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塵埃落定,陸氏只是因爲管教不嚴,被處罰跪了一夜祠堂,又閉門思過一個月,這已經是最輕的處罰了。
白高軒因爲在學堂裡丟了顏面,文華學院本要他退學,白世祖百般求情,說是家中的下人不忿主子的責罰,故意陷害,又花了將近一萬兩銀子,才擺平了這件事,沒有讓白高軒成爲被退學的學生,否則他往後想去哪個學堂也是沒人願意收的。
只是到底這件事損了他名聲,在學堂裡知道這件事的同學,都不願意跟他親近,都得了家裡人的招呼,說怕白高軒帶壞了他們家的孩子。
白高軒有苦難言,央着白世祖幫他請了半個月的假,白世祖也有心要避風頭,所以便同意了,只讓白高軒在自己院子裡閉門思過,不許再鬧事。
事後,穆欣萍找到了槿蘭苑裡,一臉不甘地對白木槿道:“槿兒,真是太氣人了,那婆子就是個替罪羊,你怎麼能這麼就放過陸氏呢,她一次次要害你,難道你就不怕她再使出什麼陰招來?”
明知道是挑撥的話,白木槿也不拆穿,只深深地嘆息了一聲,憂傷地道:“表姑媽,槿兒有什麼辦法?能逃過此劫已實屬不易,母親得父親的歡心,父親不願意處罰她,我這做女兒的能怎麼說?哎……要怪也只能怪父親偏心她罷了,誰叫她是父親的心頭肉呢!”
穆欣萍一聽,心裡和倒了一罈子醋一樣,撇撇嘴,不屑地道:“哼,陸氏也太過分了,仗着自己受寵,竟然屢次三番地害你和辰兒,連我都看不過眼了,表哥怎的如此糊塗!”
“表姑媽,切不可說了,當心隔牆有耳啊!這也沒辦法,她和父親夫妻十年,感情深厚,只要父親對她還有情,即便今日將她拘禁起來,日後她也有辦法出來,歸根結底還在父親的態度上!”白木槿似有深意地道。
穆欣萍仔細一想,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暗自握了一下手,方憐惜地看了一眼白木槿,道:“可憐見的,你放心,陸氏也別想永遠得意下去!”
白木槿微微笑了,看着穆欣萍,道:“表姑媽,槿兒發現你生的真是好看,連我都看的晃了眼!”
穆欣萍被她說的臉上一紅,嗔怪道:“你這丫頭,沒的又取笑我,這個時候說這個做什麼!”
“父親這個人最是憐香惜玉,能得表姑媽這樣的美人兒,怎麼能不歡喜呢?父親好福氣啊!”白木槿語氣裡帶着濃濃的羨慕和讚賞。
穆欣萍不自覺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忽然又像察覺到了什麼一樣,臉色紅的快要燃燒了起來,道:“你這壞丫頭,又拿我開心,長得再好看有什麼用,他到底還是對陸氏多一點兒感情!”
“如今是對她多一點兒,難保以後不對你多一點兒,一切還要看錶姑媽的本事了,槿兒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表姑媽的能力!”白木槿拍拍穆欣萍的手,幫她理了理鬢角的亂髮。
穆欣萍點點頭,此刻才深深地佩服這眼前不過十三歲的少女,她的隱忍和耐性,真是一般人都比不了的,受了這麼多次的迫害,都還能耐着性子忍下來,真是太不容易了。
穆欣萍知道如今必須要籠絡好白木槿,這是自己在白家的一大助力,白木槿不似白老夫人,她再過幾年就要出嫁了,將來她若能嫁的高門,自己和她關係交好,那也是會有不少好處的。
白老夫人麼,是她的靠山,可是也是她的阻礙,因爲那個姨母只是想要利用自己掌控白家而已,她穆欣萍不過是白老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想通了這個道理,穆欣萍對白木槿的笑容越發柔和了,拉着她的手,道:“好槿兒,你受了這麼多委屈,若有朝一日,我能幫得上你,定會爲你討回來的!”
這句話便是正式結盟的承諾了,白木槿哪有聽不懂的,卻只是笑,道:“謝謝表姑媽,槿兒只希望你自己能平安幸福就好,陸氏不是省油的燈,你坐在平妻的位置上,便是她首先要對付的箭靶子,要當心纔是!”
