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寂雲牽起那靈的手,朝我的方向走來。
那靈穿着七寸高的高跟鞋,嬌弱欲墜的模樣,心形的鑽戒在她纖白的無名指上閃閃發亮。
我看着白寂雲的眼睛,他也回望着我,那雙黑眸裡閃過仇恨釋然的神情,滿足感,以及絲絲縷縷刻骨的哀傷……
我心中一慌,竟不敢再看他的眼神。
這一刻,我真的很想攔住白寂雲,問清楚他爲什麼這麼對我。
或者,我應該拽住那靈的手,搶下她的戒指,給她一耳光,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質問她爲什麼要搶走姐姐的男人……
這樣的話,記者們會更加興奮,明天街頭巷尾又多了許多談資。
然而,此時的我,卻只能一動不動地站在這裡,眼看着他們這對漂亮冷酷的男女從我身邊走過。
身體中的力氣彷彿都被抽乾了,手腳發麻,小腿輕輕哆嗦着,我像是一個被瞬間掏空了的人……除了心臟,幾乎再無知覺。
那麼多手機,攝像機在拍攝這場豪門盛宴。
微博,朋友圈,現在應該已經傳遍了這件事。
全世界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話。
可是,更悲哀的是……此時此刻,我竟然已經無暇去顧及自己的顏面,卻在心裡繼續欺騙着自己……
這是一場噩夢,很快我就可以醒來了吧。
這時,忽有一個記者突破保安的防線,衝了進來,他直奔白寂雲,卻狠狠撞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渾身無力,像是踩在棉花上,雙膝一軟,竟然跪在了地上。
那記者愣了一下,糾結片刻,還是朝白寂雲衝了過去,“白先生,請問你跟這位小姐認識多久了?您捨棄那墨小姐,轉而向陌生女子求婚的事情已經傳遍了網絡,微博上有人認出這位小姐,說她名叫那靈,請問她跟那墨小姐之間是什麼關係呢?你們三人之間,發生如此戲劇性的轉折,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呢?”
白寂雲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
記者舉着話筒,徒勞地站在他面前。保安很快追上來,把這記者攔了下去。臨走之前,他不甘心似的,拿着相機向我猛拍。
……我沒有力氣站起來,只能低垂着頭,雙膝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明知道自己今日成了笑話,丟盡了顏面,卻什麼也不能做。
……走到這一步,一切都是徒勞,我還能挽回什麼呢?
我放棄了。
放棄了反擊,放棄了自尊。
就讓我在這裡天長地久的跪下去吧。我腦海中空白一片,心底有個微弱的幻想,我希望白寂雲可以走過來扶起我。
也許……這一切只是誤會?是電視臺整人節目的真人秀?
我徒勞地期盼着。
可是,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便挽着那靈,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心……徹底跌入冰窖。
乾涸的眼眶重重一酸,我極力忍耐,冰涼的眼淚還是低落下來。
這沒用的眼淚啊。
明明是屬於我的,爲何要在這一刻,幫着別人踐踏我呢?
“那墨,快起來!”一雙大手握住我的手臂,是喬昱非的聲
音,“你振作一點,起來!”
他用力向上拉我,我像個木偶,完全憑藉着他的力量才站得起來。
喬昱非捧起我的臉,讓我不得不看着他的眼睛,那雙圓圓的漂亮眸子,此刻充滿了憐惜和心痛,“你爲什麼不接我電話?我查到照片上的女人是方靈,想提醒你,考慮好了再跟他結婚……可是我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麼做……”
我怔怔地看向喬昱非,一擡眼,淚水噼裡啪啦地砸落下來,像斷線的珠子,失去了控制。
他眼中溢滿憤怒的憐惜,用力地抱了抱我,握着我的肩膀,說,“不要怕,在這兒等我。”
說着他轉身衝向白寂雲,“你站住!白寂雲。”
聲音不大,但是廣場攏音,很多人都聽得到。
喬昱非一步一步走向白寂雲,一把推開走過來想要攔住他的保安,“既然這樣,你再也不會糾纏那墨了,對不對?”
白寂雲眯着眼睛看他,銳利而沉默,雙眼如黑鑽,脣角微微勾起,壓低了聲音,“喬昱非,你以前是怎麼對她的你忘了嗎?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跟我說話?”
