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關山虎從高考考場下來後沒幾天,關曉軍的中考也已經開始了。
因爲中考是在雲澤市內考試,所有報考的雲澤一中的學生,家裡遠的人,全都住在一中的學生宿舍,至於吃的東西,學生可以自己在外面買着吃。
這個時候,即便是再節省的學生在伙食上也不再吝嗇,平常捨不得的吃的雞蛋油條胡辣湯,在這個時候也都開始買來吃。
有很多學生,從小到大,十幾年的時間,進入市區的次數都超不過十次,這次進入市區考試,才真正認識到了市區的繁華。
早晨起來,路上都有賣早點的,包子油條豆腐腦,老母雞湯餛飩,油茶、還有好喝的糝湯,還有面食類的東西,像面泡、油餅、壯饃、等等等等,當然還有云澤特色美食羊肉湯。
這些五花八門的吃食,晃花了初來城市考生的眼睛,很多人揣着兜裡的錢,看着這些好吃的,都有點躊躇不前,既想吃又捨不得買,但是到了最後,還是狠狠心,花上三毛錢,買上一碗胡辣湯,在稱五毛錢的油條,一頓美美的早餐就這麼解決了。
如果是有錢的學生,還可以花上兩塊錢,買一碗羊肉湯,白色的湯汁,濃郁的香味,再配上香油搓的白餅,放點紅油油的辣椒醬,那簡直就是人間美味,吃一次好多天都忘不了。
這羊肉湯可以隨便加湯,有的學生能一連加三四碗白湯,走的時候撐得腰都挺不起來了。
雖然這個時候的雲澤市,在關曉軍眼裡破敗不堪,但在進城考試的農村孩子眼裡,這已經是非常繁華的所在了。
有很多孩子在下午考試完閒逛的時候,第一次見到遊戲廳,也第一次知道城裡孩子小時候玩的玩具,很多孩子都沒有見過積木,一些書店裡的兒童畫報與少年刊物,他們也是第一次得見。
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相比這些城裡孩子,他們到底缺失什麼。
大家都是人,但相比這些城裡孩子,卻差了整整一個童年!
關曉軍因爲家就在市裡,倒是不用住在一中的宿舍裡,直接回家住就行。
在他考試這兩天,關曉軍變得沉默寡言起來,早晨照樣早起練拳,練拳後就回家洗澡吃飯,然後拎着幾罐涼茶騎車去考場,生活作息跟在學校裡相差不大,只是話少了許多。
見他這種狀態,家裡人都不敢打攪,連說話都輕柔了幾分。
一直到了第三天考完最後一科,從考場出來之後,關曉軍方纔恢復了正常。
他嚴肅的時候,就連關雲山都有點不敢招惹這個兒子,現在見他恢復平常的樣子,一家人方纔鬆了一口氣。
在吃飯的時候,關陽坐在關曉軍旁邊,拿胳膊肘捅了捅關曉軍,“小軍,你覺得你這次能考多少分?”
關曉軍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麪湯,笑道:“如果老師不扣卷面分的話,應該能滿分吧。”
關陽道:“吹牛!”
關曉軍哈哈大笑,“你怎麼知道是吹牛?”
他看向旁邊的關山虎,“老虎,你考的怎麼樣?”
關山虎道:“應該還不錯,滿分是肯定滿分不了,但也應該差不多少!”
此時一家人都已經聚在了一起,就倆關宏達與關自在都來到雲澤市裡,兩位老人知道關山虎向不虛言,聽他如此說,全都高興非常。
關宏達笑道:“小虎,你要是能考上咱們市裡的狀元,我就買一掛一萬響的鞭炮在村裡放一下,讓大家都高興高興!”
他看向關曉軍,“小軍,如何你能當上中考狀元,我也給你放鞭炮!”
關曉軍笑道:“鞭炮就不用放了,換算成錢給我就行了!”
一家人聽了全都哈哈大笑,關宏達手指關曉軍,“你個財迷!”