現在就想和她結盟,未免太早了些,沒有幾分真本事,她白木槿怎麼會將籌碼壓在她身上!陸氏她有的是法子對付,穆欣萍不過是用來轉移陸氏和白老夫人注意裡的而已,至於能發揮什麼效用,那也只是附帶的好處!
穆欣萍一聽她的提醒,心裡也跟着打起了鼓,陸氏這幾次對付白木槿的手段,不可謂不高明,也不可謂不狠毒,若是放在她的身上?她不禁打了個寒噤,有一種後怕從心底升起。
於是也越發對白木槿敬畏起來,能在這樣高明又狠毒的手段之下安然無恙,還能讓陸氏接連吃癟,眼前這個小姑娘,真是太高深莫測了,這真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女能做出來的嗎?
穆欣萍帶着滿心的疑惑和欽佩,看着白木槿的眼神也不似以往那般隨意,白木槿依舊淡淡的微笑,似無意地道:“表姑媽,年前你就要大婚了,這些日子可要好好地保重自己啊!”
穆欣萍心裡打了個咯噔,看着白木槿,似乎在詢問着她什麼,白木槿搖搖頭,不再說話。
穆欣萍卻以爲她在提醒自己,陸氏會對付她,於是更加感激起了白木槿,卻也對陸氏多了幾分憎恨,這個心思歹毒的女人,若讓她一直好好地坐在正室的位置上,她即便無心去爭寵,怕也要被她給害死!
白木槿又和穆欣萍閒聊了一會兒,可是見她心神不寧的樣子,也就只能作罷,心中暗道,穆欣萍雖然有心計,但到底還是嫩了些,若不早些提醒她,怕她因着一時得了白世祖的寵愛,就得意忘形了,到時候輕易被陸氏料理了,那未免太可惜了些!
穆欣萍離開之後,鴛鴦從外面回來了,一臉莫測的笑容,喜鵲見狀,狐疑地道:“鴛鴦姐姐,你怎麼笑得這麼可怕?”
鴛鴦白了她一眼,然後低聲對白木槿道:“小姐,已經按照你的吩咐,辦妥了!您就請好吧!”
白木槿點點頭,道:“你辦事我放心,好了,時間不早了,將辰兒請過來一起用晚飯吧,今日瑞嬤嬤可是特意親自下廚做了幾道拿手菜呢!”
喜鵲見她們這樣,更加心急了,忙悄悄問着鴛鴦道:“你到底去做什麼了?怎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你這個沒遮攔的嘴,怕一不小心就讓你說漏了!”鴛鴦笑着道。
喜鵲嘟着嘴,不服氣地道:“我纔不會呢,上次還不是我看到小綠鬼鬼祟祟的樣子,才發現了夫人的詭計,然後纔沒讓她們得逞嗎?”
“是啦,你功勞最大,你彆着急,這事兒晚些我再慢慢告訴你,你且等着看好戲就是!”鴛鴦竊竊地笑了。
越是這樣,喜鵲的心裡就越是如被貓撓了一樣,癢癢的,可是知道白木槿的規矩,不讓問的事情,她也只能忍下來,但揣想一定是鴛鴦去做了什麼事兒,肯定是夫人要倒黴了!
吃罷了晚飯,鴛鴦硬是要勸着白木槿去遛彎兒,喜鵲看鴛鴦那表情,定然是有好戲看的樣子,也跟着起鬨,瑞嬤嬤見兩個丫頭這樣的作態,便皺皺眉頭,道:“你們兩個這麼沉不住氣,可不好!”
鴛鴦不好意地道:“我也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兒,心裡有些急迫,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白木槿笑着道:“你這丫頭,是被喜鵲帶壞了嗎?怎的變得和她一樣調皮了,既然你想看戲,那咱們就一起去吧!”
“哎……”鴛鴦連忙應了。
出了槿蘭苑,白木槿一行就往寧國公府的花園走去,這一處風景最好,亭臺樓閣,碧水環繞,如今已是立冬的時候,天氣很冷,但此處的松柏卻依然翠意盎然。
明月掛在天空,亮堂堂的,連燈籠都不用打,就能看清楚滿園的景色。白木槿停留在這裡,突然沒了去看戲的心情。
有些事,非她所願,不過是有些人逼人太甚,她不能不反擊而已。前世所受的折磨,讓她一顆心早就冷硬如頑石。
柴房的方向,突然傳來了驚叫聲,“救命啊,二少爺殺人了,救命啊……”
一個丫頭的聲音在安靜的晚上,響徹了寧國公府的後院,驚破了所有的寧靜。鴛鴦的眼裡閃過了一絲喜色。
喜鵲突然明白了什麼,卻又更糊塗了,她悄聲問道:“鴛鴦姐姐,是你嗎?”
