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得辦法。”童學詠正在用牙籤剔牙,早上吃了大排面,塞牙了,他搖搖頭說道,“大老爺們有大老爺們的立場和考慮。”
說着,他皺了皺眉頭,“客觀來說,我也希望程千帆是清白的,這種有背景的傢伙,咱們還是能不碰就不要惹。”
“但是,目前來看,程千帆是有嫌疑的。”湯炆烙還在調整吊着手臂的姿勢,說道。
“我們沒有直接證據。”童學詠搖搖頭,“當然——”
他壓低聲音,“從個人角度來說,我也覺得那傢伙可能有問題。”
湯炆烙‘唔’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兩人的目光視線在空中有一個對接,頗有默契。
兩人這番話實際上是說給病房裡的尋北方聽的,尋北方是丁目屯的保鏢隊伍中的一員,丁主任派尋北方加入調查隊伍,當然,名義上的說法是保護有傷在身的湯炆烙,實際上是做什麼的,兩人自然懂得。
有尋北方這個外人在,兩人必須表現出研究和琢磨程千帆,並且傾向於程千帆是有問題的這種態度。
此外,此前被抓捕的錢元旭以及魯本善,必須是紅黨新四軍。
雞鳴寺必須是此兩人招供出來的新四軍交通點。
袁華鋒必須是被雞鳴寺的新四軍在突圍的時候殺害的。
卞林必須是殺害錢元旭和魯本善的內奸。
只要有任何外人在他們必須秉持這些事實去考慮和說話,甚至於即便是沒有外人,也要時刻提醒自己那些是‘事實’。
當然,在內心中,考慮到和程千帆秘密接觸之人竟然是梅機關庶聯室室長岡田俊彥,這說明程千帆實際上是日本人的人,兩人現在都十分清楚程千帆不可能有問題,程千帆必然是清白的。
……
此外,童學詠曾經提議,想辦法給程千帆坐實了紅黨新四軍的罪名,最好是製造混亂除掉此人,如此方可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
湯炆烙對此持否決態度,他的想法是:
對程千帆,他們只需要維持此前的監視和調查態度就可以。
若是太過激進,反而會引來懷疑。
是的,岡田俊彥和龐元鞠的失蹤,雖然現在日本人那邊還未有什麼動靜,很顯然日本人還未注意到此二人出事了,但是,相信日本人很快就會發現岡田俊彥失蹤之事。
梅機關庶聯室室長,一位日軍中佐級別的軍官失蹤,這不是小事。
說句毫不誇張的話說,日本人爲了尋找岡田俊彥,能把南京城翻個遍。
這種情況下,岡田俊彥失蹤前去了哪裡,這就是關鍵。
日本人會查到岡田俊彥來見程千帆的,這一點是瞞不住的。
這種情況下,任何針對程千帆的過激舉動,反而會引起日本人的懷疑和關注。
所以,湯炆烙的觀點是,對程千帆進行必要的、不會引起懷疑的,在丁目屯主任的指導下的監視和調查,這纔是最安全的。
尤其是,對於‘當日在程千帆病房裡的那兩名男子’,他們這邊要繼續調查,即便是這種調查會引來日本人的注意,而日本人此時的注意,這正是他們所希望的——
這總比日本人主動找上門要安全,性質不同。
至於說,童學詠的擔心源自程千帆知道七十六號在監視其,這有什麼?
湯炆烙不認爲這算是什麼了不得的證據和威脅,特工總部監視程千帆,這是丁主任的命令和安排,有什麼你們去找丁主任去。
他們只是監視程千帆,又不是程千帆身邊人的保姆,他們倒是一直在調查出現在程千帆病房裡的男子身份呢,只是一直沒有什麼進展,而當日,他們的注意力被錢元旭和魯本善這兩個新四軍吸引了,這點有調查報告可以證明。
童學詠被湯炆烙的這些理由說服了。
只要日本人沒有發瘋,直接抓他們去嚴刑拷打,事情便沒有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
湯炆烙去上廁所,童學詠同去放水。
童學詠檢查了廁所,確認並無其他人。
“還有艾恆要想個辦法除掉。”童學詠說道。
“高堯。”湯炆烙說出了自己這個親信的名字。
此兩人是除了他們兩個之外,唯二知道此事真相之人。
只要除掉艾恆和高堯,只有他們兩個知情者,他們的安全係數將大大增加。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是搖搖頭。
現階段無論是艾恆還是高堯,都不適合再出事了。
“回上海。”童學詠壓低聲音說道,“我們不能留在南京。”
上海纔是他們的大本營。
退一萬步說,即便是到了最糟糕的情況,因爲有租界碼頭的存在,他們從上海外逃也比從南京外逃的成功機會大。
……
這裡是頭盔巷。
原金陵中學所在現在掛着住友商社牌子。
其中一層樓是梅機關庶聯室在南京的辦公地點。
小泉信澤經過走廊,他停住了腳步。
叮鈴鈴,叮鈴鈴。
電話鈴聲一直在響着。
小泉信澤微微皺眉他順着電話鈴聲方向走,驚訝的發現是‘庶聯室室長’辦公室的電話一直在響。
“中島君,室長還沒有來上班嗎?”小泉信澤轉身走到樓梯拐角的一個房間,推開門問道。
“沒有。”正在整理文件的中島新吾搖搖頭,汪填海、樑宏志、王克敏‘三巨頭會談’‘圓滿結束’,今天庶聯室有一個重要的會議要召開,分析和研究此‘三名支那頭領會談’協議的內容,爲梅機關下一步的工作提供指導性意見。
小泉信澤不禁皺眉,岡田俊彥室長是非常有時間觀念之人,今天的會議很重要,按照他對岡田俊彥的瞭解,室長會提前來到辦公樓,以研究手頭的情報,甚至會提前召集他和中島新吾提前開一個閉門會議,做到對情況瞭如指掌。
小泉信澤掏出懷錶,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上午八點三刻了。
他不禁眉頭皺的更緊了,“中島,室長昨天晚上有沒有回來?”
“沒有。”中島新吾搖搖頭。
“下午呢?”小泉信澤再問,“昨天下午室長去哪裡了?”
“我查一查。”中島新吾看到小泉信澤表情嚴肅,也是不敢怠慢,他翻看了工作日誌,“室長昨天下午有一個秘密會見。”
中島新吾不禁皺眉,這便是特務機關的工作日誌令人頭痛之處了,中島只知道室長昨天下午有秘密外出會見,對於此次秘密會見的內情,和什麼人見面,在什麼地方,這些都是一無所知的。
“昨天上午呢?”小泉信澤又問。
“這個有記錄。”中島新吾翻看一番,高興說道,“室長昨天上午去了理想車行。”
理想車行?
小泉信澤想了想,心中瞭然,室長這是去了龐元鞠那裡。
交代了中島新吾一有室長的消息,就派人去通知他,小泉信澤換了便裝,帶了兩個手下驅車直往頤和路三十九號的理想車行。
……
“你們龐經理呢?”小泉信澤下車直奔理想車行的辦公室,推門問道。
“龐經理還沒來上班。”一名在外面正洗車的員工回話說道,“你們找龐經理有事?”
龐元鞠沒有來上班?!
小泉信澤摸出懷錶再度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九點半了。
他的心中不由得一沉,“龐元鞠昨天晚上在哪裡?”
小泉信澤急問道。