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是一個夢境,夢裡的生離死別,就如一個彈指一動的故事,這一刻它或許是喜劇,下一刻或許就是悲劇,反之亦是如此。
我站在病房內,看着安靜得不能再安靜的封朵,她白皙的臉龐五官精緻,濃卷的睫毛精緻的如一個芭比娃娃。
我走過去,摸了摸她的手心,是溫暖的。
我說:“封朵,我們該走了。”
是啊,該走了,要去英國了,可能這輩子再也不回來了,或許,也不願再回來了。
我微微一笑,笑容裡是染不盡的哀傷。
我沒有想過,這一場季風和封朵斷絕的車禍,也是我和陳深斷絕關係的車禍。你看啊,人生的際遇就是如此,如乘風破浪,這一刻瀟灑自若,氣勢萬丈,下一刻可能就被湮滅在大海里。
而我就是那一個被湮滅在大海里,甚至還撈不到一絲屍體的一個。
我麥了房產作爲醫療費,安安靜靜的等着陳深的出現,卻沒有想到等到的又是陳深的母親,蘇莉。
她如一個勝利者一般高高在上的姿態告訴我,我失敗了,一敗塗地。
我不僅再一次的失去了陳深,我還再一次的被拋棄了,在我小產的第二天,陳深給我的電話是分手。
分手啊,再一次沒有理由,沒有任何的挽留的堅決到果斷的是分手。
而我就像一個小丑,被拋棄了都不知道去哪討回公道,去那裡好好的揍那兩下陳深。
他不知不覺的消失,不知不覺的告訴我,我們分手了。
他沒有安慰一句,你身體怎麼樣,你爲什麼小產。
他所給與的就只有一句,我們分手了!沒有商量,沒有溫軟,甚至連訣別都不曾給予。
我多麼想哭,又多麼想笑。
蘇莉她就坐在午安的咖啡廳裡告訴我,神色輕蔑。
“想必陳深已經跟你分手了吧?早讓你死心,你不願意,如今要被親自拋棄才心甘情願?”
她笑的十分歡快,彷如死了最仇恨的敵人一般。
我望着她,只是這麼望着,如一個局外人一般,看着她得意,看着他高高在上。
“你就是來跟我炫耀的?”我冷聲道。
如果我說前一刻我還想要去深究,還想要去找到他問個明白,在這一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不是不知道封朵生死懸於一線,他不是我知道小產,我在一天內失去了所有,他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卻不聞不問。
或許,這所謂的情情愛愛根本就不存在,而我顧吉,一輩子也不會有一個男人,如摯愛一般的愛着我。
我不配。
所以我有那個力氣和蘇莉去計較些什麼,還不如是靜下心來,寫點東西,賺點稿費。
我累了,心累了,身也累了。
蘇莉怔怔的看着我,我直接起身走了,連招呼都未打。
真的,沒有任何意義了。
我坐在封朵的病牀前,坐了許久,趴在她的牀邊,睡了一個安眠的覺。
連冉來看了封朵幾次,每一次都被我阻擋在外,我看着她,莫名的有一絲感同身受。
連冉是不能懷孕的,而我此生恐怕也不能懷孕了。小產當天還出
去奔跑,在冰冷的夜裡還待了一夜,受了寒氣,半個月都沒有調養,徹底傷了身子。
其實我是不在乎的,懷不懷孕,生不生孩子又那麼重要嗎?這個世上,還有能夠讓我心甘情願生孩子的人嘛?
恐怕是沒有了。
可是卻有一個人十分在乎,那就是江天,這個傻孩子,等我身邊的人都走光了,最後卻還遺留着一個他。
校長爲了封朵到處奔波着,請了最好的專家來給封朵手術,甚至還代替付了不少的醫藥費。
如今,我要走了,在這個夏初。
所有人都不在了,沒有了仇人,沒有了愛人,我將和封朵靜悄悄的走,在英國,誰也不認識我,誰也不知道我,在那裡,我做自由的自己,等待着封朵的甦醒。
結束了,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
剛到英國後,我在療養院旁邊組了一個房子,每天都過着十分規律的生活,而在一天,江天來了。
他站在療養院的門口,穿着白色毛衣,俊朗的面容如星光般閃耀的眸子在太陽光微微一眯,便是璀璨奪人。
我走過去,笑道:“你怎麼來了?”
“過來留學。”他笑道,便再無多話。
我也不多話,只是每天的生活中,似乎沒有原來那麼孤單了。
時光苒荏,一年過去了,又到了夏天。
我寫了好一本長篇小說,畫了一本漫畫,銷量不錯,生活得了保障,我的責編依舊是記寧,偶爾聊聊天,卻再也沒有聊過封朵。
他沒有問過封朵,我也沒有說過封朵,想必他還沒有回去C市,否則怎麼不知道封朵出了車禍。不過,他不問,我亦不說。
這茫茫人海中,總是需要點那變態又折磨人的緣分,不是嗎?宿命這個東西,它總是存在的。
反正我是相信的。
這一天,我從療養院出來,封朵依舊沒有任何變化,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沒有甦醒的痕跡。
我出來之後,江天的車便到了。
他看着我,笑道:“我帶你一個農莊兜兜風把?”
