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晨德笑了。
他判斷此人是一條大魚,卻是沒想到驚喜比自己所能期待的來得還要大。
竟然是陳明初!
他知道此人。
此人是軍統上海站座次排名靠前的高層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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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弟,來一支?”蘇晨德從身上掏出煙盒,抽出一支菸遞給陳明初。
陳明初沒有拒絕。
蘇晨德又給董正國也遞了一支菸。
三人點燃香菸,美美的吸了一口。
陳明初沉默着,沉默的抽菸。
陳明初鼻腔噴出一道煙氣,“他戴羽穠無情,休怪我陳明初無義了。”
“名單上人員駁雜,且多以上海區中下層爲主,若要抓捕,勢必聲勢浩大,如此必然驚了大魚……”陳明初說道。
李萃羣親自給陳明初以及今日的大功臣蘇晨德倒茶。
這是他在蘇俄學習時候學到的辦法,人在被矇住眼睛、看不見以後,會下意識的心慌,不知所措,而對於被捕者來說,尤其是已經心有投降之意的被捕者來說,這會增加對方‘老老實實’的心理壓力和心理暗示。
他饒有興趣的看着陳明初,嘴角帶着勝利者的笑容。
至此,蘇晨德的心中大定,他相信陳明初是真心投誠的了。
他看着李萃羣,“李兄一句話,弟即刻便可默寫出來。”
“來一支菸。”陳明初晃了晃被矇住雙眼的腦袋,似是有些不自在,又舉起被手銬銬住的雙手,摸了摸鼻子。
他扭頭‘看向’蘇晨德,面露得意之色,“上海區的組織地址,人員名單都在我的腦子裡,可送與蘇兄一場富貴。”
爲了安全起見,他依然令人給陳明初上了手銬,眼睛也用黑布蒙上了。
“戴春風不顧我染病在身,再三來電催促我去皖北赴任。”陳明初說道。
“陳老弟,得罪了。”蘇晨德道歉說道。
此外,‘勞勃生路事件’給了蘇晨德當頭一棒,不僅僅是被日本人‘害了’一次,蘇晨德事後有點明白了,他還被李萃羣和丁目屯聯手擺了一道。
李萃羣推開門進來,他的目光環視一圈,朝着蘇晨德點點頭,後者態度恭敬的起身相迎。
陳明初苦笑一聲,“蘇兄這是不相信陳某啊。”
“單絲不成線,獨木不成林。”蘇晨德微笑着,“你我兄弟心誠相交,共謀前程。”
“現在思來,剛纔陳某說錯話了,不過,卻也並非有意欺瞞蘇兄。”陳明初吸了口香菸,說道。
李萃羣這才笑了,“走吧,兩位,去我辦公室,我等兄弟共商大事。”
現在看來,陳明初應該是王鉄沐的人,王鉄沐輸給了有戴春風一力支持的鄭利君,陳明初自然也難逃清洗。
李萃羣人還沒到,已經通過電話下令整個七十六號全面戒嚴,許進不許出。
“上海區特派員車璐旺,上海區督察長李萬茂,上海區行動大隊隊長俞正則,上海區書記程續源……”陳明初的語速不快,咬字很清晰,隨着每一個名字被說出來,李萃羣眼眸中的振奮之色愈發濃厚。
“蘇兄,再來支菸。”陳明初嘶啞着嗓子說道。
“鬧什麼。”李萃羣深深的看了蘇晨德一眼,心中滿意。
“陳老弟體諒。”蘇晨德微微一笑,“不過,老弟有一句話說錯了,不是我的大事,是我們的大事。”
“不知大魚若何?”李萃羣眯着眼睛,問道。
“陳老弟。”李萃羣正色說道,“我聽蘇科長說,上海區的組織機構和人員名單……”
矇眼睛自然並非是避免陳明初記路,去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的道路可謂是衆人皆知,並無遮蔽必要。
蘇晨德滿足了他的要求。
陳明初抽完了一支菸,他將菸蒂扔在腳下,“蘇兄,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任何人要離開七十六號,都必須有他或者是丁目屯的親自點頭纔可。
陳明初看了蘇晨德一眼,點點頭,他指了指楊桃,“此事和楊桃無關……”
陳明初活動了一下手腕,感激說道,“多謝。”
李萃羣搓了搓手,目光熱切的看着陳明初,“依陳老弟之見,首選何人?”
