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心頭髮緊的同時,旁邊的苗民又指着遠處西南方向的山崖,‘呀咚’、‘呀咚’的喊起來,在他們的話裡這是野羊的意思。
陳凌等人轉頭看去,只見一隻只灰褐色,長着短短的小角的,外形與個頭都和山羊極相似的獸類,
沿着山崖的一側蹦蹦跳跳,優雅靈巧,逐漸向下之後,便縱身一躍,高高跳起,竟然可以跳到山林邊緣的大樹頂端,再跳入林中。
一個接一個,在山崖上飛躍而下,場面十分震撼。
藉着東方的金紅的太陽光,可以看得很清楚。
“這、這就是野羊嗎?那麼高的懸崖,它就這麼跳下來?”
餘啓安目瞪口呆,感覺這些羊看着就跟自殺一樣。
省臺衆人也是趕緊記錄。
山貓收回目光,低聲道:“是斑羚,這種野羊膽子不大,一般躲在高山上,有孤峰懸崖,幽深山谷做屏障,除了冬天吃的減少,它們是不怎麼露面的。”
他這話剛說完,苗寨的人也這樣說起來。
“看到沒,這些野羊以前都是不怎麼出大山的,比野豬難見得多,現在也出來了。”
小老頭帶着三個寨子的老人,滿臉憂色,“今年山裡不平靜,前前後後這麼多的怪象,這是要出事了啊。”
此話一出,現場一下子騷亂起來,苗民們一個個七嘴八舌,也不說漢話了,又是祈禱,又是拿着刀槍嚷嚷喊叫的。
陳凌見此不由得尷尬的撓撓臉頰,心想:‘這能有啥事,不就是野獸遷走了太多,這些傢伙少了很多天敵,纔會這樣嘛。’
造成一切的‘罪魁禍首’是他自己,他能不知道咋回事嗎?
雖然不是故意的,但他心裡比誰都清楚這一點,根本就沒有什麼神神叨叨的。
歸根結底,還是農莊輻射周邊,把四面八方大山的野獸大部分全吸引了過去而已。
這些剩下的傢伙就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威脅減弱,就撒了歡兒的到處玩耍,哪裡都敢去了。
見羣情沸騰,山貓和趙大海等人也有逐漸被帶偏的跡象。
陳凌摸摸身邊兩隻狗頭,開口打斷:“現在是白天,啥牛鬼蛇神也不敢出來,要我看,能在白天解決的事就先解決了。
咱們還是趁早進山,把野豬王搞掉了再說,免得到了夜裡還要擔驚受怕,來回巡邏。”
他還想趕緊把這事兒辦完,趕緊回家的。
把媳婦兒送縣城了,一切就好說了。
“我同意富貴老弟的提議。”
“俺也同意。”
一羣公安人員一衆贊同,他們也想早點完成任務啊。
萬一多拖一天,那豬王多傷一條人命,他們臉上也不好看。
心理壓力還是挺大的。
“汪汪汪!”
這時,黑娃眼睛盯着西南方的山上,開始吼叫。
估計是野羊在快速接近。
小金趴在陳凌腳邊,倒是沒啥反應,懶洋洋的眯着眼睛曬太陽。
“野羊不用管,現在不是管它們的時候,帶上東西,進山去堵豬王,還不信搞不死它了。”
“誰說不是,要是不弄死它,商隊不敢來,我們也不敢下山,天天窩在寨子裡,多憋屈。”
“對,必須儘快弄死。”
有千斤野豬王傷人的事情傳開後,外邊的人不敢進山,山上的苗民也不敢出門了。
甚至還有下山去縣城避難的。
縣裡也對這邊進行了簡單的封鎖,立了警示的牌子,告誡不知情的人山中險情。
但是總不能一直這樣吧。
這已經妨礙到大家正常生活,甚至生存了。
這豬王肯定要搞死它才行。
……
這時候大家越說越激動,熱血上頭,很多獵隊的小年輕們,連早飯也顧不上吃了。
帶上乾糧和水,拿上刀槍和炸藥,就嗷嗷叫着殺進了山去。
很快,還沒走出三溪坪,他們這些人就驚奇的發現,從寨子裡跟隨出來的攆山狗,全部自動的跟在了陳凌帶來的兩條大狗身後,而且還自動的落後幾米遠。
一個個的,連叫也不叫,尾巴也不搖,老老實實的沉默着跟隨,聽話得不行。
這情景,讓整個獵隊驚詫不已。
“這是自動的願意給那倆狗當幫狗啊……”
“呃,不是看不起人,我就是有點想不通,狗又不是按個頭排大小的,咋一過來就認慫了呢。”
“是啊,是啊,真是怪事,也沒見它們打架啥的,這就認人家當王了?”
