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了車錢,羅天輕盈的抱起王楚楚,躡手躡腳的下了車。
他深怕驚醒了這隻剛出籠子,又要被關進籠子的金絲雀。
“羅先生。”
就在羅天剛下車的一瞬間,就看到王楚楚的別墅門口,突然涌出來一大羣人。
爲首的王韻一臉驚慌,當她看到羅天抱着的王楚楚時,不由得愣住了。
“老大,我來。”天佑靠上前。
羅天扭過身拒絕,衝着天佑笑了笑:“她睡着了,不要打擾她。”
天佑錯愕的瞪着眼睛,然後識趣的點了點頭:“董事長和藥皇都在客廳,他們急壞了。”
羅天深深地看了天佑一眼,然後木然的點了點頭,抱着王楚楚,一步步朝別墅大廳門口走去。
他們急壞了,天佑的話一直迴盪在羅天耳邊。他感到的不是愧疚,他覺得他有資格給王遠恆上一課,哪怕他是個長輩。
他不能這麼對待自己的女兒,因爲王楚楚現在是用青春在爲錦繡承擔着風險和仇恨。
王遠恆不老,他不應該把這麼沉重的負擔強加在一個美麗的女孩身上,更不應該不問世事,連自己的女兒都不管不問。
哪怕是帶她上一次街。
哪怕是帶她吃一次肯德基。
或許現在的王楚楚,就不會表現出那麼讓人心痛的興奮了。
踏進客廳,羅天突然感到一股無形的壓抑,彷彿是一瞬間,他就從天堂踏進了地獄。
他擡起頭,望着不遠處的沙發上。在那裡,一個老頭和一箇中年男人一言不發的坐着,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的看向這邊,先是一愣,然後騰的一下站起身。
首先發急的是王遠恆,他以完全不符合歲數的矯健步伐衝過來,然後隔着羅天一米遠停下,直愣愣的看着羅天懷裡的王楚楚。
藥皇緊隨其後,他只是看了一眼熟睡的王楚楚,然後就用一種嚴厲的目光瞪着羅天。
這是責備,羅天感覺到了,來自師父的責備。他接受這種責備,因爲師父是他最敬重的人。
“睡着了?”王遠恆無奈的看着趴在羅天肩膀上的王楚楚。
羅天沉悶的恩了一聲,但卻沒動。他等待着師父的雷霆之怒,但他絕不接受王遠恆的雷霆之怒。
藥皇沉默着,深深地看了羅天一眼,然後漠然的轉過身,他又回到沙發上坐下。
他沒發怒,他甚至沒像以前那樣嚴厲。以前,每當犯錯的時候,他都會數落一番,然後懲罰一下。
他現在看不出是高興還是憂傷,但他卻像個漠不關心的老者,只是坐在沙發上抽着香菸。
王遠恆轉過身,衝着羅天揮了揮手:“送她上樓吧,別吵醒她。”
“你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羅天一臉嚴肅的瞪着王遠恆。
王遠恆剛邁出的步子突然一頓,然後詫異的回過頭。同時看向這邊的人,還有沉默不語的藥皇。
“你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羅天面對王遠恆詫異的目光,依舊重複着剛纔的話。
王遠恆眨了眨眼睛,然後抿着嘴苦笑:“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小天,放肆。”藥皇終於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他呵斥的是羅天,他瞪着的人也是羅天,他認爲自己的徒弟有點過分。
羅天依舊眼神灼灼地盯着王遠恆:“我爸媽養育我,他們任由我去飛,我師父心疼我,卻從不給我附加任何條件。你養育她,卻把她禁錮在籠子裡,爲你商業上的仇恨,爲你將來圖謀的利益聯姻做打算。”
王遠恆像是接受一切批評的老者,他黯然的點着頭,卻一句也不反駁。
羅天:“她今天很開心,因爲她第一次感受到一個正常女孩的快樂生活,她說,我今天才真正知道和親人在一起是什麼感覺。”
王遠恆帶着歉疚,深深地看着趴在林虎肩頭熟睡的王楚楚。他無言以對,他只能用這種方式心疼。
“帶丫頭上去休息。”藥皇站在遠處,嚴肅的提醒着。
羅天轉過身,又一次看了看王遠恆,他這才邁着步子,抱着王楚楚一步步上樓。
王遠恆像被人抽走了三魂七魄,他呆呆的站在原地。他像是被羅天的話觸動了什麼,以至於整個人石化。
藥皇順着羅天上樓的身影移動目光,直到羅天消失在樓梯口。
他扭過身,看向石化在原地的王遠恆,木然的說道:“老王,童言無忌。”
“孩子說得對!”王遠恆一臉黯然的轉過身,擡起頭看向藥皇:“我喜歡他,不是因爲他實力有多強,我喜歡他的直爽,正直和不拘一格。”
藥皇就自信的笑着翻眼皮:“你應該看成我的功勞。”
“恩!”王遠恆沉悶的迴應了一聲,然後沉悶的來到沙發上坐下。
望着神情失落的王遠恆,藥皇抿着微微一笑:“不要想太多,小天可能是有感而發。”
王遠恆:“其實我也一直在考慮……”
藥皇:“你不用考慮,江山代有才人出,她現在想抽身也做不到,你把她培養成了這樣。”
王遠恆:“這難道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敗筆?”
