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凌小兩口可不知道別人在說他們。
下午,天氣涼爽起來後,小兩口拉着睿睿在縣城的小河邊閒逛。
因蒜頭等大老鱉聚集來的不少人。
每天有人來拜祭,或等候它們出沒,因此河堤上也有擺攤的。
近來,採沙場也被縣裡勒令停工了。
害怕會打攪到‘鱉王爺’。
好在大家不管有沒有親眼見過蒜頭等大老鱉,表現的都很虔誠。
信的人多了,跟着信一下總不會錯。
當然了。
這次老鱉出現的地點太過分散,哪裡都有。
所以人流逐漸又都往陳王莊去了。
畢竟那裡纔是最初的發源地。
這就導致近兩天縣城雖鬧哄哄的,但人流不是擠成一個疙瘩,擠得水泄不通那種。
大家沿着河堤逛一逛,走一走,燒一燒香,拜一拜,如果沒收穫,就會很快離去。
轉道向陳王莊。
去過的人都說那裡好玩。
“都往村裡去了也好,縣裡也清淨點。”
王素素彎了彎嘴角,神色有些輕鬆的微笑道。
“是啊,村裡去的人是挺多了,還有想往咱家住的,我也顧不上管,都沒應下。”
陳凌說道。
他知道,近期陌生的外地人太多,媳婦挺着大肚子也不大敢出來閒逛了。
可是有點憋壞了。
他們倆說起話來,不自覺放慢了腳步。
中間牽着的小奶娃子不幹了,皺着小眉頭哼哼唧唧的扯着兩人的大手往前拽:“嗯哼,走,走,走~”
那用力的小模樣,跟拉車似的,身子前傾,兩隻小腳蹬着地,都快趴地上了。
“拽什麼拽,一會兒把你胳膊拽斷了。”
陳凌見狀嚇唬他道:“沒聽你曉芸姨姨說麼,你小雨點姐姐拔人家葡萄,把胳膊拽掉了。”
臭小子頓時聽愣了,撒開他的手,指着前面的攤子:“牛牛,牛牛。”
看看他,又看看王素素:“媽媽,要牛牛。”
原來是前面有賣熟食的,他急着過去。
王素素瞧了一眼:“什麼牛肉,那是賣拆骨肉的,咱們不吃那個哈,那個不乾淨。怎麼,是餓了嗎,餓了回去讓爸爸給你做飯。”
鄉下的拆骨肉,大多就是骨頭上剔下來的肉、邊角料。
在天熱的時候,有時候是不是混了變質肉也不清楚,大人拿來下酒不說那個,這玩意兒便宜,但一般是不去給家裡娃娃買的,怕吃壞了事。
陳凌吸了吸鼻子:“這味道聞着是挺香的,是黃泥鎮過來擺攤的吧,還挺正宗。”
聞着香味兒,他也有點饞了。
嚥了咽口水道:“不年不節的,拆骨肉咱們自己弄有點難搞,爸爸回家給你們做爛肉面去,那個也好吃。”
“聽到沒,爸爸要給你做爛肉面,軟軟爛爛特別香。”
王素素見臭小子不開心的噘起嘴巴,就溫聲說道。
小奶娃子哪裡懂這麼多道理,眼睛還盯着人家二八大槓後面擺的各種醬紅色冒着香氣的肉食,眼巴巴的望着。
那賣肉的是個老頭子,留平頭,穿白汗衫,脖子搭着毛巾,見小娃子嘴饞,就笑眯眯的用夾子撿了一塊,俯身遞過來:“娃娃想吃肉啊,來嚐嚐吧,爺爺給吃。”
臭小子見狀眼睛一亮,一點也不知道客氣,撒開王素素的手,邁着小短腿就跑過去了。
“嘻嘻,牛牛,好七。”
他仰着腦袋,伸手就拿到手裡往嘴裡塞。
但一進嘴,嘴巴剛咕噥一下,就呆住了。
小臉一陣面露難色,全給吐出來了。
讓陳凌見了好不尷尬,對老人家無奈笑笑:“這臭小子一點也不害臊,吃不了肉,就是嘴饞,老叔你就不該給他。”
老頭卻不介意:“嗨,多好的娃娃啊,這麼有靈氣兒,看着就討人喜歡,長大了能吃肉了,來黃泥鎮,爺爺管夠。”
又看了看他身旁的王素素,讚道:“後生是個有本事的,這是又要添丁了啊。”
陳凌聞言哈哈笑起來。
王素素也露出笑意。
簡單聊了幾句,陳凌走的時候,買了一對豬耳朵。
兩人牽着小傢伙的手,走在河堤上,一個個小攤位前流連着,挑選一些中意的東西,慢慢晃悠着往家走。
這次睿睿乖乖讓爸爸媽媽牽着,再不吵着要吃肉了。
等走遠了,陳凌才笑罵道:“這臭小子啊,沒臉沒皮,人家給就要。”
臭小子在兩人中間,牽着兩人的手,根本不知道陳凌說他似的,仰着小腦袋在河堤兩旁的大樹上到處看,嘴裡反覆嘀咕:“雀雀,小隻一。”
王素素伸手把他腦袋扶正,“走路就好好走路,一會兒該絆倒你了。”
“嘿嘿。”
這時他嘿嘿笑起來了。
咧着嘴露着乾淨整齊的小白牙,很是賣乖的樣子。
“哼,比你爸爸還不乖,人家那個爺爺給你牛牛,好好的怎麼吐了。”
王素素責怪道。
小東西倒是能和媽媽很好的溝通,聽到這話,就歪着小腦袋,一臉很有理的樣子:“牛牛,爸爸,好七。”
“哦,肉肉還是爸爸做的好吃啊,這次知道你爸爸的好了。”
王素素皺着鼻子衝兒子哼了一聲,又笑着看向陳凌。
陳凌莞爾:“是外邊這些熟食都太鹹了,睿睿吃不了,吃進嘴裡也鹹的沒法吃就吐了。”
“太鹹了?”
