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戶看到了那姑娘在哭泣的間隔中,微微側頭朝自己傳遞過來一個冰冷的眼神。而就因爲這獵戶看到了,那位姑娘這個異常冰冷的眼神,這才致使,他向前走了兩三步之後,整個人就僵在了那裡。
那賣身葬父母的姑娘,趁人不注意的時候,給那已經上前幾步,打算扶起自己的獵戶,遞過去一個冰冷的眼神。就是這樣一個冰冷,拒絕嫌棄的眼神,卻讓那獵戶一下,整個人都僵直在了那裡。
這個的一個眼神,這個雖然很少見,但是卻有一些熟悉的眼神,一下子勾起了獵戶,那早已被他刻意埋藏於深底的,遙遠的回憶。
從記事起,這獵戶就沒有對於自家爹孃的印象,與他相依爲命的,是他上了年紀的奶奶。
聽他奶奶說起,他爹早些年出門去行商,但他爹運氣不好,賠了錢不說,甚至連命都丟在了外面。而他娘實在受不了,這麼清貧的生活,終於還是拋棄了自己哇哇待哺的兒子,離開了這個破落的家庭。
那時候,這獵戶還不明白,自家爹孃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情況。他只是知道,自己是見不到自己親生爹孃的。小獵戶往往在村裡的孩子,撲到自己爹孃身邊撒嬌賣萌的時候,這時候,小獵戶總是用一種羨慕的眼神,默默的在旁邊觀望着。
村裡人也都很同情這一老一小,平時要是能幫忙的話,自然平時大家都會幫上一把。就這樣磕磕絆絆的,上了年紀的奶奶也還是拉扯着小獵戶慢慢的長大了。
等那獵戶略微大了一些,能夠自己和村中的孩童玩耍了,奶奶不顧年邁的身體,仍然每天上山打柴或是撿些野菜,挖些蘑菇。等到了集市,奶奶再把這些東西艱難的背到城裡去賣,換些錢,也算是能夠自給自足了。
小獵戶記得,有一年春天的雨特別多,山中的蘑菇比往年都要茂盛,奶奶利用那一個春天,每天都進山去挖蘑菇,然後曬成幹之後,再賣到城裡的雜貨店裡。而那一年春天,奶奶每天都是喜氣洋洋的,常常掛着一個大大的笑臉,對他更是和氣的不得了。
獵戶還記得,在忙碌了一個春天之後,奶奶拉着他兩人,坐在低矮的房屋裡,數着一個個的銅板。那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那麼多的銅板。而奶奶更是興高采烈的和他說着今後的打算,他記得最清楚的一句就是,奶奶說的,這些錢攢起來,以後他就能夠娶到媳婦了。
那還是第一次,在小獵戶心中有了媳婦這個概念。小小的孩童心中,除了吃飽飯,每天出去和小夥伴玩之後,也有了一個概念,那就是以後他是要娶媳婦的人。
而之後,在和小夥伴們一起玩的時候,偶爾的,大家會假裝娶媳婦的遊戲。每一次,小獵戶都爭取去當那個新郎官,而他要挑村裡最漂亮的姑娘,給自己做媳婦。
可是漸漸的,周圍小夥伴以及小獵戶都在一天天的長大着。再過一年,當他們再玩起這個遊戲的時候,小獵戶明顯仗着身高馬大,再一次爭得了當新郎官兒的這個角色。
可是當他挑選的,村裡最漂亮最水嫩的小姑娘叫靈兒的,當自己新娘子的時候,那個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就是用這樣的一個眼神,拒絕了小獵戶的邀請。
那時候的小獵戶還不能,完全讀懂小姑娘眼神中的意義。但是本能的,他就知道,那眼神裡面的東西,不是他樂於看到的。
現在他已經不記得,那天的遊戲是怎樣收場的,但是那小姑娘的那個眼神,卻被他牢牢的記在了心底。
後來奶奶因爲年紀太大過世了,沒有人能夠照顧小獵戶了。即使村裡好心人提出,可以收養小獵戶,但是全被這個稚嫩的孩子拒絕了。他挺直的脊樑,一個人繼續堅持,住在那低矮的幾間屋子裡。沒有奶奶每天照顧他,就一個小人,每天進山儘可能的去砍柴,像奶奶一樣挖野菜,挖蘑菇。雖然說小獵戶做飯完全,比不上奶奶做出來的可口,但是,吃不死人就是了。就這樣跌跌撞撞的,小獵戶慢慢也把自己養成了,現在這個高大魁梧的山中獵戶。
這幾年隨着獵戶一天天長大,也不是村裡沒有人注意到。畢竟這個小夥子,有骨氣有志氣,勤勞肯幹又能吃苦耐勞,這些優點,在村民們看來就已經足夠了。
於是也有幾戶人家看中了這獵戶,家人口簡單,而獵戶本身,又是個勤勞肯幹的小夥子。於是,也會有人上門爲自家的女兒提親。可不知怎的,這樣的,人家上門之後,這獵戶聽到人家的來意之後,他又難免的想起,埋藏於心底的那個,令人身體由內到外冰涼徹骨的那個眼神。彷彿就會出現在自己眼前,所以到現在這獵戶還是孤身一人。
而今天,獵戶遇到這賣身葬父的姑娘。從見到那姑娘的那一瞬間,那獵戶一下子就覺得,這姑娘柔弱的彷彿一朵嬌嫩的鮮花。彷彿就是略微強烈一點的陽光,略微大一點的山風,都能把這朵嬌花摧殘。幾乎本能的,這就激發了獵戶保護的慾望。
他原本對這姑娘就存在着,極大的憐惜同情的感情,後來又被宮健忽悠了一頓,更是爲這姑娘的將來憂心不已。所以這獵戶纔會明知,這十兩銀子是個很大的債務的情況下,仍然堅持朝宮健借了這一筆銀子。而且違背自己一貫低調的作風,出現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就爲了能夠幫助到這位可憐的姑娘。
但讓他完全沒有想到的是,就是眼前這位可憐的姑娘,居然再一次讓他看到了那個眼神。那一霎那,這山中獵戶只覺得身體一下子僵在了那裡,彷彿失去了任何的熱度,整個人都像是被冰凍住了一般,他再難也向前走上一步,或是做出任何動作。
而在旁觀者看來,就是那獵戶原本是要上前安慰那姑娘的,誰知走了兩三步之後,這獵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整個人就站在那裡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