麼近了!”
王慶忠皺眉,同時伸長手臂,快速又穩當的,一把將睿睿抱下來,遞給陳凌。
“是有什麼野東西在附近嗎?”
“剛纔碰到野豬也沒這麼大反應啊。”
王慶文兄弟兩個有點緊張的東張西望。
陳凌眼尖,這時候卻是已經看到問題所在了。
只見不遠處山腳的一處茂盛的草叢,緊挨着青石小道的臺階處,在輕輕晃動。
“大哥二哥,你們看那兒!”
“嗯?那是什麼東西?”
“不會是狼什麼的吧?”
“說不準。”
三人猜疑着,緩緩往那邊靠近,一邊靠近一邊跺腳呼喝,驚擾那草裡的東西。
這麼一搞。
效果居然不錯。
那東西似乎膽子不太大,被他們一恐嚇,當即就窸窸窣窣從草裡爬了出來。
就見一個黑白相間,肥胖笨拙的身影,慢吞吞的爬到青石小道的臺階上,用兩個烏黑眼圈的憨厚眼神往這裡瞧了一眼,然後扭着胖嘟嘟的屁股,沿着山腳溜走了。
“好傢伙,大熊貓!”
陳凌一個愣怔,沒想到會在這裡意外遇見國寶。
王慶文兄弟倆也叫起來:“我滴個娘哎,是花狗熊!”
“怪不得把馱馬嚇得不敢往前走了。”
陳凌聽到這話,纔想起剛纔的狀況,便有點疑惑的問:“呃,這熊貓還有這威力呢?把馬都能嚇到?”
“可不是嘛,你可別只看這玩意兒看着憨憨的,走路慢悠悠的,模樣也挺招人喜歡,但是力氣是真大啊,比一般狗熊差不了多少,不是簡單貨色。”
王慶忠嚴肅的告誡道。
“爹沒在這兒,不然讓他跟你講講,他以前採藥就遇到過這花狗熊,狼啊、土豹子啊,都不惹它,山裡牲口也怕他,你說它厲不厲害!”
“傷過人嗎?”
“傷人倒是沒聽說過,別招惹它就行。”
陳凌一聽沒傷過人,雖說這大熊貓在深山裡的形象和自己以前所知道的不大一樣,但沒傷過人,那就應該還是性情比較溫和,對人沒攻擊性了。
“大哥,你知道這熊貓的吧?”
“嗯,知道。”
王慶文知道妹夫問這話什麼意思:“咱們這兒老年間在山裡經常能遇到狗熊,後來這大熊貓也能遇到,人們就把它和狗熊混爲一談,當成狗熊的一種,就是顏色不一樣,說它是花狗熊。”
“哦,是這樣啊。”
陳凌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這肯定也是秦嶺山中的大熊貓了,和狗熊一樣,不常出現在人前了。
估計也就是昨夜大雨的緣故,才讓它意外的出現在自己等人面前。
……
不過很快,到了風雷鎮。
這路上遭遇的野豬和大熊貓的事情就被他們忘在了腦後。
大家都有事情要忙。
王慶忠要忙活着把次品衣物和布料運到山上,準備再次發賣,和製作文化衫、紀念書包之類的東西。
不然老佔用着學校的空教室也不是辦法。
另外,王慶文夫妻兩個要跟陳凌回家去。
他們放暑假了沒什麼事情。
王慶忠這邊暫時也不用太操心。
蘇麗改就想着先去幫忙照顧王素素,王慶文去了也可以幫陳凌處理一些家裡的雜事。
不過下了山,先幫王慶忠往馱馬上搬東西,順便等蘇麗改。
她還在山上照顧孩子。
要不然,讓通通知道他們去了姑父家,不帶他去,肯定要哭鬧一番的。
畢竟姑父家可是他們現在心中最嚮往的地方。
所以還是得等着王存業把他們全帶出去玩了,蘇麗改才悄悄下山。
她到鎮上的時候,陳凌他們也正好收拾好了。
然後王慶忠上山,陳凌就帶着大舅哥夫妻倆開着拖拉機七拐八拐的,從鎮上繞出去,踏上了歸程。
歸家途中,因爲有人在後車斗照看睿睿。
陳凌就稍微加快了點速度。
下午不到兩點就趕到了村裡。
一到村裡,才發現村裡正熱鬧着。
打麥場這邊,送報紙的鄉郵員正被圍着,拿着一張報紙,聲情並茂的朗誦着什麼。
見到陳凌開拖拉機過來,村民們立刻招呼他下來。
也有眼尖的,看到王慶文,過來遞煙說笑。
“哈哈哈,富貴你趕緊讓你大舅哥看看,咱們村啊,又上報紙了。”
“哦?上報紙了?這是又有什麼事嗎?”
“沒事沒事,好得很,是大作家寫咱們村的文章上了報紙,好幾篇哩,你識字多,你快來瞅瞅!”
一羣人拽着陳凌讓他看報紙。
那鄉郵員也笑道:“富貴回來了,你自己來看吧,不光你訂的報紙,咱們省裡市裡報紙上都登了,每期都有,那可是有十幾篇文章啊。”
陳凌聞言眉頭一挑:“十幾篇?好傢伙,趙叔比生產隊的驢還能幹啊。”
當即就去翻看報紙。
這一看,果真是十幾篇,大多是散文。
從‘醋缸的寶貝’、‘蘆葦蕩的蝦兵蟹將’開始,再到什麼‘山驢子天上生崽兒’、‘夏天會結冰的水塔’、“麥田趣事”、“摸知了猴”,又到最近的‘不用農藥驅蟲——山民的智慧’……
各種各樣的事情,被趙玉寶寫成了長長短短的文章,全部呈現在各個類型的報紙上。
也不知道這整天看起來老不正經、只顧着玩的老頭子,是啥時候寫出這麼多優秀的文章的。
本地的趣事,鄉土風情摻雜其中,讓人讀之不禁沉醉。
質量又高,產量也高。
讓陳凌不禁大爲讚歎:大作家不愧是大作家,這傢伙,靈感一來,高產似母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