“是啊,天氣熱麼,又要擺出來賣的,肯定要多放鹽,纔不變質,要不就這從黃泥鎮過來,一路上悶都悶壞了。”
“哦,是這樣麼。”
熟食、糟魚,這類東西,每年天熱的時候,是有人專門騎着車子走街串巷去吆喝着賣的。
黃泥鎮的,附近小村的,都有這類人。
還有趕着車賣蒸饃的。
現在擺攤,也就是看老鱉吸引來的人多,像是集市一樣,趁機擺出來賣賣。
兩大一小,手拉着手,慢悠悠回到家。
高秀蘭正在門口坐着小板凳擇韭菜和小蔥,旁邊是兩個老太太,同樣聊着閒話,擇菜。
看到陳凌他們一家三口回來,都笑着打招呼。
不遠處吃草和玩耍的狗和牛也甩着尾巴,跟隨回來了。
“娘,別忙活了,睿睿想吃肉了,我去割點肉,今晚做爛肉面。”
“爛肉面啊?那我去擀點麪條。”
“不用,我來吧,我來,娘你把幹菇、木耳泡上就行。”
老太太做飯肯定不差的,就是手上力氣不如他,手擀麪不如他做出來的筋道爽滑。
陳凌把小青馬從對面學校牽過來,騎馬去割了些豬肉。
鑽進廚房忙活起來。
爛肉面,這個爛肉麼,和拆骨肉差不離,說的就是邊角料,這才叫爛肉。
當然,陳凌嫌棄那個埋汰,賣的貼骨肉,那也無所謂。
自家吃,好吃就行,哪有那麼多的講究和限制。
爛肉面的做法呢,還是今年春上餘啓安教他的。
簡單好學,做出來還好吃。
陳凌上手之後,隔三差五來上一頓。
肉以料水煮熟,切好,再下鍋炒。
依然是豬油和花生油混着,炒出來香。
黃花菜、豆角,以及泡發的木耳、野山菇,放進去,稍微炒斷生,加料水燜煮。
煮到什麼程度?
裡面的湯汁收縮濃稠了。
爛肉面的滷子快成糊糊了,就成了。
這時候手擀麪也煮好了。
北方的家常麪食就是這麼快。
而且陳凌做的手擀麪,說是勁道爽滑,那是一點也不差的。
煮出來,麪條都是光光的,硬度夠,韌性也夠。
沾滿了爛肉滷子之後,呼啦啦一吸溜進嘴,那簡直滿口噴香。
配上幾瓣蒜,沒說的,太好吃了。
陳凌端着碗,蹲在門口,一邊跟學校看門的樑金科閒聊,一邊連續幹掉三大碗麪。
就這還意猶未盡。
把切了的豬耳朵,涼拌好了拿出來與樑老頭喝了兩瓶啤酒。
這纔夠過癮。
睿睿呢,年紀小,吃不了這麼筋道的面。
樑金科都說,瞧這麪筋道的,這吃得急吸溜快了,‘啪’一傢伙甩到臉上,不得崩出血印子。
整個一面條傷人事件啊。
老頭說得有趣。
情況也確實是小娃娃吃着費力,剩下的面多煮會兒,煮的軟軟的,配上爛肉滷子,小奶娃子吃起來跟小老虎似的,嗷嗚嗷嗚幹掉大半碗。
小肚子撐得滾圓,差點走不動路。
讓外婆牽着小手,搬着小板凳,去籠子跟前逗弄狗獾子去了。
這時候天色也還早呢,才六點多鐘,不到七點的樣子。
有小娃子吃晚飯就早一點,也沒啥不好。
陳凌就點着一根火繩,和樑金科在門外下棋。
下着下着,一羣鴨子從河裡走上來,搖搖晃晃的往對面學校去了。
樑金科見此大叫:“哎喲喲,誰家鴨子走錯門了。”
起身就追鴨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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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素素見此樂呵道:“樑老師還不知道呢,這羣鴨子天天往學校裡鑽,咱們都在校裡撿了好幾次鴨蛋了。”
“娘把鴨蛋還回去了嗎?”