僅僅一句話,就刺到了喬昱非的痛處,徹底惹怒了他,“你明知道她傷痕累累,爲什麼還要這樣做?白寂雲,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喬昱非揪起白寂雲的衣領。
更多的保安蜂擁而至,把憤怒的喬昱非圍了起來。
白寂雲從容不迫地整了整衣領,把別在懷裡的麥克扔在了地上,“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喬昱非忽然笑了,笑得很大聲,爽朗中帶着沉痛,“好啊!從現在開始,那墨是屬於我的了,我會照顧她一生一世。這是你的選擇,你不要後悔。”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搖搖欲墜。
現在我終於相信……這一切,都不是夢。
喬昱非擋在白寂雲前面,我不看見他此時的表情,那靈臉上露出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墨,我們走。”喬昱非走過來拉我的手。
他走的很快。我努力邁開腳步,可是雙腿發麻,竟然再一次跌倒了。
“你沒事吧?疼不疼?”他責備道,“那墨,不要怕,你沒什麼好難過的,是他的錯!”
可是……誰對誰錯又有什麼分別?
我只知道,我日日夜夜期盼的求婚典禮,變成了一場噩夢。
我最愛的男人,當着我的面,向我妹妹那靈求婚了。
那靈小時候非常頑劣,從小就喜歡跟我比。
我學習比她好,她就想辦法弄壞我的文具。我畫畫有天分,她就往像媽媽告狀,不讓爸爸再花錢供我學畫。
長大以後,各自懂事了,她終於不再跟我比,還經常跟我說些心裡話。她說那墨,你知道我最怕什麼嗎?我怕將來有一天,你跟我會喜歡上同一個男人。
我說不會的,這一生,我只要白寂雲一個人就夠了。
她笑了笑,說,那就好。
我的手腳依舊僵硬,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喬昱非忽然打橫抱起我,在衆目睽睽之下,大步往廣場外走去。
喬昱
非把我抱到車上,沿着海岸線開了很久。窗外是日光照射下的蔚藍大海,我望着車窗外,沒有再流淚,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手機不斷地響起來,有電話鈴,短信,微信,以及微博的提示音。
我無意識地劃開鎖屏,喬昱非一把奪過我的電話,扔出了窗外,“從今天開始,不要上網,不要看電視,也不要看報紙和雜誌。等這件事的熱度散了,我就帶你回美國。”
我沒說什麼。
對那個車窗外破碎的電話,也沒有絲毫的惋惜。
多希望我也能跟它一樣,跌破,碎掉,心不會再痛,一了百了。
喬昱非把車子駛進一處小院,木製的房屋和大門,院子裡蔥蔥郁郁,種了成片淡紫淡粉色的花,有一個小小的池塘,裡面養着金色的鯉魚。
“我把之前的別墅賣了,現在住在這裡。本想等你結了婚我就回國,租客都找好了,是一個作家。”喬昱非幫我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晚上想吃什麼?我做給你吃。”
我搖搖頭,走進木屋,裡面的陳設樸素而整潔,散發着木頭的清香。
“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喬昱非拉起我的手,“這段時間,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我輕輕甩開了他的手,我想說喬昱非,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嗎……
可是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沒有辦法發出聲音來……我清了清嗓子,又試了一次,嗓子裡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一隻受了傷的小動物。
我有些慌了,抓住喬昱非的胳膊,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雙脣徒勞的開闔,卻是嗚嗚咽咽,只能發出一些聲音的碎片。
“那墨,你怎麼了!”看見我神情緊張,喬昱非也有些慌了,“彆着急,慢慢說,你嗓子怎麼了?疼嗎?”
我指着我的喉嚨,看着他的眼睛,落下淚來。
“我帶你去看醫生!”喬昱非拉起我走出門外,剛剛坐上車,忽然有一輛紅色的小型車開了進來。
開車的人是個戴着墨鏡的年輕女孩,淺棕色的長髮迎風招展,她停在喬昱非車前面,探出頭來,笑嘻嘻地問,“喬喬,你這是要去哪兒呀?”
喬昱非沒有回答,板着臉,有些不耐煩地說,“你先倒車,我們要出去。”
她這才發現,喬昱非身邊,還坐着我。
怔了怔,她下了車,走到我身邊,朝我伸出手來,“你好,我叫戴斯,是個作家。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那墨吧?”
我點點頭,草草握了握她的手。
喬昱非說,“你快點倒車吧,我們要去醫院,快點!”
戴斯站在原地未動,十分驚訝的樣子,“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喬昱非只好告訴她,“那墨嗓子壞了,說不了話。”
戴斯怔了怔,反而走過去擋在喬昱非車子前面,她說,“喬昱非,我勸你先別去醫院。那墨現在是話題人物,正處在風口浪尖,一路上誰看見她都得發條微博。而且,就算是去醫院了也未必能解決問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這應該是創傷後遺症,是心理問題引起的。……你再觀察幾天,別再刺激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