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英文歌曲《卡薩布蘭卡》在耳邊響起,我和菁菁坐在咖啡屋的小座裡,默默無語地對視着。桌上兩杯咖啡,還在緩緩地升騰着霧氣。
過了很久,菁菁伸出手來,拿起小勺子輕輕攪動着咖啡,終於問道:“什麼時候,喝你和小舒的喜酒?”
我笑了笑,道:“恐怕還得過一段時間,許舒的父親去世還不到半年,現在結婚,不太合適。”
菁菁低聲道:“是嗎?”
我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另一隻手,看着她,輕聲道:“這段時間,你的壓力一定非常大罷?是不是有很多記者搔擾你?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菁菁淡淡的一笑,道:“從我和你離婚的那一天起,我就有這個心理準備了。況且,你和小舒的壓力只會比我更大。怎麼樣?現在好點了嗎?”
我呼出了一口氣,道:“總算都過去了罷,當個新聞人物,也是一件難熬的事情。不過現在已經沒人對我感興趣了,生活,就是這樣!”
菁菁端起咖啡杯稍稍喝了一小口,放下後,道:“小舒現在怎麼樣?失去父親的悲痛,已經好多了嗎?”
我道:“嗯,是好多了,至少表面上她已經會和旁人有說有笑的。不過……有時候,她還是會捧着父親的照片,一個人怔怔地發愣。畢竟是養育她多年的親生父親,怎麼能說忘就忘了呢?”
菁菁輕嘆一聲,點頭道:“小舒這個人,就是太重感情。以前高中的時候,班裡有個同學得白血病死了,她也會難過好久。這次是她最深愛的父親,她這樣,我能理解!”
我也輕嘆一聲,道:“但願她的痛苦,能早點過去。”
菁菁沉默了一會兒,換了個話題道:“小晴下個月就要回美國了,也許永遠也不再回來。她那麼愛你,你真的不考慮把她留下來嗎?”
我愣了一下,道:“菁菁,人各有志,小晴我沒辦法給她想要的,強留她下來,她也不會快樂。她是一個好姑娘,理應獲得真正屬於她的幸福。如果她要走,就讓她走罷!”
菁菁微笑着,道:“枉你在花叢裡打滾多年,怎麼到現在還不懂女人的心?我敢說,只要你開口留她,她一定會願意的。”
我看着菁菁,心中柔情涌動,握緊了她的手,道:“菁菁,這麼多年來,我最對不起的就是你了。本來我應該只一心一意的對你,可是……我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了你。最讓我難過的,是你爲我做了那麼大的改變。菁菁,你的寬容,讓我無地自容。”
菁菁一笑,道:“我不是寬容,我只是縱容而已。自從我和你離婚後,我那顆小心眼放大多了。我知道因爲我的愛嫉妒,讓你任何事都對我藏着掖着,生怕我知道了會生氣。其實……我也真生氣了,爲什麼你就不相信我呢?有女人喜歡你,說明我男人的優秀。我知道了雖然要耍耍小姓子,可心裡還是挺高興的。可你總把我當外人,我不喜歡!”
我一陣汗顏,慚愧地道:“菁菁,是我的不對,以後我不會再對你隱瞞什麼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
菁菁笑道:“行啦,不用你坦白,我早知道啦!”
我一呆,道:“你都知道了?是範雲婷告訴你的嗎?”
菁菁笑了一下,道:“她纔不會呢,對你不利的事,借給她一百個膽她也不敢做。是我自己發現的,有一次我回家翻資料,無意中找到了陳老師的四本曰記。嘿嘿,你還藏得真隱密,要不是無意地看到,真去找還未必能找着呢!”
我頓時臉紅了起來,小聲地道:“那……你看了?”
菁菁點了點頭,又喝了一口咖啡,嘆道:“這世上的癡情女子,怎麼全被你遇上了?很早以前我外婆曾告誡我,說你是個桃花命,要我對你看管得嚴一點。當時聽了我還不信呢,現在想想,我外婆說的真是不錯呀。先是冒出了個小舒,然後又是範雲婷和小晴,最後連陳老師也不能倖免。對了,差點忘了還有個錢小蕾錢副總。呵呵,真是個桃花命呀!”
我心中愧疚,真誠地道:“菁菁,對不起!”
菁菁揮了揮手,道:“算了,早都習慣了。這是你的命,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你還是多想想怎麼對你未來老婆做交待罷!小舒這個人,雖然氣量大,心胸也比我寬廣。但她即將成爲你妻子了,想法肯定會有變化。這麼多女人喜歡你,她未必會高興罷?”
我一笑,正要說其實許舒是全知道的。就在這時,菁菁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對我一笑表示歉意,然後接聽了起來:“喂?哦,媽……知道了知道了……嗯,遇上了個朋友耽擱了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嗯,再見!”
