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從二十年前醒來

王小川並沒有死去。當他從昏迷中醒來時,他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恍如隔世一般。

雪白的牀單,雪白的牆壁,窗外婆娑的樹影,一個黑色的大鐘掛在對面牆上,一切都是那麼熟悉的感覺,連房頂上那隻吊扇的扇頁子上的一塊鐵鏽斑,他都有深刻的印象。

他想起了之前發生的那場車禍,他還沒有死,應該是得救了,他環視了一下週身上下,好像還很完整,沒有丟胳膊掉腿的,甚至沒有受什麼重傷,這讓他感到很奇怪,這跟他的記憶不吻合。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意識到自己的左腿受了傷,他伸手在牀單下一摸,果然左腿上纏着繃帶。這讓他想起了二十年前發生的車禍,當時也只是左腿受了傷。這時二十年前的一些記憶一下回到他的腦海中,他覺得跟眼前的情形非常的類似啊。

這時,門傳來一陣響動,他下意識地擡頭看了一眼那個掛着綠色門簾的房門,腦海裡就出現了一個胖醫生和一個瘦護士推門走進來的影像。

這時,門被推開了,穿着白色大褂的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兩個人走了進來。

胖醫生並沒有注意到王小川吃驚的表情,指揮着瘦護士給病人測量體溫和血壓,又撩起牀單檢查了一下病人的傷腿後,對王小川說:“小夥子好在你身體素質比較好,你恢復得還真算是快的了,傷口都已基本經癒合了,明天開始,可以下牀做一些簡單的恢復性訓練了,不要老躺在牀上了,呆久了,到時候連路都不會走了。”

在胖醫生帶着瘦護士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王小川怯生生地小聲叫了一聲:“醫生”。

胖醫生回頭過來看着他問:“有什麼事嗎?”

“我想知道今天是什麼時候了?”

對王小川這個詞不達意的問題,醫生笑了笑回答說:“今天是3月5號,現在是下午2點鐘。”

說完胖醫生就拉門出去了,王小川最終是沒好意思問出那句:“現在是哪一年呢?”

難道我已經死了嗎?靈魂將我帶到了往日的情景之中?

但3月5號這個日子似乎並沒有錯啊,他想起發生車禍那天就是3月4號下午,他可能昏迷了快一天的時間,現在應該就是3月5號啊。

當王小川的老婆推門而入的時候,才真正讓王小川恍然大悟,他才明白自己並沒有真正的死掉,也沒有真正的活過來,而是穿越了二十年的時空,回到了從前。

王小川的老婆丁麗拎着一兜水果,推開病房門進來時,王小川驚訝得睜大了眼睛,這不是他已經離婚多年的老婆嗎?看上去那麼的年輕那麼的漂亮,彷彿又回到了談戀愛的時候,穿着一身淺藍色的連衣裙,上身罩着一件米黃色的羊絨溥衫,進門時蛾眉倒蹙,杏眼圓睜,一副氣鼓氣脹的樣子,但此時在王小川眼裡,她生氣的樣子也很讓人憐愛。

丁麗進門後,一擡手將一兜水果扔在了小川的牀上,正好砸在了小川的傷腿上,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直鑽心髓,王小川大叫一聲:“你幹嗎呀?!”

這鑽心的疼痛讓他徹底回憶起了二十年前的情景,真是一模一樣,一點都沒有改變。過去的他已經死去了吧,他現在已經真正重生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想到這裡他心情大好,那些如惡夢般的日子就這樣被抹去了,已經經歷和即將經歷的那些痛苦和困難都將不存在了,就連那天夢夢所經歷的苦難也都已經不存在了,他想起此時的夢夢應該才兩歲吧。

“嚎什麼嚎,這下你高興了吧,就在牀上躺着吧,一輩子都別起來了。”丁麗氣沖沖地在牀邊上的椅子上坐來,嘴裡不停地數落着,“這開車的怎麼沒長眼啊,是我就把你這個龜兒子的撞死算求了”。

聽着老婆的抱怨,王小川卻無言以對,因爲他知道造成這次事故的主要原因還在於他自己,這次車禍不光是讓他受了傷,更要緊的是,毀掉了女兒讀市一級幼兒圓的機會。所以他完全理解老婆現在的心情,只好悶着不出聲,任由她數落好了。

王小川跟丁麗結婚後不久,就生下了女兒夢夢,由於兩口子都要上班,特別是王小川還得每天市裡和縣城來回奔波,只好將女兒送到鄉下交給爺爺奶奶照顧。

每當週末接回女兒時,聽她一口鄉下的土話,還有農村裡養成的種種不良衛生習慣,讓丁麗十分看不慣,又覺得很虧欠女兒,但也沒有別的辦法。眼看女兒就要到上幼兒園的時候了,爲了讓女兒能接受最好的教育,她早就下決心要讓女兒讀市裡最好的市一級幼兒園-紅星機關幼兒園。

爲了達成目標,丁麗一直在四處託人找關係,好不容易在本單位供銷科張科長的引薦下,讓她認識了紅星幼兒園的一個姓馬的副園長。爲了搞定此事,丁麗早就開始策劃在市裡最高檔的餐廳宴請一次馬園長,連禮物她都精心準備好了。

但計劃不如變化,這天下班時,在單位大門口,丁麗恰巧就遇見了馬園長正在跟張科長一起聊天,丁麗趕緊迎上去客套了一番。張科長說:“小丁啊,你不是早想請馬園長吃飯嗎,我看擇日不如撞日,今天馬園長正好有空,我也可以作陪,就勞你破費了哦。”

“那沒問題啊,能請馬園長吃飯,真是求之不得啊。”

說罷,丁麗就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三人上車後,就直奔市裡最豪華的餐廳桂花香酒樓而去了。

進了包房,丁麗叫服務員安排了菜品過後,一邊招呼馬院長和張科長用茶,一邊在心裡盤算,剛纔點的菜加上酒水和包間服務費這些的可能至少得四五百元錢,而她自己身上卻只帶了一百多元錢,她就借上洗手間的機會,到總檯給王小川辦公室打了一個電話。

她在電話裡跟小川說明了情況,讓他趕快回家拿上存摺,到銀行取五百元錢,並將她前些時間買的一盒精品綠茶禮盒一起帶到桂花香酒樓來。並強調了最遲要在一個小時內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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