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看看，忽然有些恍惚。這個涕泗橫流的年輕人是誰，是林濤嗎，是那個一年多前。意氣風發的林濤嗎。是他吧，他的眉眼還帶着那時候年輕的神采。不是他吧，他的臉上帶着我從未見過的扭曲與糾纏。造物的手，到底用了什麼方法，將一個人漸漸變成這樣？
我的手在顫抖。林濤緊緊抓着我的胳膊。顫聲道：“求你了，給我，不要扔掉，給我啊！”我眼眶發熱，澀聲說：“老林。你，你，你幹什麼不好。怎麼，怎麼能吸毒呢，這是要命的事兒，要命的事兒啊！走，我帶你去醫院！”
我說着就要抱起他離開，雷霆揮揮手，說：“這可不行，去了醫院，醫生會先聯繫警察的，到時候咱們都要受牽連。”我急道：“那也不能不去醫院啊，難道就看着他在這裡難受？”
雷霆聳了聳肩膀。笑道：“去醫院是下下策，你們要去醫院的話，我就先走了，千萬別說見過我，我可不想讓警察把我纏上了。”
我一愣，急得滿頭髮汗，說：“行了！都什麼時候了還玩兒，老大，趕緊想辦法啊！”雷霆笑着說：“我知道你兄弟情深，一定會幫忙，但也要看林濤願不願意。我認識個黑醫，以前是部隊軍醫，現在專門做地下醫院的。林濤這不是病，就是吸毒，如果他有意志力。願意戒毒，我現在就叫那黑醫過來，馬上開始戒毒。”
我心頭一喜，連聲說：“對對對，好好好，我就知道你有辦法，雷霆，快，快聯繫啊！”
雷霆搖搖頭，說：“這不是你說好就好的，關鍵在林濤，林濤要是沒這個毅力，我們再費力氣，也是白扯。”
我回頭看着林濤，林濤臉龐已經扭曲的不成人形，我顫聲道：“老林，你，你就聽我一次，不論發生過什麼事情，這一次，你都要聽我的，就去戒毒，我們去戒毒，只要戒毒了，後面的事情，咱們再說！好不好？”
林濤顫抖着點頭，我神色舒緩，他卻又說：“但，但是，戒毒之前，讓我，讓我先注最後一次，就最後一次，我求求你了，老吳，給我，快給我！”
我喝道：“不行！絕對不行！”布宏低亡。
林濤渾身一抖，直接從我懷裡跌了出來，抱頭痛哭，然後打了個滾，直接撞在牆壁上，然後拿頭使勁撞牆，嘴裡嗚嗚咽咽，發出痛苦低號。我看得心裡發疼，林歆蕊走了過去，拿起針筒，我頓時火氣上來，怒道：“你又想幹什麼？”
林歆蕊急道：“你是要難受死他麼？不等你的黑醫到這裡，他已經死了！”
她說着就要去抱林濤，我勃然大怒，正要動手，雷霆攔住我，微微搖頭，說：“她說的沒錯，毒癮上來的人，難受的要死，如果不給毒品，會生生折磨死自己的。就讓他用吧，先過了這麼一會兒再說。”
我聽得雙眉陡立，明微緊緊抱住我的胳膊，輕聲說：“別，別急呀，你別急，我們，我們都不懂這些，就聽雷霆的，他知道該怎麼辦的，好不好？”
我勉強冷靜下來，就這麼眼睜睜看着林歆蕊拿着針筒到了林濤身邊。林歆蕊抱住林濤，針筒戳了進去。
林濤剛纔扭曲的臉龐頓時舒緩開來，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睜開了眼睛，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身上也有了力氣，站起來就往沙發上坐。我又氣又恨，忽的上前一步，猛地抓住林歆蕊的手，喝道：“你這個賤貨！都是害了林濤，還不給我滾？”
林歆蕊臉上已經沒了倉皇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她冷冷說道：“這裡是你家麼，我爲什麼要滾？”
我懶得解釋，擡手就打，林濤忽的站起來，抓住我胳膊，說：“算了吧，老吳，本來不想讓你知道，既然知道了，也就這樣了。是我自己吸毒，不關小蕊的事兒，是我要她給我找毒品的。都是我的錯。你要打，就打我。”
“她該打，你更該打！”我勃然大怒，猛地推翻林濤，騎在他身上就動手，連甩兩個巴掌，林歆蕊衝過來就要推我，明微猶豫了一下，抱住林歆蕊。林歆蕊怒道：“你敢打他，你敢打他？”
林濤也不還手，只是看着我。我打了幾巴掌，心頭一酸，幾乎就要流下眼淚。我一把拉住他衣領，顫聲道：“爲什麼，老林，難道，難道就因爲肖琴？難道你還沒走出來麼！”
