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江的精神狀態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據醫生說,像柳江這種情況,治療爲輔,能不能痊癒,主要還是看柳江自己。所以,醫生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就可以理解爲聽天由命了?
無奈之下,柳建中只好把柳江轉到了梅奧精神療養中心。不錯,就是李壞安置丁翠花的那家精神療養中心。
更巧合的是,負責丁翠花的主治醫生米蘭達,同時也負責爲柳江做康復治療。
丁翠花來到這兒半年時間,精神已經有所好轉,雖然比之正常人有些區別,但是最起碼見到陌生人時,不會再向先前那樣驚恐地出撕裂般的喊叫。甚至丁翠花已經可以跟熟悉的人,比如李壞,或是米蘭達,能有簡單的交流。
因爲是梅奧精神治療中心的醫護人員,幾乎全都是外聘的。這個單位也想的非常周到,特別爲醫護人員劃分了一個公寓,緊挨着治療區,僅有一牆相隔。
已經是晚上九點,可值班的幾名醫生依舊忙得團團轉。沒辦法,尤其是剛送來的精神患者,總是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作。作爲世界一流的精神治療機構,又作爲整個華東地區唯一一家分院。儘管這裡的治療費用極其昂貴,可還是有不少精神患者接踵而至,慕名而來。這裡總共有一百餘個牀位,幾乎已經滿員。
而值班的醫生只有不到十人,要照顧一百餘名精神患者,可以想象每天會忙到什麼程度,簡直可以說是焦頭爛額。
“米蘭達醫生,39號病人好像有情況!”
米蘭達剛剛回到值班室,剛纔爲了安撫一位精神患者,她花費了足足一個半小時。有人提出要注射鎮定劑,可她不同意,好在最後那位精神患者安定了下來。
米蘭達連口水還沒來得及喝,又有精神患者出了狀況,39號?那不正是她主要負責的一名女性精神患者麼?
“再強調一次,他們不是病人,別再叫他們病人,ok?!”
很快,米蘭達來到39號房間,而住在39號房間的,正是丁翠花!
丁翠花的精神狀況不斷在好轉,從春節過後,幾乎沒出過任何狀況。
在來的路上,米蘭達還很是擔心,擔心丁翠花莫非是受到了什麼刺激,又變得嚴重了?要真是那樣的話,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當米蘭達隔着窗戶看到丁翠花時,忍不住鬆了口氣,因爲丁翠花正安靜的坐在牀上,並沒有任何不好的表現。
“嗨!”米蘭達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以前丁翠花只要看到米蘭達,就會像個孩子一樣歡歡喜喜。
可現在丁翠花依舊安靜的坐在牀上,眼睛裡噙着淚花,望着窗外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什麼。
米蘭達的手頓在半空,從她這麼多年的從醫經驗來看,此刻的丁翠花,那佈滿憂傷的複雜眼神,絕不是一個精神患者能夠有的。
“米蘭達醫生!”
突然,丁翠花開口了!
米蘭達再一次詫異,不止是丁翠花的眼神,包括丁翠花現在講話的語氣,也絕非是一個精神患者能夠表現出來的。
難道丁翠花已經……
米蘭達想到這個可能,欣喜不已。
雖然這種可能萬分之一,但以前也有生。前一天,精神患者還瘋言瘋語,第二天就會恢復的像正常人一樣。
難道這種奇蹟,現在生在了丁翠花身上嗎?
讓米蘭達措手不及的是,丁翠花忽然扭過臉,衝着她苦笑一下,說道:“米蘭達醫生,謝謝你這麼長時間的照顧,其實……其實我根本就沒瘋!”
“什麼?你……”米蘭達吃驚不已,有些難以置信,“不可能,根據我們對你的檢查結果,你確實精神上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米蘭達不是因爲要維護梅奧精神療養中心的專業水平,而反駁丁翠花,她說的是事實。
不然的話,得是什麼樣的演技,才能騙過所有人?!
又或許剛纔出現了錯覺,丁翠花現在依舊處於精神錯亂的狀態,這裡的每一名患者,沒人會承認自己精神出現了狀況。
“米蘭達醫生,我說的是真的,我真的沒瘋,全都是我裝的!”丁翠花蜷縮到牆角,身體瑟瑟抖,“因爲我很怕,我殺了人,而那個人還是我的丈夫。儘管他生前待我不好,可我也不應該殺他。我怕受到法律的制裁,所以就裝瘋賣傻。我以爲我這一生,都可以這樣裝瘋賣傻的過下去,可是我錯了。這半年多時間,每一分,每一秒,對於我來說都如同活在夢魘中,我很痛苦,也很壓抑,我對不起所有對我好的人,我欺騙了你們,我之前是沒瘋,可要是長此以往下去,我會真的瘋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僅是一個殺人兇手,我還是一個騙子,騙了所有人!”
米蘭達怔怔地看着痛苦不堪的丁翠花,爲了能夠更好的制定出治療方案,她會了解每一名患者身上生的故事,丁翠花也不例外。
邏輯清晰,條理分明,不僅記得之前生的事情,米蘭達還能感受到丁翠花的痛苦。
所以,之前長達半年時間,丁翠花一直在表演。騙了所有人,甚至也騙了她自己!
“爲什麼突然像我坦白?”米蘭達問道。
“因爲我受夠了這種生活,與其這樣過下去,倒不如有一個解脫,一了百了。”丁翠花說到這裡,情緒反而平靜下來,笑看着米蘭達,說道:“米蘭達醫生,麻煩你報警吧,我犯了罪,應該受到懲罰。”
可讓丁翠花感到意外的是,米蘭達卻轉身向門外走去,關上門之前,米蘭達微笑着轉過身,說道:“丁翠花,晚安,做個好夢。對了,恭喜你在我們的治療下,你已經痊癒了,明天我會聯繫你的家屬,讓他們來接你。如果將來你願意的話,可以來我們這兒工作,我會給你提供一個不錯的崗位!”
米蘭達也是一個女人,她能想象到一個女人,在長期遭受家暴瀕臨崩潰邊緣的絕望。
她怎麼會因爲一個罪該萬死的人,讓一個善良的女人受到懲罰?
所以,今晚什麼都沒生!
“難道……我真的還可以被原諒嗎?”丁翠花看着慢慢關上的房門,心裡的痛苦和壓抑,瞬間減去了大半,“謝謝你,米蘭達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