“我們冉家寨的頭狗快六歲了,按理說不該這樣。”
狗無八年,雞無六載。
經常攆山的獵狗,尤其是好獵狗,一般是活不過八歲的。
雖然壽命短,但這類狗骨子的傲氣,卻不是一般狗能比的,哪裡會輕易臣服陌生的狗呢。
就算不咬架,也得帶本地的狗幫給它們一個下馬威。
不會出現眼前這種狀。
“這是怎麼回事啊,陳兄弟?”
有老獵人皺眉問陳凌。
陳凌笑了笑,剛要回話。
趙大海卻搶先嚷嚷道:“阿九哥,那天篝火晚會不是跟你們說了嗎?富貴養的狗,是真正的狗王,他這條大黑狗,甚至可以說是狼王呢,去年把整個狼羣的小母狼搞懷孕了……”
然後又是什麼打狼打豹子之類的話。
這胖子經常向人炫耀這些,說起來如數家珍,比自家事還要熟悉呢,那都一點不打磕巴。
直把衆人聽得目瞪口呆。
省臺的一個小年輕更是直接怪叫:“人家都說中亞獵狼犬厲害,這個不一個打它們十個?”
“先別說了,黑娃兩個開聲了。”
陳凌揮了揮手,他發現黑娃小金兩個好像早就知道這個豬王在哪兒似的。
或者說是昨天就已經做好了偵查。
沒有等到陳凌的命令,就一直沒有什麼動作。
“這麼快?”
“那我們趕緊做好準備。”
“……”
入了山林,跟着羣狗翻山越嶺,一路追擊而去。
晨間的山林,空氣很是清新。
山鳥嚶鳴,泉水叮咚。
陳凌等人卻顧不上欣賞這些好景緻。
連趙大海和省臺這些不是經常山裡跑的,都一點兒也不敢落後。
緊緊跟着他們,一路謹慎又小心。
等翻過了一座山樑。
沒有走多遠,就看到狗羣在一處竹林停下,到處嗅來嗅去。
這處竹林已經被破壞的狼藉一片,幾乎成了光桿子,枯黃的竹葉與溼潤的泥土全部被翻騰起來,泥土上有深深的蹄印,蹄印碩大無比,好似什麼可怕的巨獸留下的一般。
不用多說,肯定是那頭野豬王乾的了。
“怎麼回事?這豬王昨天就拱了一處竹林,就咱們半道遇見的那個山坡,今天咋又有竹林被拱了?”
“確實,這是新留下的,泥土還沒幹,就是昨晚上乾的。”
“真奇怪,這野豬王要改吃竹子了?”
“……”
大家一陣納悶。
陳凌卻搖搖頭:“不是吃竹子,是竹鼠。”
他這時蹲在黑娃小金旁邊,小金已經用爪子從土裡刨出來一隻竹鼠,整隻竹鼠像是被磚石砸扁的樣子,渾身是血,髒兮兮的,悽悽慘慘。
“啥?啥玩意?豬吃老鼠?”