“噓,別說話!”鴛鴦正色道。
不一會兒,那丫鬟就跑向了棠梨苑的方向,一邊跑,一邊嘴裡還不停地呼救,她的身後是兩個人在追趕。
“救命啊……老夫人,救命啊……”月色下,一身淺藍色衣裙的小丫鬟瘋狂地奔跑。
白木槿對瑞嬤嬤道:“咱們回去吧,沒甚好看的了!”
“是,主子!”瑞嬤嬤在前面開路,領着白木槿往槿蘭苑走,有些事情,只要知道開始,便已經看到了結局。
第二日,小綠被白高軒掐死的事情,就傳遍了寧國公府,白老夫人勃然大怒,將他打了三十板子,關進了祠堂裡,半年不得出來。
陸氏苦苦相求,也沒有辦法阻止,因爲白世祖也發了大火,都說年關將近,府裡又要辦喜事,不能見血光,如今白高軒竟然不顧一切,活活將一個丫頭給掐死了,這豈不是故意要白家蒙上陰影?
白木槿如往常一般到棠梨苑請安的時候,白老夫人臉色也十分難看,似乎還在爲白高軒的事情生氣。
白木槿乖巧地安慰道:“祖母,您怎麼發了那麼大火,軒弟也忒不懂事,父親留着那個奴才的命,也就是怕衝撞了喜事,他怎麼還一意孤行要殺人呢?這其中有什麼緣故嗎?”
白老夫人冷哼一聲,咒罵道:“這個作孽的小畜生,竟口口聲聲說小綠背叛了他,幫着將那本書塞到了他書袋裡,就偷偷去殺人,哎……真是作孽啊!偏偏這事兒還被小綠的妹妹小藍給看到了,他還想殺人滅口,才讓小藍一路叫着跑來棠梨苑!”
白木槿彷彿被嚇到了一樣,捂着嘴,瞪大了眼睛,好一會兒纔開口道:“竟有這樣的事兒?軒弟何時變得如此心很歹毒了?他一個十歲的孩子,竟然連人都敢殺,真是……”
白老夫人一聽,更加生氣了,怒聲道:“定是陸氏那個賤ren挑唆的,將好好一個孩子給教成了這樣心術不正,還心狠手辣,哎……若不是府裡出了一筆錢,將小綠一家子封了口,怕這事兒傳出去,那孽障一輩子都得揹負惡名,往後別說做官,恐怕連一房好親事都說不上!”
白木槿沒再接話,只是安慰道:“祖母,您就別生氣了,事情處理了就好!”
“怎麼叫我不生氣,陸氏越發不懂事,先叫一個女兒教壞了,現在連兒子也讓她教壞了,如此下去,我白家的子孫還能有個好嘛?偏偏你父親忒傻,總也相信她是個善良賢惠的,哎……”白老夫人說着,又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白木槿微微笑着,道:“祖母,這有什麼,等表姑媽過了門,你就想辦法讓她打理庶務,也好好地教導弟妹,辰兒您就甭操心了,外公那裡已經有了消息,三日後就帶着他去見東方先生,憑着辰兒的聰慧,定然能得償所願,只要辰兒有了出息,您害怕國公府後繼無人嗎?”
白老夫人聽了這個消息,才平息了怒火,頗有些欣慰地拍了拍白木槿的手,道:“還是你們姐弟倆兒懂事,果然是嫡女所出的孩子,天生就是好樣兒的,辰兒有出息,我也就放心了!”
白木槿謙遜地笑道:“一切還是祖母教導有方!”
白老夫人聽了自然高興,便道:“三日後就要去拜見東方先生,你可讓辰兒做好了準備?需不需準備什麼禮物帶上?”
“祖母放心,槿兒已經預備好了,而且三日後由我陪着他去,不會讓辰兒出差錯的!”白木槿回道。
白老夫人聽着才放下心來,白木槿這些日子爲人處世,她也看在眼裡,非常周到大方,倒也不需要她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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