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我竟然又夢見了那個女人!
可當我醒來以後,除了夢裡於曼麗那朦朦朧朧的身影,我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可是,我很確定:我夢到了她!
該死!我應該痛恨她纔是,爲什麼總是夢到她呢?
我有點懊惱,又有點羞愧,我感覺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地背叛玉婷。
不,不是這樣的!我不可能會愛上那個女人的!
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可是,沒有用。夢是最真實的鏡子,它照出了我那骯髒的內心,或許,在我的心底裡,就有一個怪獸在奮力地掙脫着鎖鏈,要把我帶出那個籠子。
籠子?我現在就住在一個籠子裡嗎?
我看了看四周,最後,目光才落在牀上。
玉婷並不在屋裡,幾個小時之前,她還靜靜地躺在這張牀上,但她現在已經離開了。
不過,我並沒有感覺有什麼異常的地方,每一次,當她來到我這裡過夜的時候,通常都是第二天一早就離開了。
這屋子實在是太小太舊也太破了,她本就不屬於這裡。在享受完一個晚上的激情之後,她就會匆匆離開,我知道:她其實並不喜歡這個地方,只是因爲我才留在這裡。
我們要結婚了,可我還沒有給她買好新房子,不過,她從來也沒有向我提出過買個房子的要求。
玉婷是個好女人啊,可是,爲什麼我對她的激情卻變得越來越少呢?現在,我對她的感覺,越來越像是對着自己的親人一般,就好像是和親姐姐一樣?甚至,在和她做那事的時候,我都會有一種羞愧感。
我曾經看到過一本心理書,書裡說:一個缺乏家庭親情的人,很容易爲了填補內心的這種缺憾,而愛上某個異性,可其實,他/她並不是愛上對方,而是試圖找到一個“親人”。也就是說,這個人其實是有着深厚的“戀父”或者“戀母”的情結。
難道,我之所以愛上玉婷,只是想把她當成自己的姐姐,找回家庭的溫暖嗎?
我沒有姐姐,我甚至沒有母親,我是個孤兒。親情到底是什麼?我從來就沒有體會過,所以,我也無從比較。我只知道自己就是愛上了玉婷,可是,在得到她之後,這種愛卻迅速地消逝掉。
如果沒有於曼麗這個女人的出現,我或許並不會覺得這種激情的消逝到底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然而,人最怕的就是有個“參照物”,而於曼麗,無疑就是一面鏡子,她照得我無處遁形。也許,在潛意識裡,我更喜歡的大概是於曼麗吧,所以,我纔會一次又一次地夢到她?
給自己做心理分析,似乎永遠也不會找到真正的答案,況且我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我還是按部就班地起牀、洗臉、刷牙,做着自己的事情,一切都很平常。或許,以後的這幾十年的時間裡,我也還是會這樣機械地重複着這些事情吧。
沒有愛情,也沒有激情,只剩下了義務與責任。難道,這就是我曾嚮往過的“幸福”人生?
離開了家,我照例要去街頭吃早飯。可是,剛出了家門口,我就發現有一點怪異。
對面的街上,竟然聚集了一小撮人,他們都在仰着頭向天上看去。
我皺了皺眉,不知道他們究竟在幹什麼。
可是,有個人說的一句話,卻一下子吊起了我已經有點麻木不仁的神經。
“她不會真要從這裡跳下去吧?警察怎麼到現在還沒來?”
我回過頭,也仰起了頭,朝着這些人注視的方向看去。
可是,這一看,我卻呆住了!
只見,就在我所住的這座樓的樓頂,天台的邊緣,一個女人竟然在低着頭,來回地走着!她站的地方,只要稍微一出去,就會令她墮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天啊,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玉婷!
玉婷怎麼會在那裡,她到底要做什麼?天啊,難道她又要像上次那樣,從這裡跳下去?
我驚呆了,卻又不敢叫出來,我擔心我一叫出聲來,玉婷又要像上次那樣掉了下來。
可是,這一次,下面並不是江水!而是堅硬的地面!
我發瘋一般地衝回了樓裡,衝進去的時候,差點還撞到了人,可我已經沒有時間多想什麼了,一口氣就順着樓梯爬了上去。
玉婷,別跳下去!玉婷,別跳下去啊,我可不能沒有你啊!
衝上了天台之上,我不敢做聲,也儘量不讓玉婷發現我的存在。此時,最好的方法,就是趁玉婷不備,從身後將她抱下來!
可是,我還是被發現了。
玉婷還是回過了頭,我們的目光,還是撞在了一起。
“不要過來!”我還沒開口,玉婷就已經大叫了起來,“你再向前,我就從這裡跳下去了!”
我停住了腳步,一邊喘着氣,一邊叫道:“玉婷,你幹嗎呢?你瘋了嗎?你爲什麼要想不開?”
面對我的這三個問題,玉婷沒有回答,只是搖搖頭,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你說話啊?有什麼話,你不能告訴我的?”我叫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你別管我!”玉婷突然哭了起來,“我不想活了!”
“玉婷,你聽我說。”我努力保持着鎮定,可心裡還是忐忑不安的,“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都是愛你的,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好嗎?”
“我相信你?”玉婷的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神情,像是笑,又像是哭,“你以爲我還會相信你嗎?”
我一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我,我怎麼了?”