餘啓安登時眼珠子突出,一副大受震撼的樣子。
陳凌頭也不擡的道:“都開始吃人的屍骨了,吃竹鼠怎麼了?這竹鼠肉可比老鼠香甜多了。”
很多人不知道,野豬的掘洞能力很強,尤其公豬,餓急眼了,遇到老鼠洞、蛇洞、兔子洞直接拱開。
有些不入羣的獨豬,獨自在山林到處晃盪慣了,哪怕有的洞很深,很堅固,對它們而言也是小兒科。
特別是五六年以上的大獨豬,力道恐怖,摻雜山石的土洞也能刨開,刨開洞之後會將粗長的豬拱嘴和獠牙猛扎進去,三兩下子獵物就被懟死在洞坑裡頭了,成爲盤中餐被它享用。
“現在明白爲啥這豬王傷人了吧,就是因爲這玩意兒葷的吃多了以後,就不喜歡吃素了。”
而且吃肉越多越兇殘。
加上這年月山裡都是土葬,它一旦吃到人的屍骨。
很快就會對人感興趣。
所以說,一定程度上,那天在熊家寨的刨棺與其說是報復,不如說是那豬王是奔着食物去的。
豬王以前的獵物都在洞裡,苗家先人的棺材也葬在山洞。
或許在它眼裡,這並無多大的區別。
畢竟它又不會被人類社會的道德倫理所約束。
這只是一頭山中的孽畜罷了。
“近兩天豬王傷人,這就是開始把人當成獵物來狩獵了,要是不管它,以後還會不停對人下手的。”
陳凌拍拍手站起身來,伸手一指跑到前方的狗羣:“準備好吧,這畜生沒走遠,小金在吊着它,怕它跑了。”
野豬在山裡跑起來,能一直跑一天,不餓不停。
而這種野豬王,就算在山上跑個一天一夜它也不帶累的。
發現了就要及早追過去。
不然以它的狡猾程度,很難摸得着。
“好,陳兄弟,咱們分一下工……咦?是鹿?”
“鹿在偷看咱們?”
剛說要分工,他們斜後方,也就是東南一側的山林中,忽然有‘撲通’、‘撲通’似乎是跺腳的響聲。
轉頭一看,竟是有鹿探出腦袋,睜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懵懵懂懂的與他們隔河相望。
見到他們望過來。
後面的幾個鹿腦袋,睜着黑溜溜的眼睛剛從林子裡探出來。
最前的一個已經轉身撒腿就跑。
然後整個林子全是‘刷刷’的響聲,與‘撲通’、‘撲通’的落地聲。
是鹿羣在林中跳躍。
也就是被鹿羣打斷的這個空檔。
大家齊齊的打了個愣神之際。
忽聽遠處狗羣爆發出熱烈的狂吠聲,叫聲兇而急。
同時,隱隱有‘咔嚓’、‘咔嚓’的樹木斷裂聲傳來。
衆人臉色瞬間全變了。
沒想到這麼快狗羣已經找到野豬王了。
顧不得再商量怎麼分工合作。
只聽陳凌急切的說:“老餘,大海哥,你們跟省臺的人不要再緊跟着了,在我們後邊落後兩裡地,不然與野豬王對上,顧不上你們。”
說完,自己一馬當先急衝出去。
他身後緊跟的是山貓,獵隊與警隊反應也很快。
衆人一塊向狗叫聲傳來的地方殺過去。
只留下餘啓安、趙大海等人乾瞪眼。
但也沒別的辦法。
眼前的被禍害成光桿,幾乎被推平翻了一遍的竹林,無疑是對豬王攻擊力的最好詮釋。
所以這會兒他們也沒再多說什麼了,加上情況緊急,便一個個老老實實的服從安排。
……
陳凌速度快,在陡峭難行的山中也跟如履平地一樣,很快落下其他人一大截子。
但是,快速趕到地方之後,他有點傻眼了。
“我去,半年沒帶它們進山,啥時候這麼變態了?”
這處地方,是一個峽谷。
不遠的前方,還有一條小瀑布流淌而下,沖刷在山石之上,向四面八方濺射水花,如同在下雨一樣。
而在這涼爽的山峽之間,一頭巨型野豬,全身豬毛粗黑剛硬,鬃毛漆黑炸起,獠牙一尺多長,眼珠子通紅,如縮小版的猛獁象一樣,狂躁而不耐的吼叫着,邁着如小柱子般的四條腿,趟着水轟隆隆的向外狂奔。
它的身旁是一羣狂吠的獵狗。
獵狗很兇,叫得兇,氣勢也很兇惡。
但跟這頭豬王一比,那就如同小娃子圍着大人蹦躂一樣,似乎被掃上一腳就能全掃飛出去。
事實上,野豬王確實也有這個實力。
面對普通野豬,獵狗都不能說克敵制勝,就別提這種級別的豬王了。
沒見這野豬王后半夜晃悠到苗寨附近,寨子裡的狗沒有一隻敢叫喚的麼?