藥皇:“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王遠恆擡起頭,對上藥皇鄙視的眼神,然後咧着嘴笑了。
天色黯淡下來,整個王楚楚的私人別墅寧靜異常。
王家內部的緊張擔憂,因爲羅天帶回了王楚楚而宣告終結。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因爲他們得到了好消息。
王楚楚的私人別墅,王楚楚的房間裡。羅天靜靜守候在牀邊,望着牀上一動不動的王楚楚。
她睡得很香,很甜,她那修長的睫毛像一根根豎起來的鋼針,襯托着安詳而絕美的容顏。
她像個安靜的公主,一個熟睡中的超然美人。但她身上的氣質,卻依舊讓所有人驚豔和迷醉。
她是美麗的,聰明的,同時她也是可憐的,無奈的。上天給了她很多,也拿走了她很多。
羅天深吸着氣,然後扭過身靠在牀頭,慵懶的點燃了一根香菸。
他不認爲剛纔責備王遠恆的幾句話有什麼過分,一個完美無瑕的美麗女孩,被他活生生培養成只知到在特定圈子裡打轉,卻從沒真正接觸過社會的女孩兒。
這不僅是王小美女的悲哀,也是王遠恆自己的悲哀,甚至是王氏族人的悲哀。
堂堂錦繡,盡找不出一個有血性的男兒,反倒讓一個不到27歲的衣傾城來承擔一切,這又是一個悲哀。
吐出一口煙,羅天扭頭看向身邊熟睡的王楚楚,輕嘆着拉動被子幫她蓋好。
他知道,她可能很少有時間這麼安安穩穩的睡覺。即便睡覺,她腦子裡恐怕也運轉着各種商業計劃,各種數據鏈條。
她閒不下來,她的地位決定了她的命運,她就是一隻被束縛的金絲雀。
就在這時,緊閉的房間門被輕盈推開,一身黑色制服,風塵僕僕的王韻走了進來。
她的動作很輕,很輕的關上門,很輕的邁着步子接近牀邊。
看了一眼牀上熟睡的王楚楚,王韻衝着羅天指了指,然後小聲問道:“累了?”
羅天抿着嘴點了點頭,然後他看着王韻,從王韻雪膩的小臉上,他看到了憔悴和疲倦。
“你也累了!”羅天無奈的說道。
“不累。”王韻認真的搖了搖頭。
羅天漠然的抽着香菸:“去洗洗睡吧。”
王韻沒說話,她只是又看了王楚楚一眼,這才無奈的在牀邊坐下。
“女強人有什麼好?”羅天這話像是問地板,因爲他耷拉着腦袋。
王韻露出恬靜的笑容:“尊嚴,女人的尊嚴。”
羅天扭過頭,注視着熟睡的王楚楚:“尊嚴,尊嚴是要付出代價的。”
“曾經你問我,人什麼最重要,我說是夢想!”王韻擡起頭直視着羅天:“今天我依然這麼說,女人的夢想就是尊嚴,小姐,我,包括你小姨,衣傾城,都有尊嚴,每個女人都有!”
羅天轉過臉看向王韻,然後抱以最真摯的微笑。
他不贊同,但他尊重,他尊重所有人的選擇,包括王韻。
王韻看着熟睡的王楚楚:“如果你能守候她一輩子,或許她在擁有尊嚴的同時,也會感覺到溫馨。”
羅天:“不能!”
王韻:“我看到她第一次哭,爲你,你倒下的一刻,她的心碎了。”
羅天沉默着沒有說話,繼續吸着手裡的香菸。他無言以對,他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因爲他自己也迷糊。
如果這話換成是王楚楚說,他會毫不猶豫的逃跑,跑得遠遠的,然後再找機會欺負她,氣她,讓她一直恨下去。
不要懷疑一個男人的意志,很多人都說男人是下半身思考問題的動物,這話對,這話也不對。
有責任心的男人,不會因爲慾望而覬覦,更不會因爲覬覦而慾望。
責任兩個字,被糙男們重複使用者,他們一直掛在嘴邊,包括身邊的女人也在提醒着男人的責任。但他們只會說,卻不會做。
王韻輕嘆着看向羅天:“今天玩得開心嗎?”
羅天一愣,看着王韻,頓時臉色泛起詭異的笑容:“你得問她,這妹妹纔是真瘋了。”
王韻再次扭身看向熟睡的王楚楚:“她呀,誒!揹負得越多,她就越不會讓人知道,你真以爲小姐只會耍脾氣嗎?實際上小姐的聰明,一點都不比衣傾城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