陳凌問道,因爲最近大家都行好事,也不貪圖這幾枚鴨蛋,高秀蘭沒事就打聽說誰家鴨子,到處下蛋。
“沒有,不知道誰家的,還在竈臺旁邊放着哩。”
“嗨,那就沒法了,城裡這羣鴨子比咱們村裡的還野,我以前在這兒釣魚玩就撿過鴨蛋,還撿了不少。”
那次是採沙場的鴨子來着,二柱手下他們那羣人養的,陳凌當時對他們沒啥好感,就都丟洞天裡頭了。
後來家裡第一批養的小鴨子就是了。
現在還活着一些。
更多是被製作成臘鴨,或者吃掉了。
“誒對了,光說鴨子呢,那兩隻小丹頂鶴在家沒事吧?”
王素素忽然想起這事兒。
“沒事,今天就跟鴨子鵝屁股到處跑着找食兒了,玩得開心得很,再養養就能放了。”
陳凌說道:“這樣的咱們人幫着破殼的小鶴,就跟斷奶斷得早的小狗小貓一樣,還是有點弱的,這才一兩天時間,放回去早了大丹頂鶴照顧不到,容易夭折。”
“哦是,我們山上小狗有斷奶早的讓人抱走,後邊就算長大了,到四五個月了也是老容易得病,要不是腸胃的事,要不就是凍得感冒之類的。
爹也說是喝奶少了,原來真是這麼回事。”
王素素有點驚訝。
“是啊,斷奶過早的小貓小狗,哪怕能長到四五個月,也多半夭折……不過咱們鄉下嘛,狗生的多了送不出去也心煩。”
陳凌倒是理解。
鄉下村寨的土狗,來回跑着,說不準啥時候就配上了。
一生就是一窩狗崽子。
品相好點的,送人也可,到集上賣賣也可。
但一般的多數情況下就丟到路口去了,誰撿了算誰的。
有的人會撿到,有的老狗會找過去。
這就造成很多野狗在外邊跑着。
其實黑娃小金的母親,說不定也就是這種來歷。
野狗自由,不用看門守家,但是麼,它們不是狼,飢一頓飽一頓,到底不如家養的活得長久。
“咦?停電了?”
正說着,外邊街道兩旁的民居,以及遠處縣醫院的燈光忽然熄滅,周遭一下子變得黑暗下來。
然後耳邊忽然聽到的說話聲就多起來了,有遠的有近的,嘀咕着從家裡走出來,有的還端着飯碗。
各自搬着板凳、椅子,互相找樹下、河邊,各種地方與相熟的人坐到一起,吃着飯,閒聊着說起話來。
現在這時候的線路,停電是常有的事,大家沒啥覺得見怪的。
‘嘎嘎嘎……’樑金科打着手電筒把鴨子從學校趕了出來,手裡還抓着兩個大大的鴨蛋,對着因停電而走到街上的人們喊了幾句,也沒問出來這羣鴨子是誰家的。
只好走到陳凌他們這兒:“你們炒了吃吧,也不知道誰家的,按說這麼一羣鴨子呢,天天到處跑,咋也沒人找嘞。”
“哈哈,我們一家三口也撿了好幾次了,我岳母一個也沒動,就等還回去呢,到現在也不知道是誰家的。”
陳凌樂呵道。
不一會兒,秦秋梅和鍾曉芸來了,鍾曉芸帶着個短髮小姑娘,細細的小眼睛,瘦瘦黑黑,假小子一樣,沒繼承她媽媽的漂亮,但是很活潑,來了就喊圍着陳凌和王素素喊“叔叔嬸嬸”。
一陣蹦蹦跳跳。
還輕輕貼到王素素的大肚子上去聽小寶寶。
這就是小雨點了,她媽媽叫‘芸’她就是‘雨’嘛。
據說是小時候喜歡哭,但眼睛小淚也少,自然就喊做小雨點了。
“睿睿呢?睿睿在哪兒?”
“睿睿已經生出來了,還在那兒找睿睿呢。”
陳凌見她從王素素肚子跟前站起來,就對着她笑道。
小姑娘頓時愣了好幾秒。
聽鍾曉芸嗔怪的語氣道:“你陳叔叔最沒正經,就喜歡逗小孩子,什麼玩笑都開。”
她這才反應過來,急着揮舞小手,來推搡陳凌:“啊,壞叔叔,怪叔叔,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正好這時候睿睿從門內邁着小短腿跑出來,身後緊緊跟着的是兩條大狗。
歪着小腦袋,好奇的瞧她,不知道跟爸爸玩鬧的是誰。
“睿睿,這停電了,連小雨點姐姐也認不出來了?”秦秋梅去抱他,笑問:“那認得姨姨不?”
臭小子就看着她,眼睛亮亮的,道:“小姨姨。”
秦秋梅頗爲驚訝:“素素,你聽見你兒子說啥了嗎?說小姨姨呢,他這是想真真了。”
衆人聞言都看過來,王素素笑道:“倒是有點記性,還記得小姨姨呢,你小姨就快回來了,小姨姨回來了帶你一塊上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