讓陳凌傻眼的原因也正是這一點,自家小金居然指揮着狗羣,對這野豬王進行悍不畏死的衝鋒。
而且還把這頭豬王給纏住了。
這簡直不可思議。
只見小金站在一處山石上,微微仰着腦袋,以極低的聲音‘嗷嗚——’、“嗷嗚——”的拉着長調,也不知向羣狗傳達什麼指令。
那些本該嚇得腿軟,一個照面就會被野豬王挑死的獵狗。
在小金的指揮下,一個個變得悍勇十足,而且也一下子變得有智慧起來。
它們根本不與野豬王正面交鋒,而是不斷繞着圈子,調整着站位,口中大聲吠叫着專門往野豬王的腹下和臀後攻擊。
這野豬王體格大的,站起來後,肚皮下方都他孃的能讓狗跑過去。
就是因爲如此也恰恰給了狗羣機會。
它們一個個都毫不戀戰,逮到機會就咬一口,咬一口就撤退,絕不貪多。
不然一旦貼近了豬王的身體,一腳能把狗像踩西瓜一樣,把肚子都踩爆。
有一句形容國術大宗師的話,叫做:“一羽不能加,蚊蟲不能落”,意思是國術練到一定地步,渾身上下各個部位都可以運功發勁兒。
這野豬王就有點這個意思了,屁股一扭一坐一條狗就能被坐死,甚至稍微一抖身子,這些狗就受不住,可能就會被甩飛出去。
實在不是一個量級的。
所以哪怕能從它肚皮下跑過去,也不能在它肚皮下逗留。
羣狗圍着一個大圈子,踏着山峽之中流淌的淺淺溪水,交替輪流着上前騷擾。
而黑娃更是一個大殺器。
它的牙齒與力量,遠超普通犬類,混在狗羣中時不時來上一口,把豬王的腹下皮肉咬得到處是些大口子,加上野豬王一直在來回跑動着,鮮血很快就淌了出來。
讓野豬王越發狂躁不耐,漸漸被真正激怒,眼珠子呈現更深的血色,猩紅得嚇人。
正巧黑娃這時逮到機會,在豬王側身的時候,一口咬到它肚臍後那碩大顯眼的豬槍上……
這個位置比豬卵蛋要低,從肚皮下更好接觸到,一下子就被黑娃咬了下來。
“嗷!!!”
“嗷!嗷!”
一陣難以形容的尖銳慘叫聲響起,比殺豬還要瘮人。
野豬王瞬間陷入瘋狂,劇烈的疼痛刺激得它,忽然涌起一股巨力,一個猛衝之下,剛纔還顯得遊刃有餘的羣狗,直接躲避不及。
有四五條狗被挑飛在半空,打着轉甩飛了出去,其中有被獠牙挑開皮肉的,鮮血在空中飛濺。
還有兩條狗在野豬王的野蠻衝撞下被捲到身下踩死,腸子都踩了出來。
而野豬王這時還像發了瘋一樣,對着身前被踩死的兩隻狗用鼻子按在地上大力的拱,一邊拱一邊撕咬着甩蕩,直接把一條狗懟成稀巴爛了,儼然是怒氣爆表了。
黑娃見同類遭創,頓時也憤怒的全身鬃毛炸起,渾身腱子肉鼓鼓囊囊的突出,甕聲甕氣的吼叫着,向野豬王撲咬過去。
這副勢若瘋虎的架勢,讓陸續趕到的山貓等人差點一個沒站穩,摔到山峽下面去。
還沒穩住神,就見小金指揮羣狗撤退,而後從山岩上高高躍起,一下跳到野豬王寬闊的背脊之上,對着豬王的脖子一側張口就啃。
黑娃小金一上一下,全都咬在了豬王的脖頸上。
豬王體格大目標大,這裡又是頸動脈的地方,兩狗兇悍的撲咬,讓豬王很快開始脖子飆血。
疼痛之下,顧不得再對地上的傷狗發泄怒氣,嗷嗷叫着,一路橫衝直撞,想把兩條大狗甩脫,山峽兩側橫生的小樹一棵接着一棵被‘咔嚓’、‘咔嚓’連續撞斷。
而兩狗就是死不鬆口,小金換着方位對着豬脖子到處咬,黑娃則是盪鞦韆一樣,在豬王脖子下掛着,盪來盪去,好像不咬一塊肉下來就絕不罷休。
山貓看得激動不已,臉龐發紅:“好好好,狗王大戰豬王,還得是這兩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