林濤搖搖頭，笑着說：“我早就看開了，吸毒而已，就像是那些有錢人包二奶，找小姐一樣，說到底都是個人喜好，都是習慣而已，不是什麼傷風敗俗的事兒。”
我咬着牙說：“你吸多久了？”
林濤淡然道：“一兩個月吧。要不是突然被林老大抓走，我也不會被你發現。你不用擔心我，真的，這就像是口香糖，每天吃一些，不會影響什麼。”
雷霆走了過來，拍手笑道：“說得好，說得好,現在看的確和口香糖沒什麼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口香糖能夠嚼上好幾年，這海洛因麼，呵呵，你每天來一口，估計也就少活個三四十年罷了。”
林濤看了雷霆一眼，說：“少危言聳聽。我自己的事兒自己有分寸！”
雷霆嘿笑不語，我卻眉頭大皺，沉聲說：“到底爲什麼，老林，不論怎麼樣，你必須給我解毒，必須戒了！”
林濤眼中閃過一抹怒色，一閃而過，繼而露出笑容：“好，如果是別人跟我說，我一定不會理他，但你是我兄弟，好，老吳，我聽你的。但要我去戒毒所，那是萬萬不能，戒毒所會把我立案檢查，就算我戒毒了，也會把我抓起來。我可不會去自投羅網。”
我點點頭，說：“好，好，我們就找雷霆的那個黑醫好了，那些地下醫院，不會調查的，但你要答應我，現在，現在就把所有的毒品，都給我扔了！”
林濤微微點頭，拍了一下林歆蕊。林歆蕊走進臥室，不一會兒拿出一個小袋子裡來，像是麪粉袋子一樣。她拿着帶子走到衛生間，扔進馬桶，然後一陣沖水聲響起。
我渾身一顫，吐出一口氣，回頭望着雷霆。雷霆笑道：“把你電話借給我。”我拿了出來，他走到陽臺上去打電話，過了一陣回來，還了電話，說：“已經說好了，明天我就會帶他過來，先給林濤一個療程的治療，然後每週只要堅持配合治療，半年過去，就能完全根除毒癮。不過，這錢有些貴。”
我說：“錢不是問題，只要有效就行。”
雷霆笑道：“放心好了，這個醫生水平絲毫不亞於國際大醫院。”我點點頭，林濤站了起來，笑着說：“謝謝了，老吳，你放心，我，我會戒的，你千萬不要對別人亂說。”
我白了他一眼，罵道：“滾你媽的蛋，老子心裡不清楚？林濤，你看看你做的都是什麼事兒！”
林濤笑了一聲，不再說話。雷霆笑道：“得了得了，你們是好兄弟，他既然答應了你，就肯定做到，我們也別像看犯人一樣在這裡看着了。走吧走吧。”他說着率先走出去，明微拉了我一下，我也跟着走向外面，走了兩步，忽的回頭，看着林歆蕊說：“你要是真的愛他，就別傷害他了。算我求你了。”
林歆蕊沉默地看着我，什麼話也沒有說。
走出小區，開車去吃飯。三個人一路上都沒說話。到了火鍋店開吃，明微關切道：“別再想了，少凡，人總會走錯路，只要改過來不就好了嗎？林濤也是，一切都會好轉的。”
我點點頭，嘆道：“但願如此吧，呵呵，我真是沒想到，老林竟然會吸毒，不，一定不是，都是林歆蕊那娘們害的，真不該讓他們在一起，要不然林濤也不會這樣。”
雷霆呼哧呼哧吃了一大口羊肉，一邊舉筷一邊說：“今天晚上你說的唯一一句正確的話。其實那林歆蕊並沒啥不好，壞就壞在林老大上。你以爲林老大真的姓林麼？真的是林歆蕊的大哥麼？”
我一愣，說：“什麼意思？”
雷霆笑道：“外人不知道，我卻清楚。林老大本名張海，並不姓林，後來遇到了林歆蕊，兩個人一見如故，又都是在一個地方混的，林歆蕊這個小太妹，一直說張海是自己大哥，久而久之，張海就給自己來了個外號，叫林老大，外人都當他是林歆蕊的大哥，只有我知道，他對林歆蕊有不一樣的感情。”
我一愣，脫口而出：“林老大喜歡林歆蕊？”
“bingo！”雷霆笑道：“算你不笨，所以，躲得聊初一躲不了十五，你以爲林老大會放過林濤麼？”
我吃了一驚，忍不住問：“你怎麼知道這些？”
雷霆笑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很久之前我就跟張海在一起混了，他的事情沒有我不知道的。”
明微笑道：“得了吧，你還混呢，就你那三腳貓功夫，打打小學生還可以，初中生你都可能打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