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四年之前,秦太子貶謫雲中,縱橫兩人就分道揚鑣。
蓋聶陪同秦太子北上雲中,而衛莊則帶着秦太子留給他的半個羅網,繼續待在了中原之地。
四年之中,黑冰於雲中城立天策府,主管雲中上下乃至整個邊境各郡所有的政務軍事。其中成員,有着張良,陳平,章邯,韓信,彭越等一大批文武將官,乃至此刻仍然在黑冰封地之中主事的李左車,蕭何等人也掛名其中。
而蓋聶在天策府中,則擔任天策左衛將一職,手下有着一支五百人的天策軍,用以保衛天策府。
天策軍中五百軍士,皆披重甲,配重刀,長槊,長盾,每日訓練,極其繁重,是一支精良的重裝步兵。
而衛莊,經過這些年的發展,以黑冰所給陰陽家的財物以及丹藥,將手中的刺客團發展成了當今天下第一的殺手組織。
不同於羅網之中殺戮嗜血,不同於流沙之中各懷異能。衛莊手下的刺客團皆具兩者之長,於技巧之上卻又更勝一籌。
“師哥,我來了。”
衛莊淡淡的回答道,向前走了兩步,與蓋聶並肩。
蓋聶仍然望着遠方的景色,沒有理會衛莊。
“小莊,你已經等到了你想要的機會,如今不在中原,會什麼來到這裡?”
秦太子貶謫雲中,帝國之內,多少勢力視此爲良機。
“因爲我忽然發現,這樣的天下,即使奪取了也沒有什麼意思。”
衛莊淡然的道。
“小莊,你變了。”
若論世上最爲了解衛莊的人,非蓋聶莫屬。久別重逢,只是短短的一句交談,蓋聶就發覺了衛莊身上的變化。他不再像以前一樣,野心勃勃,鋒芒畢露,越發的內斂,卻也越發的可怕。
“師哥,你也一樣。”衛莊一笑,回答道。
“隨我走吧!太子殿下,此刻應該在雲中殿中。”
蓋聶完,先行一步離開了這裡。而衛莊也沒有猶豫,悄然之間跟上了他。
……..
雲中城府本是邊郡郡治之地。
黑冰來了之後,這座府衙經過了一系列的增築,堆高了原本的外牆同時,又以之爲界限,向外開闢了府地。
如今,原本的外牆之內,是黑冰居住的殿宇。而在外,則是黑冰處理政事的地方,天策府就坐落其中。
五百天策軍身披黑色的重甲,日夜不停的巡邏在天策府周圍,以護其安危。
如今已經是深夜,府中卻是燈火不熄。
狹長的屋中央,擺放着一條長長的桌案,桌案之上,是一副巨大的河套邊境軍事動態的地圖。
張良立於桌案之前,雙手合攏,隱於袖中,看着地圖,沉聲道:“這團戰火自半年前開始燒起,如今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態勢。大戰,或就在這幾日。”
陳平一手捏着自己的下巴,站在張良的對面,道:“若戰,蒙恬必勝。”
張良一笑:“陳平兄何出此言?”
“蒙恬有三勝。“燭火然然,陳平妖豔猶如女子的臉上卻是嚴肅異常,他伸出了三根手指,道:”一者軍自上意,二者將士用命,三者兵心可用。而反觀匈奴…….”
“卻有三敗。”陳平似考較一般的頓了頓,張良接着道:“一者三姓分權,二者兵員蕪雜,三者將無爭心。”
兩人相視一笑。這樣的考較自兩人同進天策府後,便時有發生。只是結果嘛,誰也贏不了誰。
“不過有一我比較在意。”張良道:“單于王庭那邊,卻是沒有任何的動向。”
“陳平了頭,道:“按理,事態已經發展到了如此的境地,單于王庭那邊沒有一動作實在是不過去。看冒頓此人,練軍頗有章法。鳴鏑所向,士無不前。手下健兒,也是匈奴之中,百裡挑一的勇士。這樣一個人,在此之時,沒有一動作,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前方探馬的情報應該傳來了。”張良思忖着,忽有一聲馬啼嘶鳴聲傳來。
此刻爲戰時,哨騎往來,日夜不歇。
一個身着紅色細板甲,身後插着一根雲旗的斥候匆匆的從側門走了進來,在桌案前三丈處跪了下來。“兩位大人,前方傳來戰報。今夜,蒙恬自引十萬大軍爲中軍,李信引軍五萬爲左軍,王離領軍五萬爲右軍,已經開始了大規模的反攻。”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大人!”
陳平看了一眼張良,道:“看來蒙恬已經忍不住了。”
“這一戰之後,河南之地,盡爲秦屬。此後邊境,怕是要有一段時間的太平時光了。”
“平靜的水面之下,往往隱藏着巨大的風暴。匈奴三姓並不足懼,那隻狼王,或許纔是我們以後的大敵。”陳平淡然的道,只是那白皙的臉龐上如星空般深邃的瞳眸之中,卻泛着淡淡的光澤。
“那就除掉他!”張良袖手一揮,手指着單于王庭,溫文一笑,形貌猶如君子。
可是他話中的殺意卻實在不似君子之風。
“讓彭越動手吧!此刻他離着單于王庭最近。”陳平附和道。
……
雲中殿。
雲中殿與天策府只有一牆之隔,然而卻是別樣洞天。
天策府中靜謐肅殺,出入文武將官,均爲人中豪傑。而云中殿中卻是長明燈燃,殿宇之中歌舞昇平。黑冰斜躺在王座之上,百無聊賴的看着眼前一隊歌女在跳舞。
這隊歌女,相貌與中原女子迥異,膚色偏黃,身材勻稱而緊緻,身着西域傳來的露臍胡裙,手握彎刀,大膽而暴露。
這隊歌女一共有十二人,此時跳的舞蹈乃是匈奴軍士出陣舞,配以高昂的樂調。雖然個個是女子之身,卻演繹出了男兒行軍作戰的慨然與悲壯。
蓋聶帶着衛莊從外面走了進來,來到了黑冰王座之前。
在衛莊眼中,王座之上的秦太子與四年之前相比,整個人已經發生了較大的改觀。
褪去了少年的稚嫩,臉上的線條深刻了許多,他的頭上並沒有束冠,長長的黑髮如瀑般散落在身後。身姿斜躺在王座之上,頎長而又挺拔。
唯一沒有變化的是,秦太子的舉止。
事實上,若不是黑冰身上那一股子慵懶的氣息還有毫無儀態打着哈切的樣子。衛莊都想要好好的稱讚一聲,此子當爲人君。
“是衛莊先生啊!”黑冰看見了兩人,卻沒有起身,指着一邊,道:“你們坐坐,不用跟本王客氣。”
衛莊自出得鬼谷之後,走南闖北,所見到的貴族不計其數。然而沒有一個人,與此刻的黑冰一樣,那麼……額,越發的放蕩不羈。
一般來,貴族將禮數看得比生命更重。因爲禮儀代表了一個貴族乃至他身後的家族無上的榮譽。對待臣子,對待客人,乃至於對待自己的妻子親族,都有一套規矩。
只是,貴族之間那一套,似乎都套不到此刻的黑冰頭上。大秦的太子就像是在青樓楚館之間留戀的浪蕩公子一般,隨心所欲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