“好。”我輕聲應道,沒有什麼精神氣。
我以前只是看起來沒心沒肺,如今是真的就沒心沒肺了,除了封朵,我什麼都不關心了。
江天也知道我這個性子,從不多花,車就這麼一直緩緩前行着。
夏天,葡萄也該成熟了。
我們去的是一個酒莊,這裡種着望不盡的葡萄,園丁們在陽光關注他們的辛勤成果,一片紫色和綠色的交雜,又讓我想起來,在某個晚上,也是在紫色和綠色的海洋裡,有那麼一個耍着無賴,強行吻了我。
我輕聲一笑,慢慢的走了進去,自顧自的逛着,江天一直跟在我的身後,也沒有出聲阻止。越走越偏,到達了一個草坪,那上面有着特意擺放過來的鞦韆和桌子,旁邊還坐着兩個人,一個漂亮的東方美婦,另一個是西方中年男子,都是有點年紀的,但是包養的好,也很年輕。
一個挺好喝下午茶的地方。
既然有人,自然是不該打擾了,我欠了欠身離開,和身後的江天撞上了。
我摸着鼻子,他說:“你累不累?要不要過去休息?那兩個人我認識
的。”
我搖頭,“不用了,不想去打擾人家。”
江天無奈了一笑,和後面的兩個人打了招呼,便拉着我走了。
走出不到五米,後面突然傳來呼喊聲。
我看了一眼江天,他眼中也有疑惑,卻是轉過身,笑道:“楊姨,你找我有事嗎?”
東方美婦小跑着走過來,一把抓住我,嚇了我一跳,連忙問道:“阿姨,有什麼事嗎?”
她死死的盯着我,抓着我的袖子越來越緊,顫着聲問:“你媽媽叫什麼?”
我媽媽?我挑眉的看着她,淡淡:“我從小就是一個孤兒,沒有父母親人。”
她一怔,頓時臉色一片蒼白。
我瞧着她奇怪的神色,更是無語,拍了拍她的手說:“阿姨,你肯定是認錯人了,放開我吧。”
“不不,我絕對沒有認錯,絕對沒有認錯,絕對沒有認錯。”她使勁的搖頭,眼裡似乎還有着淚花閃爍。
瞧着她這幅樣子,我更是無語。
看向江天,江天也很無奈,對着東方美婦說:“楊阿姨,你嚇壞吉吉了,你先放手好不好?”
東方美婦聽着江天的話神色軟了一點,可是卻死死的盯着我,始終都不放開對我的桎梏,緊張道:“我不放,我一放她就會走,當年她就是這麼走了,如果我不必放手,她就不會走。”
我任由她抓着,腦中閃過千百道思緒,我知道,這可能與我的親人有關,與我的父母有關。
可是時間總會改變一切,如封朵的以死逃脫,如我的心無枷鎖。
我一個人,也活的自在,唯一的期盼就是讓封朵醒過來,至於這所謂的親人,找不着都沒有什麼感覺了,找到了又如何?找不到又如何?都不過是那樣罷了。
江天應該也想到了這一點,臉上露出一絲喜色,問道:“楊姨,您是說吉吉是你的故人之女嗎?你可能認識她的父母是嗎?”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她們長的這麼像。”東方美婦卻像是魔怔了一般,總是重複着這一句話。
那邊的西方人也走了過來,將東方美婦的手掰開,嘆息道:“若兒,你別這樣,她已經不在了,再也不會在了,你親自給她辦的葬禮不是嗎?”
東方美婦突然拔尖了聲音說:“可是她當年走的時候是懷着孕的,回來之後卻什麼都帶回來。”
“她說那個孩子不小心流產了。”
“那個孩子都五個月了,哪有那麼容易就流產,她那麼善良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打掉自己的孩子,不會的,不會的。”東方美婦紅了眼睛駁斥着,拉着我的說:“你想要找到你的親人嗎?我帶你去找你的親生父親好不好?”
我愣了許久,聽着他們話的意思是,如果我真的是他們要找的人,我的母親已經去世了嗎?
既然去世了,那更加沒有要找的意思了,到時候我又是一個悲劇之下產生的種子,還不如不要這麻煩。
漠然道:“阿姨,我沒有親人,也不會有什麼父親,你認錯了,現在我要走了,打擾您了。”
我推開他的手,拉着江天走了。
我的腳步很快,慢慢的就變成跑了,東方美婦在後面追着追着就沒有追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