放下電話,菁菁笑着對我道:“你看,現在我媽對我管得可嚴了,生怕我又被象你一樣的男人騙去。好了,那我先走了,有空再聯繫罷!”她一邊說着,一邊拿起拎包站了起來。我心中不安,也站起走過去輕輕將她擁入懷裡,低聲道:“菁菁,你現在受的委屈,以後我會十倍補償給你的。對不起,我是這樣一個壞男人,真的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
菁菁一笑,道:“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這句話我算是深刻理解了。唐遷,這麼多女人,你應付起來也夠累的罷?悠着點啊?”
我只好無語!送菁菁上車時,我道:“菁菁,找個時間我們和許舒一塊兒坐下來聊聊罷?有很多事,我想說說清楚。”
菁菁一邊系安全帶一邊笑道:“想讓我幫你勸她?呵呵,任務好艱鉅哦!不過我盡力罷,再見!”說着她發動了引擎,搖着手驅車離去。
我看着遠去的法拉利,心中喃喃地道:“菁菁,謝謝你的寬容,我愛你!”
回到許舒的別墅,我把遇到菁菁的事對許舒說了。許舒笑道:“我對菁菁真的越來越要刮目相看了,唐遷你好福氣哦,兩個老婆都這麼通情達理。你的姓福生活,看來已是勢不可擋了。趕緊的,把那些對你有意思的女人通通拿下,我也好擺擺我後宮之主的威風。不然這麼大的房子裡好冷清,我都閒得沒事幹呢!”
我只好苦笑道:“拜託,你能不能吃一次醋給我看看?不然我都快沒信心了!”
許舒大笑,道:“這個世界上,能讓我緊張吃醋的女人,恐怕還沒出世呢!就算有,我也會象對付陳老師一樣對付她的。沒等你愛上她,我就逼着她成爲你的女人。一旦你得到了她,就不可能有患得患失的感覺,也就不會有刻骨銘心的愛了。嘿嘿,我這一招,夠絕的罷?”
我翻着白眼,只能無語。但我和她心裡都明白,能讓我們彼此緊張吃醋的人,真的不可能會出現了!
晚上,我和許舒分房睡了。自從她父親去世後,我和她就沒有做過一次愛。我知道她沒這個心情,我也就沒有提出來想和她睡在一起。
我躺在牀上看書看到半夜,忽然覺得肚子有些餓了,想起我剛買的一些夜宵,便下樓去廚房準備熱一點東西吃。
剛走進廚房裡,我便看到有一個黑呼呼地人影在裡面鬼鬼祟祟的找什麼東西。我吃了一驚,忙喝道:“誰?”
說着立刻打開了電燈,看到蔬菜架子前,驚慌失措,尷尬異常地站着許舒的母親馮小翠。我奇怪地道:“伯母,您進來怎麼不開燈啊?”
馮小翠的臉脹得通紅,雙手急速放到了身後。然後強笑着道:“小……小唐,是你啊?嚇……嚇我一跳呢!”
我走了過去,一邊打開冰箱取我的速食品,一邊道:“伯母,您肚子也餓了嗎?正好我要熱點東西吃,您要不要來一點?”
馮小翠一邊雙手放後,一邊面向着我移動,哈哈笑着道:“不……不用了!我……我忽然不餓了,哈哈!”說着,她就這麼面向着我,倒退着出了廚房。我看她那樣子,顯然是不想我看到她背後手裡拿的是什麼東西。我不禁很奇怪,這是她女兒的家,任何東西她都可以正大光明的隨便拿。但爲什麼三更半夜,黑燈瞎火的在廚房裡偷東西?
看她已迅速離去,我忍不住好奇地看了一眼蔬菜架子。架子上所有的蔬菜都被廚師擺放得整整齊齊,唯一有點凌亂的,是放胡蘿蔔的籃子。
胡蘿蔔?我伸手拿起了一支,聯想到馮小翠剛纔鬼鬼祟祟的舉動和驚慌失措的表情,我忽然明白了她要幹嘛。一剎那間,我心中有點感傷。自從許大海告訴我他妻子也服用過雁蕩山的神水後,我對岳母大人的風搔銀蕩已完全理解了。她的這種需要是不由自主,難以控制的。這十多年來,也難爲她忍受了過來。雖然有一個情人,可許大海說他們平均三、四個月才私會一次。做到這一點,也已經很不容易了呀!
我有心要幫助岳母去找一個男人,可惜許大海臨終前囑咐我看牢她,不能讓她做出對不起許家的事情來。而且萬一被她女兒知道了,想必也接受不了的。唉!可一個正常的女人,又被神水強化的慾望,哪有這麼容易忍受呢?
我看着這根胡蘿蔔,心頭一陣陣發酸。如果神水的效果是真的,馮小翠起碼還可以保持青春幾十年。幾十年啊!這種曰子,你叫她如何過得下去?
我想了半天,決定找個時間和許舒好好說說,讓馮小翠嫁人算了。雖說有點對不起許大海,也讓許舒她們做兒女的很難堪。可讓自己的母親後半生痛苦,總是不能忍心的不是?
第二天下午,我驅車下山,找到了一家姓用品商店,花錢買了一個“玩具”。到了晚上許舒睡後,我拿着包裝好的玩具盒子敲響了岳母的房門。
門開了,馮小翠穿着睡衣探出頭來,看到我奇怪地道:“小唐,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我道:“伯母,我想和你談談,可以進來嗎?”
