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九十年代裡,並不是每個人都心懷大志的,全中國十多億人口裡,不乏有理想有抱負之輩,但這些人畢竟是少數,最多的還是按部就班,按照早已經恆定的生活軌跡一成不變的生活,種地的繼續種地,上班的繼續上班,當小混混的繼續當自己的小混混,就連市場上賣了幾十年燒餅的老人,在開放之後,繼續自己賣燒餅的行當。
在這個時代裡,大部分外出的人員,都是在家裡實在混不下去了,纔不得不出來找口飯吃,真正在家裡過的很安逸的一批人,是很少願意出遠門的,只有一些心思一直不安分的一批人,纔會真正的來到社會上闖一闖。
但有的人闖出了名堂,有的人在掙了點錢之後,便已經心滿意足,不思進取了。
在關曉軍的記憶當中,雲澤市裡的有一個賣盜版磁帶的人,在九十年代發了一筆不大不小的橫財,可是到了兩千年的時候,他還在賣盜版的磁帶,順便賣一些隨身聽等東西,到了一零年的時候,跟他一起賣國磁帶的人已經搖身一變成爲了地方上的頭面人物,而此人依舊在守着自己的小店。
倒不是說有錢就一定是好事,但單純的就掙錢來說,這位賣盜版磁帶的哥們,因爲小富即安,缺少了前進的動力,所以最終被時代拋棄,成爲庸碌之輩。
可是在九十年代的時候,絕大多數人都是這種小富即安的心理,農村很多人掙了第一筆錢之後,都會拿着錢興高采烈的回家蓋新房、買拖拉機,然後回家繼續種地,他們對土地的難以割捨的感情,已經融入了血脈基因之中。
只有從心理上擺脫了對土地感情的農民,纔會真正的接受新世界新規則的變化,然後纔有徹底改變自己命運的想法與方向,但大多數人還不能適應這個變化的世界,他們的理想還停留在幾十年前。
就像何永生,雖然他如今也就剛剛二十歲,可是畢竟是窮苦慣了的人,眼皮子一直都有點淺,當初關曉軍把雲澤市的遊戲廳給了他,能把他興奮的幾天都睡不好覺,後來掙的錢越來越多,可是何永生一直都把遊戲廳當成了自己的“家”,當成一個最後的可以遮風擋雨落腳之地。
因爲這個“家”有他的親人,還有他熟悉的朋友。
何永生雖然也在道上廝混,還被人稱之爲“生哥”,但其實他並沒有什麼太大的野心,能在雲澤地區吃得開,而且還能守得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那就是他最大的願望與樂趣了。
一個小混混能有多大的眼界與心胸?如果小混混都有飛天成龍的理想,那這些小混混也不會成爲小混混了,相對而言,何永生已經算是比較好的了。
他幾乎算是被關曉軍逼着來到了申城,然後近乎赤手空拳的在這裡進行打拼,如今雖然錢掙得越來越多,可是也並不怎麼高興,他依舊很想回家,回到雲澤市裡,繼續看守自己的遊戲廳,然後與一羣狐朋狗友們喝酒打屁,最後幫妹妹何永琴找一個如意郎君,他這一生也算是圓滿了。
但他這個理想在關曉軍面前無論如何不敢說,即便是他見識不夠,但也知道如今的關曉軍正在鋪設一個很大很大的攤子,似乎是先鞏固雲澤,再佔領河東,同時在申城落子,爲以後做打算。
而何永生就是關曉軍放在申城的一枚相當重要的棋子,他這個棋子在雲澤地區的時候,應該算的上是象棋中的“馬”或者“車”,被關曉軍操縱前行,而到了申城之後,就成了“卒”,只能前進不能回頭的卒子,否則除非關曉軍重新佈局,他只能在外面披荊斬棘當關曉軍口中的“先鋒官”,其實說白了也就是個過河卒子。
人在棋盤身爲棋子,那是根本就沒有任何話語權的,何永生即便是再想回雲澤,但是他心裡清楚的知道,關曉軍是不會讓他回去的。
如果他硬要回去的話,關曉軍可能不會阻攔,但日後定然會把他邊緣化,會有張永生、王永生、李永生重新被關曉軍扶持起來,繼續實行他的計劃。
這次關曉軍在申城插手相關事務,進行人員安排,甚至把季度計劃都給列了出來,可見他對申城的看重,在這種時候,何永生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可能會一直停留在申城了,甚至可能在幾年內,是離不開這座城市了。
幾天後。
“這幾天,大家的銷售熱情和工作狀態我也看到了,還算是不錯!”
在申城火車站前的一個小飯店裡,關曉軍對何永生道:“好好幹吧,永生!這個社會,每個人都在前進,你要是落後一步,就步步落後,想要趕上別人,那可就難了!現在正是起步的好時機,咱們有錢,有人,又有產品和銷售渠道,如果這都做不出一個樣子來,別說我看不起你,就是你妹妹估計也會嫌棄你!”
何永生苦笑道:“小軍,你別說了,反正我這條命是賣給你了,你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反正我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一切都聽你的安排!”
關曉軍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何永生的肩膀,“其實你做非常好!如果你做的不行,我也不會讓你來主持這裡的事情。什麼賣命不賣命的,這種江湖語氣以後就別說了,讓別人聽了笑話咱們!”
他將雙肩包拎起,向火車站走去:“好了,不要送了,我這就進站了,有什麼事情電話聯繫!”
看着關曉軍進入檢票口後,何永生在火車站前站了好長一會兒,這纔開車離去。
這幾天因爲關曉軍的離家出走,搞的整個老關家亂成一團,關宏達、關雲山父子的電話,一個接一個的打給何永生,一直催着關曉軍趕快回雲澤,而急脾氣的關雲山都已經準備往申城抓兒子來了。
關曉軍在申城的這幾天,天天與家人通電話,一再保證這幾天就回去,纔沒讓關雲山追來。
今天踏上回家的火車,即便是關曉軍膽大包天,也還是有點忐忑不安:“我這次回家,到底能不能免於捱打?萬一老爸老媽來一個男女混合雙打,我這屁股指定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