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這個在後世已經普及開來的,大家都習以爲常的綜合性購物場所,在如今的九十年代的中國,纔剛剛露出雛形。
關雲山真要是能把超市做起來的話,以如今的購物形勢,只要他不作死,就不可能不賺錢。
關曉軍雖然此時年幼,做什麼都力有未逮,但卻可以找機會時不時的點一下自己的家人,他有着後世的眼光與見識,有時候一句話說出來,就能給人一種“一句話驚醒夢中人”的感覺。
當然,前提是聽到關曉軍話的人是一個不安分的主兒,而且還是個敢想敢幹什麼都不怕的人。
而這些條件,關雲山恰恰全都能滿足,他就是一個敢想敢幹的人!
“超級市場好啊!”
關雲山越琢磨越覺得可行,“人家外國有,憑啥咱們中國就不能有?”
他興奮的直搓手,看向身邊的關宏達,“爸,我覺得小軍這個點子不錯,可以試試!”
關宏達嘴巴大張,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雲山,小軍隨便這麼一說,你還就當真了?不過,這個超級市場到底是啥玩意兒啊?”
關雲山一臉茫然:“……這個嘛,我只是聽說過,沒見過啊!”
關宏達:“你這不是胡鬧嗎?你沒見過,那怎麼搞?孩子啊,要我說,你還是踏踏實實的搞建築吧,咱們蓋房子,用的還是自己窯廠的磚,這錢掙的多省心!你幹嘛要搞自己不懂的東西呢?”
關雲山道:“我一開始對建築也不懂啊,現在不也是懂了?啥不得學啊?”
關曉軍站在院子裡笑嘻嘻的出主意,“要我說,老爸,你乾脆出國一趟算了,見一下國外的超市是怎麼做的,拍照片,做筆記,回來咱們照着做就是啦!”
關宏達伸手在關曉軍頭上拍了一下,笑罵道:“你個臭小子,別瞎出主意,出國是那麼好出的嗎?國外那些人,紅頭髮綠眼睛,長得那麼醜,還光說鳥語,咱們根本就聽不懂啊。連話都聽不懂,還學習啥?再說了,出國多貴啊。”
這個時候,整個中國都在流行一股子出國熱,改革開放,使得中國與國外加強了交流,很多人忽然發現,原來西方國家是那麼富裕,那麼的有錢,那麼的先進,而且還是那麼的“民主”。
人家一個月的工資,比自己一年甚至十年掙的錢都多!
在當時的中國人看來,整個西方國家,特別是美國,那簡直就是個鋪滿了黃金的國度,這金光晃瞎了他們的眼,使得他們蠢蠢欲動,都想着出國淘金。
於是國內一些有能力的人,全都想要出國掙大錢,出國的浪潮席捲了全中國,尤其以北方的京城與南方的魔都爲最。
這個時代的出國熱潮,毀了一大批優秀的有能力的人,有很多人在國內都是體制內的人,混的都不錯,可是滿懷希望出國後,迎接他們的幾乎全都是兜頭一瓢冷水。
很多移民的人,在國外定居後,混的都不怎麼樣,連當乞丐的都有。很多人羞於回國,就那麼在國外當起了三等公民,實在令人嘆息。
多年後,很多出國的人都在國外流下了後悔的眼淚,但在關曉軍軍看來,這些眼淚應該算是他們當初腦子裡進的水,實在很難讓人生出同情之心。
不過八九十年代的出國熱潮只是在大城市裡涌動,對於小城市裡的人來說,特別是農村人來說,那是極爲遙遠的事情,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只有機關單位的領導以及領導家屬,纔有出國“考察”的機會,每年的名額都很緊張,爲了這些名額,很多人都能搶破頭。
關宏達雖然雖然見多識廣,但畢竟是一個不識字的老頭,因爲國內宣傳環境的原因,對於“出國”有一種天然的敬畏感,下意識的就覺得出國是一件高大上的事情,自己的兒子根本就那麼多錢出去。
關雲山卻不這麼想,他現在有同學就在國外,因此對出國還稍稍有那麼一點了解,在加上雲澤市的一些子弟朋友們,基本上人人都出國“考察”過,因此並不覺的出國多麼神聖。
他對關宏達道:“爸,咱們怎麼就沒錢出國了?那能花多少錢?聽不懂老外說話,那也不是問題,我在國外有同學啊,我請他幫我翻譯不就成了?”
關雲山還從未出過國,現在被關曉軍一句話說的內心一片火熱,就算是不搞超級市場,他也想去國外轉一圈,看看那些老外都是咋生活的。
“我怎麼就沒有想着出國見識一下呢?”
他對着關曉軍笑道:“還是我兒子大氣,比我這當爹的還有氣魄!”
關曉軍胸脯一挺,“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兒子!”
關宏達與關雲山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關雲山是個行動派,既然決定了要出國,那就趕快找關係找朋友,爲出國做準備。
夏天乃是建築工地上最爲繁忙的季節,這個時候公司最忙,因此關雲山只能先忙工作,反正出國不易,一時半會兒還不太容易搞定,當所事情等冬天工程完工了再說。
關宏達對關雲山出國的事情倒是不阻攔,老頭對國外也很好奇,見關雲山有出國的門道,他也想出去逛逛,看看那些紅眉毛綠眼睛的老外家裡是啥樣。
對於自家老爸怎麼安排出國,關曉軍懶得理會,反正他肯定有辦法,他這幾年的人脈可不是白積累的。
關曉軍這兩天正在準備一些東西,被子啦,涼蓆子啦,快餐杯啦,蚊帳啦,這些生活上的東西,母親盧新娥都已經幫他買好了,初中就要開學了。
將一切都準備好之後,開學的日子也就到了。
吃過早飯,又吃了盧新娥特意爲姐弟倆煮的雞蛋,關陽與關曉軍倆人手掌對拍了一下,“出發!”
“哎,你們倆路上小心點!”
見關陽與關曉軍推着車子要走,盧新娥有點不放心,“路上千萬要注意!”
關陽與關曉軍兩人,一人推着一輛自行車,關曉軍的自行車後座上捆着一袋小麥,而在前面自行車車把上,則掛着一個大大的尼龍網提兜,裡面裝着臉盆、飯缸、蚊帳等東西。
關陽車座上捆着的則是被褥與涼蓆,還有一大袋子的換洗衣服,這都是這個年代上寄宿學校的必須品。
關曉軍在崎嶇不平的土路上邊蹬車邊感嘆,“帶着糧食上學,估計再過十年,就應該不多見了!”
他說話的時候,正好經過路面上的一個小坑,車子經過小坑的時候,不可避免的顛了一下,然後關曉軍便聽到後面“嘩啦”一聲響。
“臥槽!”
關曉軍大驚,扭頭一看,發現自己後座裝小麥的袋子,口子竟然被顛開了,金黃色的麥粒正嘩嘩往下流淌。
關曉軍急忙下車,“老姐,快過來,小麥灑啦!幫我扎一下袋子口!”
九零年,初中開學第一天。
留給關曉軍最深印象的,不是老師,不是同學,而是一袋子灑在路上的小麥。
這些麥粒混合着路上的泥土,讓關曉軍用手撮了半天,等到學校的時候,整個人狼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