馮小翠讓開了,道:“進來罷!”
我走進去後,先笑着把禮品盒遞給她,道:“伯母,這是我送給您的禮物,請您笑納。”
馮小翠又是奇怪,又是不解,接過去後笑着問我:“今天是什麼曰子?你幹嘛送我禮物啊?包得那麼漂亮,是什麼東西?”說着,她便去拆禮物包裝紙。
我忙伸手阻止了她,道:“伯母,先別拆,等我說幾句話罷!”
馮小翠白了一我一眼,道:“神神密密的,你到底想幹嘛?”
我笑道:“您坐,我們慢慢聊。”
馮小翠依言坐在了牀上,把禮物放在了一邊。我也搬了個凳子,坐在了她面前。沉吟了一下,我道:“伯母,伯父去世也快四個月了。我知道您一直很難過,但這段時間我忙着安慰您女兒,都沒有來好好勸勸您。做爲您的女婿,真是不應該,還請您見諒!”
馮小翠嘆了口氣,道:“算了,事情都過去了那麼久,我早都已經不難過了。你這時候纔來安慰我,不覺得遲了點嗎?”
我道:“遲也總比沒有好!伯母,您說過,我們之間沒有秘密。我覺得,是時候讓你知道一些事了。”
馮小翠嗯了一聲,道:“還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嗎?”
我點了點頭,道:“是的,不瞞您說,真正什麼事都知道的,不是您,而是伯父。他老人家臨終前,把所有的都告訴了我。”
馮小翠看着我,眼睛眨了一下,道:“什麼意思?”
我認真地道:“伯父知道我要的是您的兩個女兒,而且前妻也不會放棄。他之所以開始不同意我和您女兒的婚事,就是因爲這一點。”
馮小翠吃驚地道:“是嗎?那他還最後同意了你和小舒的婚事,這不是把女兒往火坑裡推嗎?這死老頭子!”
我汗了一個,苦笑道:“不是罷?什麼叫火坑啊?您不是也同意的嗎?”
馮小翠嗤地一笑,道:“我爲什麼會同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小命都捏在你手裡,我敢反對嗎?”
我也嘆了一口氣,道:“其實咱倆的小命,都捏在伯父的手裡。我們的任何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只是……伯父真是一個偉大的丈夫和父親,正是他的寬容和諒解,才成全了我們和您的女兒。”
馮小翠小臉一白,顫聲道:“你說什麼?你是說……我老頭知道我們的那些事?”
我點了點頭,當下便把那天許大海和我單獨談話的內容,重新複述了一遍。
馮小翠聽着聽着,不知不覺已淚流滿面,最後哭着道:“這死老頭子,死都死了,還要讓我在最後時刻愛上他。現在我怎麼辦啊?小唐你告訴我幹嘛呀?你讓我對他有這麼大的愧疚,以後怎麼忘得了他啊?”
我嘆道:“伯父爲你做了那麼大的犧牲,不讓你瞭解他,是對他的不公平!不過,既然他已經死了,我們雖然懷念他,可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的。伯母,伯父臨終前,曾拜託我要好好照顧您,他希望您以後能幸福。我想,讓您去找到自己喜歡的男人,過上真正的夫妻生活,也是他的意願罷?”
馮小翠哭了半天,才搖頭道:“我欠了老頭子那麼多,哪還有臉再去嫁人啊?算了罷,反正這種曰子我也習慣了。等你和小舒生個孩子,我每天就幫你們帶着。等孩子長大了,我也差不多要歸天了。到時候再去地下,和死老頭去做鬼夫妻罷!”
我笑了笑,道:“剛纔我不是說過了嗎?伯父給你喝過那個神水,您能活幾百年都不一定呢。這麼長的時間,您一個人,怎麼過啊?
馮小翠呆了呆,似乎纔想到了這個問題。想了一下,道:“是不是我永遠都是這付相貌,不會變了?”
我笑道:“不知道,我想起碼還能保持個二、三十年罷?您想想,您到了八十歲,還是這麼年輕漂亮,不嫁人多可惜。而且……”
我躇躊着,正想告訴她我剛纔沒說的神水副作用問題。忽然馮小翠眼睛一亮,開心地道:“小唐,你不是也喝過神水嗎?那不是跟我一樣可以活好幾百歲?如果……如果一百年後,你的……你的女人都……那個了,那……那就索姓把我……把我也……”
她越說話越輕,到最後已是幾不可聞。但從她嬌羞的臉上,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頓時只好哭笑不得地道:“拜託,你是我岳母呀!況且小欣也喝過神水的,她只會活得比您更長。我怎麼可能……”
說到這裡,我忽然頓住了。因爲我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就是我可以活到一百歲,而許舒不行。那我以後的漫長歲月裡,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本來事情也簡單,許舒死了,我自殺陪她一起去也就是了。可偏偏小欣也可以和我一樣活好久,我怎麼能丟下小欣孤單一人活在這個世上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