“你不要勸我了,回去吧,過好你自己的人生。”說着,玉婷已經把一隻腳跨出了天台之外。
這下,我不能再坐等不顧了。
於是,我猛衝了上去。
但是,玉婷的兩隻腳都已經越過了天台,腳只夠在了外面不到半米寬的邊緣,再向前半步,她就會從那裡掉落下去。
我都可以聽到樓下人羣離發出的尖叫聲了。
就像風一樣,我衝了上去,在玉婷就要朝下跳去之前,從身後死死地抱住了她。
“放開我,放開我!”她在尖叫着。
我怎麼會放開她呢,我用出了身體裡所有的蠻力,硬是將她從外面拽了進來,又一把抱摔在了地上。
我們在地上翻滾着,搏鬥着,她給了我一拳,但我沒有躲,而是在臉上被結結實實地捱了一拳頭。
真是有夠衰的,一個晚上,我竟然被兩個女人揍?
不過,最終我還是制服了玉婷,並將她死死壓在冰冷的地上。
玉婷哭了起來,豆大的淚珠滴落在地上,肩膀也在不停地顫抖着。
“讓我死吧,讓我死吧!”她一邊哭,一邊叫着。
我也沒什麼力氣了,可還是死死地壓住她的雙臂和雙腿,我們就這樣,一起趴在地上。
這時候,天台的大門被撞開了,衝上來幾個人。
其中一個,是警察,還有兩個是保安。
“快,快來幫我一把。”我伸出了手去。
在警察和保安的幫助下,我們一起把玉婷架了起來,雖然她還一直哭着叫着。
這場危機度過之後,那個警察還問了我幾句話,得知我和玉婷是男女朋友,他就離開了。臨走,他再三交代我不要再去刺激玉婷了。我只能點頭答應,可心裡還是不明白:我到底哪一點刺激到玉婷了?
玉婷斜靠在牀上,愣愣地看着窗外,對面依然是那灰色的牆,還有那緊閉的窗戶。
“玉婷,喝口水吧。”我端着水,走到了牀邊。
可是,她看都不看我,就揮手把那杯水給打飛了。
水,濺到了我的身上,還帶着一點溫度。水杯,在地上轉了幾圈,不再動彈了。
“玉婷,你到底是怎麼了?”
“你別管!”
“我是你的男朋友,我爲什麼就不能問呢?”我忍不住了。
“我是死是活,與你有什麼相干?”玉婷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的嘴角抽動了兩下,最終還是把話嚥了下去。
我們都不說話了,屋裡特別的安靜,就像死一般的寂靜。
“我做錯什麼了嗎?”沉寂了片刻,我還是忍受不了這種安靜,開口說話了。
玉婷還是沒有說話,依然低着頭。
“玉婷,你說話啊,你倒是說話啊!”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搖晃着她的肩膀。
可是,任憑我如何搖晃,如何吼叫,玉婷還是一聲不吭,就像死了一樣。
突然之間,我感到了一種恐懼,就像每一次的8月24日即將到來的時候。
或許,我就不該再回到這裡來的。我在做什麼?我什麼都改變不了,玉婷與我之間的距離,爲什麼依然是那麼的遙遠?
我停下了動作,也低下了頭。
“那個女人。”玉婷開口了,“你,你們以前是情人嗎?”
“什麼?”我一愣,擡起頭,卻看到玉婷那冷冷的,又藏着灼熱火焰的目光。
她嘴脣又緊咬了起來,不再說話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在故作鎮定,心裡卻忐忑不安了起來。
難道,玉婷是發現了什麼嗎?
玉婷還是不說話,目光卻從我的身上,轉向了窗外。
我的心,猛地就跳了起來,身體的溫度也隨之升高。
玉婷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愣愣地看着對面的那灰色的牆,還有那緊閉的窗。
“我都看到了,就在那裡。”她突然舉起了手,顫抖地指着對面,“昨晚,就在那個屋子裡,你,你壓在那女人的身上!”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尖叫了起來,喉嚨裡冒出的聲音,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那還能是什麼樣的?”玉婷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寧強,我以爲你和別的男人不一樣,可是,沒想到,你還是和他們一樣的!”
“玉婷,你聽我說,我和那個女人之間,真的沒什麼瓜葛!”
我突然明白了,昨晚,當我衝到對面旅館的時候,我並沒有把自家的門窗關上。玉婷剛好醒過來了,就在這窗前看到了對面的旅館房間,而我,當時卻很不巧地正壓在了於曼麗的身上。玉婷看到了這一幕,一定是誤以爲我和於曼麗有某種關係,我們兩人是在半夜私會。不過,這也不奇怪,要是看到昨晚那一幕的人,誰還會覺得我還是清清白白的呢?
“好了,你不用說了!”玉婷打斷了我的話,“寧強,從現在開始,我們分手了!”
“分手?不,不可以!”我衝上前,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玉婷,你聽我說,我跟那女人真的不認識。”
“不認識?不認識,你會深更半夜跑到人家的房間裡,還爬到她的牀上?”玉婷一邊說,一邊死命地要掙脫着,可我的手勁實在是太大了,她怎麼都無法掙脫出來。
“她,她在偷窺我!,不,是偷窺我們!”我大叫道,“我只是到對面找她理論!”
“偷窺?她爲什麼要偷窺你?”玉婷瞪大了眼睛,那犀利的目光,看得我有點發毛。
“我怎麼知道?她,她一定是個偷窺狂,對,她就是個變態!她喜歡偷看別人!”
“那你爲什麼不去報警呢?”
我一愣,這才反應了過來。是啊,如果被人偷窺,也沒必要半夜三更直接去對面啊,我爲什麼當時不去報警呢?
“你們真的不認識嗎?”玉婷追問道。
“當,當然了。”
“那你敢當着我的面,對天發誓嗎?”
“對天發誓?”我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