……
說着,他搖了搖手指,“罷了,大事未競,你是不會放她離開的。”
他明白,陳明初的這個手銬一直留着,實際上是戴給他看的,這是蘇晨德的示好方式。
“請。”
兩日皆是趕緊起身接過。
……
蘇晨德面不改色,並未有生氣,相反還有兩分欣喜,他眼神中閃爍一抹異色,問道,“看來陳老弟在那邊並不如意啊。”
院子裡停了三輛篷布軍卡。
“是李副主任。”蘇晨德輕聲對陳明初說道。
蘇晨德正待解釋,便聽到陳明初說道,“罷了,蘇兄現在有什麼可以問了,弟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王鉄沐。”陳明初緩慢地說出了自己的老長官的名字。
“先秘捕大魚。”陳明初沉聲說道,“至於小魚小蝦的,大魚入彀,他們還跑得了嗎?”
上海是淪陷區。
“是。”蘇晨德摸出鑰匙,開了手銬。
蘇晨德陪同陳明初在一輛車。
說着,他露出沉吟之色,“只是,弟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這位就是明初賢弟了吧。”李萃羣熱情的伸出手,然後便看到了陳明初雙手的手銬,微微皺眉,看向蘇晨德,“蘇科長,怎麼回事?”
“蘇科長,夜長夢多……”董正國在一旁說道。
陳明初豁然起立。
“確切的說,我的身份是軍統原上海區書記。”陳明初說道,“再次自我介紹下,陳明初,軍統皖北站書記。”
成功抓捕並且勸說陳明初投誠,已然奠定了他的首功,後面的功勞要上報和分潤出去。
“老弟說錯了,是你我兄弟的一場富貴。”蘇晨德哈哈大笑,說道。
“請!”
蘇晨德直接將兜裡的煙盒遞了過去。
“但說無妨。”李萃羣看了陳明初一眼,說道。
蘇晨德點了點頭,他看向陳明初,“陳老弟,是在這裡,還是回七十六號……”
董正國帶了楊桃在一輛車。
在返回七十六號後,他就打電話向李萃羣進行了彙報。
同樣是淪陷區,上海的生活條件要比皖北好多了,而且真要說起來,皖北那邊也不見得比上海要安全。
他拍了拍陳明初的肩膀,作爲‘過來人’,他能夠理解陳明初此時的緊張。
及至陳明初吐出了最後一個名字:“還有……王鉄沐。”
當然,最重要的是,通過陳明初完全可以給予軍統上海區以毀滅性打擊,這樣規模的行動已經不是他一個暫時失勢的情報分析科科長能夠主導的了。
蘇晨德也並不着急問話。
陳明初點了點頭,表情認真說道,“不瞞李副主任,組織機構地址以及人員名單都在我的腦子裡。”
“人在哪裡?”走廊裡傳來了李萃羣的聲音。
“噢?”蘇晨德喉嚨裡發出聲音。
他隱約猜到了其中原委了,關於軍統上海站內部王鉄沐同鄭利君的傾軋鬥爭,中統蘇滬區這邊也是有所耳聞的。
“此地人多眼雜,我隨你們回去。”陳明初沒有猶豫,直接說道。
他手上的手銬依然帶着,不過蒙眼的黑布已經撤下了。
蘇晨德在會客室抽着煙,他在等李萃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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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晨德趕緊解釋,“沒有李副主任的命令,屬下……”
三人來到了李萃羣辦公室。
李萃羣沉聲說道,“明初是自家兄弟,來了就是自己人,快些解開。”
這麼多上海區高層,即便是七十六號的實力也很難做到同時動手,必然要先選擇一個目標,這個目標要符合幾個特點:
分量足夠,同時又最容易抓捕,且不會走漏風聲!
蘇晨德看了陳明初一眼,根據他從那個叫翠玉的舞女那裡打聽到的情況,最近這一個多月,陳明初幾乎是將楊桃包下了,有時候甚至還會讓楊桃帶了姐妹一起,可謂是夜夜笙歌,這是染病在身?
現在,蘇晨德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暫時隱忍。
“傾軋無度,陳老弟這等人才都不能倖免。”蘇晨德感慨說道。
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
最後,李萃羣的目光停留在了戴着手銬的金絲邊眼鏡男子的身上。
皖北也是淪陷區。
確切的講就是暫時向李萃羣亦或是丁目屯伏低做小。
“老弟之意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