關陽道:“錢串子,就知道要錢!”
關雲山也道:“小軍這傢伙,鑽到錢眼裡出不來了!”
只有關自在道:“小軍,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咱可只掙咱們該掙的錢啊!這點你要學學你爹!”
關雲山笑道:“太爺,您別管他,他一個小屁孩上哪掙錢去?不過腦袋瓜子倒是好使。”
關自在笑了笑,“何止好使!雲山,你這兒子把你賣了,你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估計你還得幫他數錢呢!”
關雲山不以爲然,“他還賣我?我一巴掌就能把他打得不知道東西南北。”
關曉軍連連點頭,縮着脖子道:“對對對,老爸一擡巴掌,我就害怕!”
關自在與關宏達對視一眼,全都搖頭失笑。
也就在這個時候,大門口推着車子走過來一人,在一陣狗叫聲中來到院內,大聲道:“雲山在不在?關雲山,你在家嗎?”
此人五短身材,面容黢黑,身子極爲敦實,站在院子裡跟一個小水缸一樣,一臉的怒氣,似乎受了什麼委屈,在說話的時候,聲音不自禁的就高了起來。
關雲山一愣,急忙出屋,看到這名男子,驚喜道:“老沙,你怎麼來了?快進來,快進來!新娥,再去拿一副筷子來!”
他向此人伸手道:“你來的正巧,正趕上吃飯,我這還有一瓶茅臺,咱們兄弟一起來喝點!今天你就別走了,在我這裡住一宿,咱們好好說說話!”
粗壯男子聞言眼圈一紅,“雲山,我吃不下!今天你來給我評評理!他媽的,我今天實在是窩囊!”
關雲山臉色沉了下來,“怎麼回事?誰欺負你了?你怎麼不報我的名字?連你都敢欺負,好大的膽子!”
他拉着粗壯男子的手往屋裡拽,“先進屋再說!”
中年男子猶豫了片刻,方纔走進屋裡,看到關宏達與關自在後,吃了一驚,“宏達叔,太爺,你們也在呢!”
關宏達道:“是再興啊,怎麼回事?受什麼委屈了?”
這名男子關曉軍認得,他叫沙再興,是關雲山的高中同學,後來在家靠閹豬爲生。
此時農村家裡一般都會餵養一兩頭豬仔,這豬長的差不多了,就需要閹豬的手藝人來把這豬給騸了,這樣豬仔纔好養活,也肯吃,也長得快。
這種活一般人幹不了,必須請專業的師父來才行,有專門幹這的手藝人,一般閹一頭豬差不多需要十塊錢,這些人就是憑這個手藝來討生活,一般來說,這日子都過的不錯。
關曉軍家裡養豬的時候,這個沙再興每次路過關帝廟時,都會來關曉軍家裡看看豬仔,估摸着時間到了,就會騎着自行車來到關曉軍家裡,讓衆人按住豬仔,他便從車簍裡拿出一個小包來,包裡放着一把極爲鋒利的小刀子,還有縫合傷口用的針線。
此人手藝極爲精湛,一刀下去,片刻後就掏出一團小肉蛋來,隨後飛針走線,在豬仔的嚎叫聲中將傷口迅速縫合。
關曉軍每次見到這種情形,就感到胯下發涼。
沙再興爲人極好,每次路過關帝廟村的時候,都會探望一下關宏達夫婦,關雲山家裡的豬仔到了時間,根本不用叫他,他自己就會拿着工具主動前來,閹過豬後,也不在家吃飯,騎着車子就走。
關曉軍對他印象極深,只是這段時間家裡不養豬了,老人又都搬到了城裡住,因此見面就少了。
這次他來到自己家裡,好像遇到了什麼委屈,這是來找關雲山訴苦來了。
關曉軍有點生氣,這位沙再興是個老實人,現在竟然有人欺負到了他頭上,當真是豈有此理!
發生了這種事情,別說從關雲山這一關過不去,就是關曉軍這裡也饒不了敢欺負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